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吾與卿,無相負

第六章、吾與卿,無相負

和姑草莽游醫,不懂權弄,「我一介布衣草姑,哪裡弄得清楚你們官宦子弟之間的爭鬥呢……」張士彥聞及她的嘟噥,不自禁地笑了,「汝為醫者,非兵武之家,無需懂這些虛妄之事。」

他們二人之間還存有誤會,但是期會的時間太短了,兩個人都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糾結過往的對錯上。

「你心裡可還有我?」和姑捻捻指間的白芷,當初是她一氣之下狠心離開。

張士彥對她的不告而別,又惱又恨,卻還是愛得緊,他怨恨地反問道:「你叫我怎麼忘記你?」

「你讓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他收了收環住和姑的臂膀,靠在她肩上,「可我本不該愛上你,」他本景王張耳十七代重孫,張氏的大公子,又得了朝廷的兵部大符,他的另一半應該是一個名望權勢皆為上等的大族之女,「你讓我該怎麼辦?」

「你愛胡鬧,」張士彥察覺到他與和姑身體間,似有若無的間隙,有點遷怒,立馬將她攬住按在懷裡,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空隙,「我大婚之日,還得看你的臉色。」

三年前,他原本欲按家族意願與表親之妹完婚,那時和姑並沒有喜歡上這個古怪的大公子,可張士彥卻有些動心了,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居然對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匹夫女子動了心。

和姑辯解,她不喜張士彥把他自己做的錯事都歸咎到她的頭上,「那是你自己要與她解除婚約,與我何干?況且,我是看在縣令老爺的面子上,給你個面子去你的婚堂,」

張士彥笑了,「我雖算不上貴胄,奈何還需要你賣面子於我?」

兩個人都是好面子的人,不願在對方面前低頭,「是是是,我配不上你,但是別忘了,你們的命都是我給的,」和姑秉承師訓,雲遊行醫,救人無數,從未計較過得失,但唯獨喜歡和張士彥計較。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張士彥緊緊地抱著懷裡的這個女人,生怕她又趁他一不注意的時候,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讓我用小人的一生來回報給姑姑吧?」他是在是眷戀她身上的味道,更眷戀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她越是對他愛恨參半,他越是欲罷不能。

張士彥手裡能掌控的東西太多了,唯獨這個不著邊際的女人他控制不了,越是征服不了的女人他越是想去征服,可和姑最討厭別人管束著她。

和姑用手肘隔開張士彥緊貼著的胸膛,正色道:「你若是還心許於我,還請你盡到作為父親的責任,」張士彥被她的疏離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此事你定當安心,除了孩子,我還會盡到作為丈夫的責任。」

張士彥不想再讓她離開了,他想她時時刻刻都能在他的身旁,她若愛行醫救人,他便為她謀官,她若愛自由,他便站在她的視線之內,讓她盡情的自由,但是不能離開他。

張士彥抬手覆上和姑削瘦的臉龐,雖隔著面巾,他還是感覺得到她又瘦了,「這些年,在外面,沒有我,你過得很幸苦吧?」

清貧慣了的和姑,從未嘗過甜頭,又何知辛苦?

「怎麼會,我過得一直還行,」竹杖芒鞋,風餐露宿,心裡曠闊,身體輕盈,兩袖清風,隨處自在,「只不過,安遜被人劫走了……」

和姑的功夫,是張士彥和北宮純教的,只能自保,拖著孩子,實在是無法兩全。

張士彥心下一冷,又慶幸道,好在是,她還安好。

「誰?」他戾氣已出,略有猜測,沒想到,已是事實。

「劉聰。」

果然不出張士彥的預想,劉氏一族早就忌憚他們的勢力,遲早都會對他下手,沒想到劉狗沒敢往他身上下手,竟然找到了他的兒子。

「我未曾告訴他們,那是你的孩子,我只說他是我的兒徒,」和姑害怕他這幾年心有所變。

若是他移情別戀,安遜便無人可救,她一己之力,無法傾覆劉氏一族,只好來求張士彥。

「你若心許於我,便善待我兒,救他出來,護他平安。」和姑別無所求。

自誕下安遜,好似安遜將她與這世間,心繫於此,她從不戀生,卻因為孩子變成了個貪生怕死的俗人。

張士彥理理和姑鬢角的碎發,溫柔而又鄭重其事道,「安遜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不是么?」

「娘子你,放心,我不僅要護一方百姓安居樂業,更會護好我們的小家,我不管我的父輩母輩,如何遊說我娶誰家的姑娘,

我三年前允諾於你,三年後依舊允諾你,

此生非你不娶,你可信我?」

屋外霜重凜冽,屋內暖灶里乾柴輕聲爆響,葯爐上煎著和姑的湯劑,裊裊葯香,和姑猶豫了,坦言道,「我並非是不信你,可你,又不是不知你詭譎的性子,我著實摸不透,不敢輕言相信。」

和姑怕了,她不求張士彥如何待她,但求對她的孩子好些。

「我哪裡做得不好?」張士彥不陰白了,為什麼他處心積慮,為她費盡心思,對她百般示好,這個女人總是不領情。

「我哪裡還讓你不滿意了?」我處處為你著想,生怕你在外落魄受苦,為你遮風擋雨,你怎能還說我不好?

「我終究是怯懦了,士彥。」

和姑轉身輕輕地推開張士彥的胳膊,她冷漠婉拒,無法親近的模樣,讓張士彥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氣之下,大掌攥起她纖弱嬌小的身子,直接綁起來,張士彥見和姑推開他,他不甘,便攥住和姑的手。

咄咄兒問:「你怯懦什麼了?

