第十一章 生死交生死
一群魑魅一樣的東西,以一個散兵隊形在黑林子中推進——儘管李烽火罕有使用行軍術語,但斥候,主隊,側翼和後方都被他用區區二十二人照顧到了。WenXueMi。com
葉迷拿著那根殺傷力極大的撬棍,但他不滿意,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他加倍不滿意。
吳小鳥開始抱怨:「我餓了。」
葉迷把手上的難聞黑泥抹到樹上,道:「我快吐了,我好像剛跟茅坑打過仗。」
曹休提醒他:「那你肚子里也得有東西吐。」
吳小鳥有了聲援,立即更加抱怨:「他前晚是吃飽了的,可我們呢?啃點樹皮也得給點空兒啃吧,就這麼走啊走的。」
曹休肚中咕嚕直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道:「吃的待會兒說,現在最要緊的是他要帶我們去哪兒?」
有他這樣煽火,葉迷立刻沖著前方的李烽火大叫:「喂,黑漆麻烏的,我們也黑漆麻烏的,你要帶我們上哪兒?」
李烽火顯然是在敷衍,道:「前邊,前邊。」
他正捧著那本《仙家九要》細細觀摩,這三十多天來每閱一遍總有所悟,偏偏還能一心二用,胸口那股清涼氣勁不斷盤旋,慢慢伸延向四肢,直叫人飄飄然。
今日李烽火卻覺得那股氣勁在胸口凝聚,遲遲不肯散去,而耳似乎越聰眼似乎越明,黑暗中千尺之外生靈悉悉索索的動靜皆可聽聞,他倒是有些擔心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曹休見他不再說話,提高嗓門道:「往哪兒走不是前邊啊?」
李烽火還是敷衍著,仔細感觸體內的變化,「前邊,前邊。」但曹休這喊話倒是提醒了他,沖著曹休喊道:「旗令,上前邊來,你不該離開我十丈之地!」
誰去他那?走得不知道什麼叫累似的,還是一個易受攻擊的角度。曹休假裝沒聽見,繼續跟葉迷他們低語:「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混蛋。混蛋,混蛋不如。」
吳小鳥接過話道:「以後咱就叫他禽獸!」
李烽火還在叫:「旗令!」
曹休當做沒聽見,繼續道:「禽獸哪裡夠?肯定是個悶騷的淫人,走路還那麼盪,乾脆叫他**!」
葉迷點頭道:「**好,我整死他,為民除害!」
他們前面走的老頭回過頭來,老頭子叫王守義,五十六歲,或者說,才五十六歲,就被他們不客氣地稱為「老頭子」和「老不死」。他是他們中唯一的醫生。沒人知道他算醫官還是算醫兵。做老百姓時匆匆趕往戰場救助傷兵,然後被傷兵裹挾進潰軍大潮,套件軍裝,便成軍醫。他的醫術很怪,據說以前是醫婦人的,三分之一藥用加三分之一針灸,加三分之一久病成醫。他從沒治好過任何人,所以他們叫他獸醫。
獸醫看了看曹休道:「想什麼呢你?」
「你脖子擰回去朝前瞅,別閃了老胳膊老腿。前面那是損家他老祖宗,管他叫**。」曹休用下巴指著李烽火道。
前面搶一駐地的悶響傳出,中間那伙人齊刷刷閃開,露出李烽火抬槍對著曹休。他旁邊的葉迷倒還夠意思,站在旁邊,陰沉地看著李烽火,道:「我整死他。」
「只好當你說笑啦。」曹休走向李烽火,拖延了三次的命令辦事。
李烽火心裡倒是沒點兒氣,取個綽號的事在軍旅中實在太常見了,只是這個名兒讓李烽火沒由得發愣,分明把他的內心刻畫的淋漓盡致。
迷龍還在後面恨恨地嘀咕道:「我真整死他。」
李烽火拍拍曹休的肩膀,笑嘻嘻道:「想讓老子成空銜旗長嗎?你還太嫩了。」
曹休冷淡回道:「沒吃的。」
然後李烽火居然說道:「所以走快點,前邊有女人讓你吃,香噴噴的。」
曹休一愣,沒帶這麼當藍旗長的吧?
幾人繼續走,向前邊走。
到了半夜,這支算不上旗隊的藍旗軍終於停下休憩,李烽火神奇地扔下一包袱烤肉再沒有理那伙人,跑去一邊研究起體內的變化來。
「他哪來的?你們看他拿包袱了?」吳小鳥嘴快問道。
眾人皆是沒有回答,涎水都快滴到地上了,誰都知道這麼點肉哪會夠二十二個人分的,幾人間的氛圍漸漸變僵……
剛一盤膝而坐,心中入定,便腦中轟然作響,李烽火只感覺周身樹木動物似都有了靈,閉著眼都能切身感受那種生命的靈動,而天空中飄著黑壓壓的遊盪魂兒,似在呼喚著人間的人兒勿要戀著紅塵,來我懷抱,來我懷抱。
陡然,李烽火胸口發出一股熾灼的疼痛,似乎那股氣勁在胸口狠狠撞擊,刺骨入魂的噬骨之感差點讓李烽火神志不清,恰在李烽火意識沒過去前,他胸前嘭地閃出一個圖騰,散著青光上下微微浮動,竟是一個璞玉的形狀,上面刻著稀奇古怪的圖案,若是李烽火睜開眼必然認出,這便是瘋癲老頭把他關在黑屋子中領悟十多天的圖案:河圖!
