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尾犬爭兔
不知過了多久,李烽火只感覺身體飄飄然輕若浮雲,陣陣舒爽之意自胸口傳向腦海,又傳向四肢,陡然一震,他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森然黑暗。wENxuEmI。cOM
他似想起什麼,手壓著胸口摸索,只覺得皮不綻血不流,難道先前的痛入骨髓僅僅是幻覺?而髒亂衣衫胸口卻明明有著一個圓洞,絕不是利刃劃破,不是夢境?
或許,當人從一個夢境的夢境中醒來時,才發現那其實是另一個夢境。
陰風吹過,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中,李烽火脊背寒毛倒立。
誰說久經沙場之人就無所畏懼?
總有一些刺中心隙的致命針。
極力張目,終於看清了些這昏暗沉寂的鬼地方,手撐在地面正要站起,卻觸到泥濘泥土中凸出的一件硬物。將硬物挖出抓至眼前,細眼一望,一驚,「晦氣!」聲中將手中之物遠遠拋了出去。
竟是一塊天靈蓋!
「叮。」
那拋至遠處的骨頭竟撞在什麼上,發出清脆的鐵器撞擊聲,李烽火心底一奇,微微凜冽不安,循聲走去。
眼眸適應了黑暗,視野更清晰了。
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把鋒利淡青細劍全身沒入鐵壁,這時,李烽火才發現那晶瑩剔透的玄冰失了蹤影,剩下光禿禿的鐵壁,鐵屑氣息清晰可聞。
緊握劍柄猛力一拔,他卻差點摔倒,將劍橫至眼前定睛一看,不正是完顏霜那妞的斷劍么?!李烽火臉色變了變,伸手摩挲冰冷鐵壁。上邊凹凸有序,竟似有人在這厚重鐵板上刻下了字眼!
陰風斷斷續續吹過,似來自地獄捲走魂兒的罡風,說不出的可怖。
地洞的人兒又在鐵壁上摸索了不知多久,終於放下了手,嘆息。發獃了會兒,旋而轉身搜索鐵壁邊緣,拾了什麼,然後大步鑽進左邊第二個深洞,毫無滯疑。陰森森的地道彎彎曲曲,縱橫交錯,李烽火心裡空蕩蕩的,當身邊最親近的人離自己而去時,第一次感覺到失意與沮喪。而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白光隱現,李烽火奔了幾步,頓時豁然開朗,呼出一口似憋了許久的濁氣,心中緩緩平靜下來。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走了片刻,看天高地遠,萬水千山,白雲悠悠,碧水遙遙,李烽火的心情又漸漸舒暢明朗起來,重新煥發出那副頗為弔兒郎當的逛盪樣。
突感肚中一陣慘叫,李烽火撫了撫以表安慰,尋思著獵一頭野獸烤了作晚餐。
此刻天色漸晚,西頭只剩墮墮紅陽。
李烽火很快潛入了右手邊的黑林子,但他又哪裡知道這已經不是落入澹水潭前的那個林子了,隔了一江兩山,儼然已在對岸!這是一個高高的山凸,黑林蔥蘢,野花漫開,他繞著馬蘭草茂盛的地域轉了幾圈,卻無所獲,腹中又是陣陣咕嚕。
突然眼睛一亮,一隻灰色野兔嗖嗖嗖於他眼前飛速疾奔,他一滾喉結,眼前似冒出了烤的香噴美味的兔肉,手中斷劍狠狠朝灰影撒了過去!
