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朗說著，一錯不錯地注視著男人。

他的心情遠不如表面那麼平靜。

湛御聞言抬眸，身體輕輕搖晃。

他剛才，好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更讓人可笑的是，那麼一瞬，他竟然相信了。

想要的一切？

夜色下，明朗琥珀色的眼眸在光線下軟和又真摯。男人唇角掀起一抹極薄的弧度，他朝明朗伸出冰涼的手掌。

真是個騙子。

男人想。

不過湛御也不是不知變通，幽若深淵的眼眸鎖死了明朗，語氣晦暗不明：「成交，我可愛的系統。」

明朗動作一頓，瞥見男人眼中的情緒。

這對他來說也只產生了些許影響，他的目的又不是得到男人的信任，縱然早已在命運之鑰中窺見他的過去，也沒叫他產生一絲動搖。

明朗抿著唇角，輕輕提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搭上男人冰涼的指尖，眉心彷如清澈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合作愉快。」

是溫熱的。

湛御訝然，挑起的眉梢泄露他驚訝的情緒：「你不是系統嗎？」

為什麼體溫卻是熱的，這是正常人類的體溫，絕非什麼機械產物系統可模擬，即便是在整個亞特蘭帝國，湛御也沒接觸過這麼擬真的無生命物質。

他心底清楚。

明朗落下去的心又悄咪咪提了起來，面上卻不見絲毫怯色，他鬆快說：「我是外宇宙來的，擬人化只是系統的初始設定，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說著解除傳送，那股舒緩人心的精神力突然剝離，男人悶哼出聲，冷厲的眉宇微微皺緊，帶著幾分強勢。

也讓他再也顧忌不了其他。

可惜。

明朗當然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麼人，可他偏要上前去，甚至搭上他的肩膀，倆人挨得極近，遠遠看著似乎很親昵的樣子，離近了才知道是劍拔弩張。

明朗摁著男人肩膀，唇角綻著和悅的笑容，他提醒道：「湛御，這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要離開嗎。」

明明應該是疑問的語氣，到了明朗這裡便成了決定，乃至於湛御連句話都插不上，就被明朗攙著離開戰場。

到處是大片的焦土，曠野千里，一眼望不到邊際。

只一眼，明朗已經掃描出，這顆星球已經徹底毀了，不僅外表浸滿了死氣，甚至連內核都揉了進去，導致內核破裂，再無生機。

明朗感知過，整個星球上，除了他們就再沒有任何任何生靈存活的跡象。

他的運氣似乎在遇見男人的時候全都用光了。

他們勉強找了處廢墟休憩。

這時他的主系統突然發出急促聲響，明朗一驚，飛速查看才知道男人處於瀕危狀態，急需補充能量，明朗一陣一陣地頭疼，這人簡直是他剋星。

他臉色越發冷漠：「你的空間紐呢？裡面應該有食材吧？餓死了我可不負責。」不是他這個主神不稱職，任誰剛自由就又被綁定，都會是一肚子氣。

湛御眼神閃爍，半晌垂下眼瞼，向來漆黑的眼底一片空茫。

他要幹什麼？

他還在發愣，明朗已經擼-開男人袖子，一個銀灰色手環套在他腕部，態度強勢：「是你自己打開還是我武力爆破，任選一樣。」

「沒有。」湛御搖頭，「沒有食物，只剩下一下營養液。」

男人說著眉心擰緊，顯然對自己嘴裡的東西很抗拒。

明朗才確定，他是真的穿越到星際世界，看著男人掏出一堆花花綠綠試管，明朗眉頭狠狠跳動。

「你很餓？」湛御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你不是系統嗎？還需要營養液？」

他說著還略微偏偏頭。

手裡的試管在虹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暈，是日出的光芒。

明朗奪過試管，抿了一口粘稠的液體灌進喉嚨里，濃稠得好像某種膠質，險些讓他張不開嘴，明朗緩緩才說：「系統和亞特蘭的仿生機器人並不一樣，只要有能量的物質都能補充。」

說完乜了他一眼。

湛御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清朗的聲音順風流淌。

「你隨意——唔！」

聲音戛然而止，男人嘴裡塞了管綠色營養液。

「好喝嗎？應該是蘋果味的。」

湛御：……

錯了，黃瓜味。

他最厭惡的味道。

——

「星際的艦隊什麼時候到？」明朗坐在一塊巨大的廢墟上，隨口問道。

目光遠眺，彷彿投過了藍色天幕投射到萬里之外的空間上。

「不會來了。」湛御比誰都清楚，皇帝對自己的憎恨，不惜放棄整個兵團也要將他永遠留在賽維星。

男人眸子越發幽深，可惜，他沒死成，那就只好再讓他活一段時間了。

湛御心念電轉，手心凝出半透明的灰色光球，拳頭大小，卻一瞬叫明朗緊繃起來。

他蹭地一下跳下來，挑眉看著男人：「你什麼意思？」

「我沒騙你，作為無所不能的系統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皇帝不會容許我的存在。救援的船艦自然是一艘都沒有。」

「也就是說，我們要老死在這個地方。」湛御突然轉身，偏頭對他笑著說道。

明朗捏著手指，突然覺得眼前這男人看些好欠揍。

如果不是他的主系統能量太低，他早就進入星網直接篡改程序，調令一艘船過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傻子似得等著。

明朗拍了拍衣服，正要說什麼，突然動作一頓：「不用了。」

他唇角綻開笑弧，意味不明地瞥了眼男人：「我覺得不用老死了。當然你要死想老死在這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語畢，明朗張開手掌，在這個所有星網絕緣的荒蕪星球，一張碩大藍色半透明屏幕緩緩張開。

屏幕上一艘小型船艦正以平緩的速度跳躍空間，然而更吸引湛御的是眼前人，不，系統。

少年眼底，深藍的星光盈滿眸子。

「五個小時后，將會有一艘商務艦路過這裡。」

明朗下了決斷：「我查過，他們的目標是帝都星。順風船，坐嗎？」

至於怎麼查找，明朗沒說。而湛御，似乎也並沒想到。

倆人對視，頗有種心照不宣的隱秘。

湛御笑了笑，指尖點上屏幕，漾起一層層宛如波紋的漣漪。

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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