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病的太子
南國王宮內。
明明是初夏,寬敞的寢殿中央放著火盆,盆里生著明碳,寢殿內溫度過分的高了,宮女套著薄如蟬翼的外衫,不停的用帕子擦去額頭的汗珠。
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唇色發青的男子。男子雙眼緊閉,眼窩有些凹陷,面上無幾兩肉,可五官與輪廓倒是生的清秀俊逸。
床榻上的男子是南國國主的長子「南煜」,也是當今的「太子」。數年前不知何故染上寒疾,久冶不愈,終日皮毛裹身,體態日漸消瘦,現如今病入膏肓,怕是時日無多。
三個月前國主派人去異國請來巫師獻策,見面后巫師眉頭緊鎖若有所思,良久開口對國主說了一句:「大婚沖喜,方有一線生機!」
次日早朝,國主宣旨三個月後舉行太子的婚禮大典,而太子妃則是幼時便被國主賜婚的南國大丞相府中的大小姐「錢瑤」。
國主雖子嗣眾多,可國主唯獨只對溫和謙遜的南煜抱以期待,南煜染疾之後南國眾臣數次提議廢除太子另立新太子,而國主始終不肯放棄一直撐到現在。
國主聽了巫師獻上不太靠譜的良策,雖然心裡並不相信,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拼一把了。
聖旨一下,南國相爺「錢宣宗」臉色不太好看,按理這太子妃之位眾官員都是羨慕的緊的,可南煜的身體每況愈下,恐時日無多,即便當上太子妃那位子上也坐不長久,誰也不想自家的女兒年紀輕輕就守寡,奈何這婚約早就定下,錢宣宗不敢反抗諭令,數次帶頭提議另立世子被拒,事到如今只能心裡暗暗盼著在大典之前太子能突然暴斃。
一位太醫裝扮的老者給南煜把完脈擦汗起身,宮女俯身給南煜蓋上厚厚的被褥,放下床幔,將炭火盆往床邊移了移。
寢殿門口站著一位神態焦急的女人,女人的臉未塗脂粉卻比塗脂粉更美麗。穿著打扮素雅,衣料卻是極好的絲綢,髮髻上的配飾看似簡單卻透著難以比擬的貴氣。
女人是南國當朝國母「金羋!」也是太子南煜的生母,國母素來不喜奢華,為人謙和善良,與國主成親多年,卻一直最得國主青睞,在後宮之中風評也很好。
老太醫出了寢殿,與國母行禮。
國母擺手道:「宋太醫快免禮,怎麼樣?煜兒的寒疾是不是又加重了?」
太醫神情凝重,嘆了口氣道:「國母贖罪,微臣無能,只能用丹參暫時幫世子殿下吊著氣,這次的暈厥比以往都要久些,只能祈求上天眷顧了!」
國母聽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次日早朝上,國主宣旨,太子成婚大典提前至次月月圓之日舉行。大婚提前對錢宣宗來說無疑是一個噩耗,宣旨完畢錢宣宗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另一頭,顧小包在河裡竄來竄去撈了半天也沒撈到魚,肚子餓的咕嚕嚕響,顧小包有些微怒:「這些魚都長了人腦子嗎,這麼機靈?」
氣呼呼的淌著河水上岸,這時牛小江興沖沖超河邊跑來,已經成年的牛小江個子高過顧小包一個頭,牛小江從懷裡掏出一個干饃塞給她。顧小包肚子早就餓得不行了,見到糧食就像餓狼見到羊一樣啃食起來。
不知是買了劣質的糧種,還是土地貧瘠,今年播下去的連芽都沒發起來,如若不找出路,估計今年就只能去乞討了。
顧小包看著連一朵雲都沒有的天,暗罵老天爺鐵石心腸。
「這樣乾等遲早餓死,小江,我要去城裡尋出路。」顧小包啃著饃道。
「江城」是算得上是除了南國都城外最繁華的城鎮。
兩人次日清晨時分搭上去江城送貨的馬車,馬車走了半日,才趕到江城。
江城繁華,各種店鋪、酒館,街道兩旁小販眾多,人群熙攘,各種叫賣聲不斷。但江城的人都傲氣,任憑顧小包與牛小江怎麼誇自己能幹,這些自視高貴的人都不願意聽他們多講一句。
兩個鄉下來的孩子穿得破破爛爛,找活的過程里已經被好幾家店鋪當成乞丐轟出來,兩人有些灰心喪氣。
「小包,要不咱回吧?」牛小江打起了退堂鼓。
「這裡不行那就換地方!」顧小包望了一眼滿街的人,不死心拖著牛小江往宅院區走去,想再拼一把。
兩人一戶一戶敲門乞求能讓自己來做工,做什麼都行,結果還是一樣,還被這些院牆內的人當成要飯的叫花子羞辱了一番。
兩人碰了一鼻子的灰,肚子也不爭氣的叫起來,顧小包憋了一肚子火,嗔怪起這江城的人冷血無情,罵完便轉身要回家,這時,牛小江卻有了發現。
「小包,你看那……」
顧小包看向牛小江指的方向。
不遠處掛著「錢府」三個字的門匾大院門口,三輛板車上堆著十來個大麻袋,最後的那輛板車上堆的麻袋不知是被什麼劃了一道口子,晶瑩的大米順著口子撒在地上,府里的下人扛起一袋往院子里走。
兩人興奮的跑到板車旁掏出懷裡的布袋子接住往下漏的大米,心裡歡喜得很。
片刻倆人懷裡、兜里,能裝的地方都裝滿了。
「小包,咱趕緊走吧!」
牛小江抱著布袋子催促著趴在地上的顧小包。
「這是天降的好運,不撿白不撿,有了這些米我可以吃好多天呢。」顧小包脫下外衫把衣服墊在地上,將麻袋的口子扯開,白花花的糧食如瀑布般傾瀉,要不說貪心不足蛇吞象呢!