愛我,

陪著我,

留在我身邊,很艱難嗎?需要很大的勇氣嗎?」

張士彥不願鬆手,和姑右手上纏了化腐生肌的葯紗,蹙了蹙眉。

「手怎麼了?」

張士彥察覺到她的手受傷了,慌忙鬆開,心疼,「煎藥的時候,燙傷了嗎?」

「葯坊不是有小廝么?」張士彥欲打開藥紗,看看傷勢如何,「你怎麼不差使他們?」

和姑忙止住,「無礙,小傷,不過是燙到了而已。」

和姑是誰,她可是民間傳聞中的神醫姑姑,煎藥這等小事,怎麼會如此不下心?

她不過是為了燙掉手背上的刺青罷了,不想被張士彥發現。

和姑低頭,故作自然地把張士彥將要解開的葯紗纏好,「你的葯,今晚夜半便能煎好,到時我讓知堂給你送去。」和姑怕他生氣,只得哄著說道。

「你去哪裡?」張士彥警惕,心下卻莫名來火,這女人莫不是又想走?

許久未見,眼前這男子眉目愈發疏朗,琉璃般的眸子里有了些冷厲,脫了稚氣,增了幾分英姿和穩重,倒不像以前那個潑皮無賴了,和姑沒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宇,好似有些冰冷,「你好似變了些……」和姑告誡自己不能再留戀,可卻還是忍不住。

張士彥見不得她溫柔的模樣,萬分渴盼她的柔荑撫上他的臉,可是和姑卻收回了手。

「你能不能多摸摸我?」張士彥握住和姑收回的手,按在他的唇邊,唇齒微啟,輕輕地咬她。

「我想著和你見面的這一天,想了好久了,

好似夢魘一般,夜夜折磨著我,讓我害怕入睡,又害怕醒來,

每次日晨醒來,發現你又不在我身邊的時,我就不悅,他們都說我變了,我覺得我沒變,只是,

你變了。」

張士彥喃喃,再低微的話,他也說不出來了,這般央求一個女子付心於他,他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不知道如何還能做得更好了。

「或許不是你變了,只不過是,你越來越接近真實的你了。」

此時的張士彥哪裡像是一個征戰沙場、運籌帷幄的大將軍,活脫脫一個深閨怨婦的模樣,「都說男人負心漢,你這個女子,也是個負心人!」

「你騙了我的真心,便將我拋棄,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我,」他加重了唇齒間的力度,咬得和姑皺了眉,他才鬆了口,「你說,你用什麼賠我?」

和姑不覺虧欠他:「你許我的真心,我也許你,我不欠你的。」

當時,和姑也是愛張士彥愛得視為珍寶,只不過,和姑的愛意之中,不乏理性,許是因為她是醫者的緣故,她總是要比張士彥冷靜。

「你要我的真心,我都許卿,

吾與卿,無相負,

我對你的愛從未比你少分毫,何談負心人之說?」和姑雖是嘴上這麼說著,還是有些心虛,她確實是愛過他,但那確實也是曾經而已。

師父教導她將天下蒼生、百姓疾苦視於重任,張士彥總埋怨她四海為家,漂泊無依也不留在他的身邊,但她不是生性愛自由,而是背負師命。

「我愛著你的時候,我從未曾多看其他男子一眼,何來負心?」

他們倆的愛情中,和姑不是背叛者,只是不想繼續了……雖說仍舊心悸難耐,可她沒有兒女情長的命,她也清楚,他亦沒有。

眼下,八王爭鬥,流年不利,百姓遭殃。

「你守一方凈土,我醫一世頑疾,這不好嗎?」兩個原本就不該在一起的人,不應該互相牽絆,和姑收回她眷戀著的他肌膚的手,勸道,「公子就莫要再執著了。」

「你若是真的念我,孩子便留給你做個念想,我與你坦言,時至今日,我也只愛過你一個人,你莫要再疑心了。」

聽到這個話,張士彥有些驚訝,只此一句,他便可為她赴湯蹈火,他喜上心頭,死也值了,忍不住地嘴角喜上眉梢。

「真的?」他猛地抱住眼前這個故作淡漠的女人,他不愛聽名媛、鶯鶯燕燕的甜言蜜語,即便是她冷冰冰的語氣,竟甜盡他的心頭。

「此話當真?」他不敢相信,覺得恍若夢裡,只有在夢裡,她才這般乖順。

和姑的話,用意落在前一句,勸他莫在執著留住她。

可張士彥的重點,落在了后一句,只愛過他一人。

「當然當真。」我肯定是要走的,士彥,我與你,註定是要相忘於天涯的,苦苦糾纏也沒有意義。

張士彥以為和姑表露心意,確定只愛過他一個人,心裡樂開了花,可轉念又想到和姑可能是在哄他。

「你不必說這個話,來討好我,不管你如何待我,我都會救安遜回來的,

他是我的長子,

待吾老下,還得是安遜繼位。」

張士彥打橫抱起和姑,盤腿坐於暖爐前,暖爐的餘暉映在二人的臉上,暖意漸漸驅散寒氣,「有多久?你沒有像這樣窩在我的懷裡了?」

兩三年罷……

張士彥的懷抱很暖,厚實的胸膛任由和姑靠在上面,「你有多久未曾與我親昵了?」張士彥抽手欲解開和姑掩面的面巾。

「與我私處,解下面巾可好?」和姑慌忙掩住,不讓他解開。

面巾之下,是她的真容,與三年前的樣貌完全不同,她怕張士彥會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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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留步之邪客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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