待一陣短促的尖叫聲響起,李烽火搖臀擺尾屁顛屁顛地跑向被釘在地上的野兔,笑得那個燦爛,但剛撿起的時候,他背後突然傳來腥氣的厚重鼻息聲。
太熟悉這種純粹的**了。
轉過身,一雙狹長的眼眸盯著李烽火眼中的野兔,猙獰的獠牙間吐著長長的舌頭,一副餓了八輩子的野獸模樣。
不過,那本來就是一頭野獸,李烽火心裡暗嘆命運不佳,竟然還是一頭半人高的大犬,難纏了!甩了甩手中的晚餐,李烽火咧了咧牙,弓起腰,朝那頭眼冒綠光的野獸發出一聲嘶吼,作威脅狀。
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在這種情況下卻是行不通的。
那縫細狹中的眼眸終於轉移到正在恐嚇的李烽火身上,神情隱隱頗有警惕與怒意,背後三條蜷曲的黑色絨長尾巴陡然綳直,面對威脅,滿身黑白相間的毛髮根根倒立,猩紅的嘴中也發出嘶吼,不示弱,像極了一頭凌厲的山狼。
但它不是一頭狼,少了那份野性與動作間的謹慎,況且三尾狼以李烽火這種自幼山林間遊盪的老辣經驗也沒聽說過,這定然是頭變種的犬!
幸好不是狼,李烽火心中略微篤定。
腳掌摩挲地面,勾劃出幾道深痕,孽物趁李烽火沉默發獃的恰當猛然沖了過來。
幾丈的距離躍起,森寒利爪直指李烽火喉間!
李烽火驚異這孽物速度之快,腳下卻也不停,往一邊劃去,躲了過去。
而沒等他再次挪步,那孽物逆身再次襲來,比之之前更是迅疾!
李烽火更驚這黑犬與眾不同的詭異行為,十年與獸相搏也從未見過此般迅猛攻擊,出於本能的反應又險險避開三次,一次比一次狠戾!
原本殘破的衣衫更添襤褸。
李烽火背脊頓時冷汗涔涔,見又是一擊扑來,順勢一躲鬆了口氣,卻感覺手窩野兔受了重擊脫手而去!
分明是一雙精明狡猾的眸子閃過,此時還帶著一絲不屑,李烽火氣悶,聲之東擊之西的道道連這狗崽子也懂?!
見那傢伙正要朝拍開的野兔咬去,他忽然怒氣沖在胸腔,不知道哪裡爆出的力氣,幾步追上孽物一拳硬硬撞在犬頭上,骨頭與骨頭的砰然聲,於耳不絕!
半人高的大犬終於癱倒,李烽火謹慎挪到它身旁踢了幾腳,見沒反應,終於鬆了口氣,罵道:「狗崽子,跟小爺搶美餐,也不照照鏡子!」
李烽火飄飄然撿起被拍得血肉模糊的野兔,晃蕩地向遠處走去,連他自個也想不通剛才是哪裡來的大力氣,不過,這會先去生火,回頭再來剝了這狗崽子的皮!
他心底里有些得瑟。
沒走出幾步,陡然,一陣腥氣的鼻息貼近耳邊,李烽火剛轉身,只覺一陣大力推在胸口,肩上刺骨!
媽了個巴子,該死的狗,這麼會裝!?李烽火氣極,從沒有被個畜生騙得這麼慘,感受著肩頭傳來陣陣刺骨的疼痛,胸口一滯,著了魔似的抓住狗身,竟也一口生生咬在毛茸茸的脖子背上。
瘋人瘋狗,一上一下,四眼不對,咬得慘烈!
過了許久,直至太陽落下山頭。
李烽火肩頭鮮血淌著融入泥地,口中也是滴滴濺血,連原本灰黃的泥土也漸漸變得紫黑一片!