這時府中的下人剛好回來了,看著這一幕大怒:「死乞丐,敢偷米,來人啊,抓小偷……」
牛小江見被發現心中大叫:「不好!被抓到就死定了。」喊了一聲「小包快跑。」便拔腿狂奔。
原本機靈的顧小包因貪心捨不得那一堆白花花的糧食,慢了手腳被聞聲趕來的下人摁在地上。
牛小江揣著懷裡剩下的布袋子拼了命的往前跑,跑出好一段路才發現顧小包沒跟上來,想也沒想便又折了回去。
顧小包被押著跪在院中,府邸的女主人「林淑蘭」雍容華貴,穿著一身錦衣華服,高昂的下巴似乎對一切東西都不屑。
待下人將事情敘述一番,林淑蘭正要開口斥罵,卻瞧見顧小包的模樣停頓了一下,隨後與身邊的侍女耳語了一番。
不一會兒,一個丫鬟端了一盆乾淨的水,拿了一塊乾淨的巾帕蹲在顧小包面前。丫鬟浸濕帕子后擰了擰,給顧小包的臉擦拭著。
顧小包有些驚訝,都忘了掙扎,心想「這是要幹嘛?」
臉上的污跡被擦乾淨,林淑蘭彎腰細瞧了一眼,神情恍惚了一下。
顧小包雖然瘦弱且皮膚黝黑,可五官生的卻還算標緻,衣襟之下未被暴晒過的皮膚也是嫩白的。
林淑蘭笑了笑,神情立馬變得溫柔起來,伸手將顧小包扶起,語氣也是溫柔極了。
「姑娘,告訴我你是不是餓了?」
顧小包沒開口,卻微微點了點頭,肚子還不爭氣的發出了應答的聲音。
林淑蘭又笑了笑道:「莫怕,我帶你去吃東西!」
隨後與身旁的下人耳語了一番后便牽起顧小包的手進了內院。
顧小包見這些人並沒有責罰自己,還聽到可以有東西吃,也顧不上緣由就跟著進去了。
顧小包前腳進內院,下人便讓人將大門關上,門外焦急的牛小江看著門被關上更是急的直跺腳。
兩個丫鬟裝扮的女子備好浴桶與熱水站在屏風外等候,顧小包躺在浴桶里有些舒服的失了神,不禁感嘆。
「這些有錢人還真是會享受!」
「姑娘好了嗎?」屏風外的丫鬟催促著。
馬…馬上好了……顧小包快速將自己梳洗一番,搓下身上的泥垢,浴桶中的水都變得渾濁了。
丫鬟進來手裡抱著一摞乾淨清爽的服飾,看到水桶後邊抱著那身又臟又破的舊衣服顯然是不習慣被陌生人看,半蹲著身子很是難為情。
「你…你們放著我自己來!」顧小包縮著脖子道。
丫鬟剛想說什麼另一個丫鬟也拿著浴巾走了進來看到浴桶中渾濁不堪的水,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而後將臉上厭惡的神情顯露無疑。
即便滿是不情願兩個丫鬟還是將神情收了回去笑著道:「姑娘請更衣,夫人還在等著呢。」
顧小包心裡作了一番鬥爭,彎曲的腿酸的打顫,最後妥協捂著重要部位從浴桶后挪了出來。
顧小包坐在鏡子前隨兩個丫鬟使勁折騰,換上新衣裙,沒一點肉的胳膊在衣袖裡晃蕩,梳了兩個髮髻顯得可愛又俏皮,顧小包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有些歡喜,原來自己也不是很醜嘛!
歡喜之餘顧小包也有些疑惑,想著這家人是不是要將自己賣到什麼青樓黑市什麼的,可看著鏡中的自己乾瘦黝黑,顧小包心裡不禁自嘲:「就這個樣子怕是賣不了幾個錢吧!」
這時外頭端進來許多盤子放在桌上,香味飄進鼻子里!面對一桌沒見過的好菜,瞬間忘了顧慮,徒手抓起香噴噴的雞腿就往嘴裡塞,吃的急了噎得半死,端起湯碗灌下肚子,總算是將喉嚨里的肉咽了下去,旁邊站著的丫鬟表情里儘是厭惡和嘲笑。
顧小包絲毫不介意,依然吃的忘乎所以,也沒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待林淑蘭進門顧小包這才慌忙放下手裡的雞腿起身,用沾滿油漬的食指搓了搓鼻頭,油漬粘在鼻頭上顯得顧小包更黑了,接著她又把手在乾淨的衣裳上擦了擦,留下一灘油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