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吐露衷腸
「你跟誰學的這些污言穢語?」
張士彥又臊又惱,梨花園子里唱曲兒的姑娘們都沒這麼撩撥過他,這一時間,他的心,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又在地下,七上八下的。
和姑見他不再是氣呼呼的樣子,便貼了上去,環抱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對不起,剛剛是我沒想清楚……」這主動投懷送抱,立馬讓張士彥的心軟和了下來,他心疼了,不該對她發脾氣。
「早該這樣!」說罷他便打橫抱起和姑往回走。
邊走邊輕輕地顛著懷裡的可人兒,好似如獲至寶,「我是你最好的選擇,宋配他文弱,護不了你萬千。」說著,抱著和姑打圈,逗得懷裡的姑娘咯咯笑。
「但是……」和姑像是終於聽明白了,「慢著……」
她不解地問道:「跟宋配有什麼關係啊?」她一直都將宋配視作文人雅客,未動過男女之心。
「你這麼晚了出去,手裡還拿著他送你的荷包,你不是去找他的嗎?」張士彥癟著嘴說道。
和姑的眼前,是天上那不明朗的月亮,和他俊朗的側臉,她搔他的癢,撓他腰側,「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他低頭:「不是因為這個嗎?」
她捉住他俊朗的面龐,在他額前輕輕印下她的唇印,「當然不是啊……」張士彥不解,「那你為什麼這麼晚了,又突然不告而別?」
「嗯……」雖然有些恥於開口,但是身份懸殊這是事實,「因為……」和姑吞吞吐吐地開口解釋道。
「因為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給不了你日後需要的幫助。」
這話,讓張士彥停住了腳步,突然不快樂起來,可和姑繼續解釋道,「你是王公貴族,而我只是一個草莽賤民,我們怎麼走向以後?」
「與其以後愛得難捨難分的時候再做了斷,不如就將愛意扼殺在期初的萌芽里。」
「你居然是這樣想的?」
張士彥心裡就像是揪起來了似的:「你這樣說,我好心疼啊……」
「你怎麼配不上我了?」他不允許她對自己有這樣負面的想法,「你知道你有多好么?」可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二人初見時,張某對她滿是偏見,「當然了,我們之間,在很早之前有一些小的矛盾。」
「但那是我的錯,我承認,可是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他抱緊懷裡的人,把她貼得更緊了,「出身門第本就是無法決定的,這個不能作為相愛和阻礙的理由。」
「以後,你可不許再有這樣的想法了!」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人,熨帖的眼神好似溫暖的手,一處處細細地撫摸著和姑的臉龐,他溫熱的唇啜住她微薄的唇,和姑羞澀地回應著他的吻,勾住他的脖頸,將他越抱越緊,張大少爺的臉悄悄上飛上了緋紅。
見他並沒有很熟練地接吻,這與他平日里浪蕩的模樣並不匹配,和姑便打趣兒道:「你也不怎麼會親嘴兒嘛……」張士彥吃了癟,扭過臉,又羞又臊,「只跟姑娘們摟摟抱抱過,還沒……」看他羞臊得臉都紅了,還不好意思讓她看到,偏偏側過臉,故意不看她,逗得和姑大笑,「喔……原來張大少爺連跟姑娘親嘴兒都沒親過呢!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張士彥追問。
和姑見他羞澀,不免也有些羞澀,「我以為你這樣浪蕩的人……早就……」張士彥知道她在想什麼,立馬解釋道,「我只是故作浪蕩,如果連你都認為我確實是一個浪蕩子的話,你就太不了解我了!」他將懷裡的人輕輕地放下來,溫柔地將她攏入懷中,男子的體溫溫熱地包裹住和姑,似乎在這深夜寒露重的時節里,他的懷抱可以驅散所有寒冷,和姑貼在他的胸膛,環抱著他精壯的腰桿,依偎在他的懷裡,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微妙的芬芳,令她有著莫名的安心安神的感受。
二人靜靜的享受著彼此扶持的溫暖,相互依靠著,驚奇的安定讓張士彥也十分意外,居然在她的身上有這種奇妙的感覺,能讓他的疲憊一掃而空,即便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抱著她就感到十分寬慰,好似身上的重擔都輕了許多。
「你知不知道……」緩緩間,張士彥復再開口,和姑纖細的手扶上他寬闊厚實的背脊,「嗯?」她問。
他懶懶地將腦袋搭在她的肩上,「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在這個亂世中活多久……」這是他未曾和任何人提起的苦衷,「如今八王爭權,朝廷力量薄弱,佞臣當道,忠良難過……」
「這樣的時局,我又能撐多久呢?」他將他的顧慮吐露出來,「我會不會哪一天就殉職沙場?」在他人面前他是權謀一方、庇護百姓的大將軍,但其實高位置上看不見的壓力更大於風光,「所以你說配不上我,我真的很傷心。」
「我這樣的將死之人,能在未死之時,求得一絲歡愉,已是難得,你居然還說你不配,你若不配,我便也不配得。」
應不是命運多舛,捉弄真摯的人,多年之後,張士彥確實死在征戰的路上。
而後三年,和姑才得知他的死訊,他墳前,她哭瞎了雙眼。
「他們都說王侯將相高官俸祿,你為何要親身沙場?」她不明白,明明他也足夠謀智,為何還非要衝鋒陷陣,張士彥收緊懷抱,「要怨就怨這不平世道的道理,士族人心的作祟。」人們總是在明爭暗鬥,企圖謀求生生世世的榮華富貴,都想剝下別人的皮給自己取暖。
張士彥的家族原本和睦美滿,只是在他六歲時,父親納妾,其妾誕下一子,原本溫良賢淑的娘親變得善妒易怒,處處都將他和妾房的兒子作比較,他必須處處勝過那個庶出的弟弟,母親才會有笑容。
沒完沒了的宅緯內鬥讓張士彥疲憊不堪,母親怕弟弟會搶走張家的權勢,便處處要求他出風頭,強壓著弟弟一頭才行。
他原本不似如今這般浪蕩,或許是在母親的壓迫下,故作放蕩來反抗母親的無盡的壓迫。
他和弟弟張肅私下關係良好,兄友弟恭,但是硬生生因為母親之間的勾心鬥角,不得不日漸疏遠。
都是張家的兒子,誰做繼承又有什麼很大的區別嗎?張士彥不明白母親日夜糾結的是什麼。
但是辛母出身名貴大族,自然是不願被平民出身的女子壓了番位。她認為張老爺娶了這毫無門第之女,本就是對她的輕賤,囿於大家閨秀的溫良德行,她也只能暗暗記下,心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