最終以孽物的咕哩竄逃為結局,人獸間的撕咬終於結束。
李烽火望著夾著三條尾巴遠遠遁去的狗崽子,心裡恨恨不已,咬著牙拎起戰利品,尋到藥草,找了一清水處清理傷口。
……
自又被撕去一角的衣衫中掏出兩本輕薄泛黃的帛紙古籍,在篝火熊熊間,李烽火看向這兩本實則厚重的書卷——天刑離去前唯一留下的物什。
火焰跳動間,定神看去,只見一本上赫然寫著《花間游》三個狂聊大字。
「好書法!」
看見這字,曾經整日接觸詩詞歌賦的李烽火也不禁發出讚歎,字體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力量,讓人看了之後,有一種這幾個大字會活動飛起來的感覺。
再翻開,其內只見一個個線描小人做著怪異姿勢,彷彿一套經脈圖成的武功秘笈。
李烽火看了一會也沒有看懂,便放下它看向另一本,四個樸實的字烙在如絲綢般順滑的帛紙上:《仙家九要》!
只見開篇有云:修仙之道乃天下第一件大事,亦天下第一件難事。是事也,非深明造化、洞曉陰陽,存經久不易之志,循序漸進者,不能行之。而不論學道修仙,依此九要,循序而入,終必深造自得。
李烽火看閉略微思索,心中驚喜,難不成是修仙之法?!
定定神又接著看下去,讀到勘破世事第一要之內容,眼前虛空中,恍若出現一座雲煙繚繞的三清象,無數日月星辰圍繞在周圍,把光輝都加持在那座三清身上。
「人生在世,如夢幻泡影,百年歲月,瞬息間耳。」
空洞混沌的朗誦聲悠悠字心底發出,又傳至腦海,李烽火意識一陣轟然。
似擁金**銀山,卻逃不得一死;似歷千辛萬苦,卻不得終果;似千年萬年,卻空度歲月……種種異象猶如親臨,李烽火突然一陣深深的懊悔無奈!
那座三清象雙眼微微閉起,口中喃喃,神態安詳,透露出一種親切,熟悉的感覺。
忽有歌云:「先將世事齊放下,后把道理細研精。」
李烽火心神一震,心間一亮堂,似是看破紅塵,也跟著那道象淡然一笑,洒脫之意頓顯無疑。
道的教義講究清靜無為,道法自然。
真正的道象,不是威嚴,也不是巨大,而是看了之後,讓人覺得這座道象就是脫俗后的自己,煥發出人的道心。
陡然,李烽火還未等完全抓住那絲明悟,一切就都散了去,來得快也去的快!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清涼氣流在腦海流動起來,一圈又一圈似騰躍似安靜,然後又緩緩沒入胸膛,襲向四肢,李烽火沒由得一陣飄飄然,稍過片刻,只覺得一股焦味傳入鼻中,他這才想起架在火上烘烤的野兔肉,這會兒怕是焦透了!
急忙睜開眼,一把拿下野兔,卻是極燙,在空中跳了幾跳,最終被李烽火拎在手中,剝開那層燒焦了的黑肉。
而胸膛那股清涼氣息,卻退入腹中,再沒動靜。
旁邊突然傳來涎水滴滴的聲音,李烽火循聲望去,只見方前那頭受了傷的狗崽子又出現了,在一旁探頭探腦,來回踱著步子就是不敢接近。
怕是被這香味誘得不耐煩了!
三尾犬望著原本屬於自己的獵物,低吼了兩聲,似乎又因香味濃郁而舔了舔嘴,當李烽火面無表情地拋出一塊焦糊兔肉時,嗅了嗅低頭一咬卻又馬上吐了出來,竟學起人來呸呸兩聲,朝著李烽火狂吠。
李烽火哈哈大笑。
好一條靈狗!
之後的三十日時間,三尾犬似鐵了心的跟李烽火過不去,跟著他不放,不是偷叼烤了一半的美餐,就是狠狠偷襲他的**,當然也免不了被那力氣越來越大的拳頭揍著。
這一人一獸整日相鬥,不亦樂乎,也不知哪一日開始,斗得連獵物都平分,又斗得睡覺都背靠背在一起……
或許,真的,當一個人連做到漫不經心胸斥怒火也消遣不了心中的抑鬱時,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尤其是從不會說話的,便是最幸運的事了。
李烽火心懷不軌地**地給那條三尾犬取了個名字: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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