可惜那個圖騰旋即變淡,消逝,似乎這一切只不過夢幻泡影,從沒發生過。
但李烽火卻完全沒了那股刺痛,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自胸口直衝天靈之頂的清爽,仿若整個天下都藏在心中,那種說不出的俯瞰天下的爽快!
僅僅片刻,李烽火緩緩醒來,只是身體表面略有些油膩,讓他頗感不舒之外,他竟發現自己的靈識增長到令他匪夷所思的地步,連遠處那群正在呼嚕大睡的漢子的鼻息都能清晰感受到。
李烽火心裡終於有了那種久違的興奮,終於修仙了,這便是那九要上說的感應把!
九要記載:鍊氣部,分九大步驟:為入定,感應,控物,凝煞,煉罡,丹成,道基,脫劫,溫養。此九成,才得底擺脫肉身,入修鍊元神大道!
叫你不讓我修仙,我偏修,如何?李烽火這一刻竟現出十多年前才有的頑童情態,這倒底是突破后瞬間心性的變化,還是想到終於逆了瘋癲老頭的念頭而發自內心的頑劣,不得而知。
李烽火尋到一處小溪,大大清洗一番后心情終於平靜下來,便又回至遠處開始靜坐修鍊。
可他又哪裡知道,別人進入感應哪是出身汗就夠的,非得要褪層皮不可!況且,一入仙道後幾乎都頗有些脫塵,最多有些喜悅,哪裡會像李烽火那般氣息浮躁,興奮不已。
是夜,天黑風高,一道黑影獨坐林間,似古木。
……
「汪、汪、汪!」幾聲犬吠過後便是一陣野獸般的嘶吼。
二十多個人圍著一頭三尾巨犬卻個個靜若寒蟬,它屬於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很難忘掉的傢伙,屬於看一眼就從褲襠里生出寒意,讓睾丸緊縮的傢伙——所以他們很清楚地記得它曾出現在那個衚衕口,但誰也不肯當那頭出頭鳥被狗叼了,蹭來蹭去就是不肯有人敢衝上去。
三尾巨犬忽然停止低吼,那雙狹促眼睛忽然一睜,三條尾巴綳直了,它的毛乍著,純攻擊姿態,毫無疑問是沖向遠處背對著它的李烽火。
曹休抬高了嗓門,「葉迷!!!」
他們總是能意識到危險,否則也不會活那麼久,打定主意不出頭呆在一邊的迷龍也聽出了聲音不對,他轉了身,早掄在手裡的撬棍正好在衝刺兩步后對著那條大狗掄出。
葉迷掄圓了鳥棍,衝刺……
然後他一頭結結實實摔了一嘴泥,那是被人一推還加上一絆才有的效果。
然後他們看著搞倒了葉迷的巨狗沖向李烽火,而李烽火竟然也像是有預感似的,從盤膝中一躍而起,與那巨狗撲在一起。
那伙人搞不清是狗撲倒了他還是他撞倒了狗,人和狗滾在地上,狗在低哮,而人在發出狗叫,一伙人瞪了很長時間仍覺得他們是在做生死斗,而狗確實在咬著他,只是輕輕地咬,他也確實在咬著狗,咬到一嘴毛。
但他們確實看到李烽火在笑,他們從沒見過瘋子一樣的李烽火,甚至從沒見過任何人能笑得這樣開心,開心得讓他們想哭,開心得讓他們深深的嫉妒。
李烽火跟狗親熱極了,拍拍它的頭笑道:「你沒被母狗拐跑啊?這山裡有狼的,母狼!你也看不上?你打架了沒有?幹掉幾個?你現在是這山裡的狗王了吧?」
曹休獃獃地看著。吳小鳥嘴巴差點撩地上。葉迷爬起來跪在地上,獃獃地看著。
李烽火終於想起來向他們解釋了,「從來不知道啥叫夾尾巴跑的那傢伙!咬得我差點兒夾尾巴的傢伙!生死交交生死!用不著拜把子的好兄弟!」他立刻又跟那條大狗纏上了,「別做狗了你,你老大去山裡砸狼爺的場子,你做狼王好了!」
那狗爪子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李烽火的**,巨響。然後急忙溜溜跑開,眯著那雙已經不能再眯緊的狹促,用狗爪子當著狗臉,舌頭大吐,儼然一條無賴狗的模樣!
在一伙人既嫉妒又恨恨的表情下,李烽火爽朗的聲音又響起在這山林間。
「走咯,帶著狗肉打狗腿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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