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孤女
明珠剛一出生,深愛母親的父親便替自己取了小字,明珠。意味掌上明珠。
滿月當天,本來賓客滿座,杯盞交錯間,天家一紙詔書,原本應當受盡寵愛無憂無慮長大的明珠,失去了親人。
許是天家可憐她一個襁褓嬰兒,且又是一個姑娘不足為懼的緣由吧,留下了她的性命。
本該充入宮廷之中終身為奴為婢的她,因為自己外祖家求情的緣由,被抱回了母親的娘家撫育。
本該天真無虞的年紀,卻因為父母獲罪的緣故,讓她在外祖家過得並不順意。
外祖父常年出門在外,外祖母則從來不想見她。
三歲那年,一直住在外祖家宅子里偏遠院落的明珠在乳母的帶領下,去給外祖母請安。
「簌簌,簌簌是你嗎?」明珠在乳母的攙扶下進了外祖母的院子的時候,在廊下與人談話的外祖母聽見了腳步聲,轉頭看了過去。
一時間,外祖母看見了小小的明珠,眼中蓄滿的淚水,快步走了過來,腳下竟打了好幾個踉蹌。
「老夫人,仔細著點,莫傷著了。」好在外祖母的陪嫁姑姑緊緊的跟在外祖母身後,見外祖母打了好踉蹌趕緊攙扶著。
「懷安,你看看,是不是我的簌簌回來了?」外祖母看著小小的明珠,眼裡淚水不停的打著轉兒。
「老夫人,這是小小姐,明珠。是簌簌大姑娘的女兒。」懷安姑姑也是跟著外祖母一起摸著眼淚兒。
「是了是了,簌簌已經走了,留著我這麼個老婆子孤零零的。」外祖站在明珠三步之遙的地方,再看了一眼明珠后,直接轉身回了屋去。
明珠被乳母教導的那些的那些請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乳母,外祖母她是不是不喜歡明珠?」明珠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著外祖母越走越遠,直到進了屋子后,眼淚倏然間便綴滿了整個小臉。
「小小姐,沒有的事兒,老夫人她…她只是累了,回屋休憩去了,咱們下次再來。」乳母是明珠到了外祖家后便一直照顧明珠的,她也是打心底里的疼愛這個小小的明珠。
可乳母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剛才老夫人口中喊著的簌簌,那分明是小小姐的娘親,老夫人唯一的女兒,府上原來的大小姐的小字。
果不其然,乳母帶著明珠離開的時候,懷安姑姑悄悄喚住了乳母,讓她稍微等等。
「阿姊,怎麼一回事兒?」乳母閨名懷柔,與懷安姑姑是親姊妹,兩人都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頭。
不過懷安姑姑年輕時許婚的人家出了事兒,拖來拖去成了老姑子,便也就沒有再嫁人的打算,安安心心的待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起來。
而懷柔則嫁給了府上的管事,往年都在城郊的莊子上打點,明珠抱回來的時候,懷柔正好生了第二胎,奶水足,便回了府里,照顧起了明珠來。
「老夫人進屋后哭了許久,眼睛都腫的跟個核桃似的了。」懷安姑姑看了看蹲在院子外面,看著地上還未化開的雪發獃的明珠,又是接二連三的嘆氣。
「那…小小姐以後還來嗎?」懷柔極少帶著明珠出院子,這次來也是因為自己的阿姊說,老夫人最近鬱鬱寡歡,帶明珠過來給老夫人瞧瞧,興許就高興了。
「我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出來的嗎,老夫人將將說了,以後,小小姐就別來院子里請安了,她見著傷心。」懷安姑姑跟著老夫人進去后,老夫人一邊哭一邊念著簌簌。
「可如今小小姐都滿了三歲了,連個名都還沒有,只有一個小字,這怕不合適吧。」懷柔奶了明珠一年,看著明珠從襁褓嬰兒長大,學走路,學說話,心底里到底是疼惜這個從小-便便雙親早亡的孩子。
「等過些時日我在跟老夫人提,如今雖開春了,才化雪,趕緊帶小小姐回去吧,別凍著染了風寒。」懷安又看了看明珠,這孩子,竟然一直蹲在那裡,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懷柔出去的時候,明珠聽見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小小的人兒就那麼滿心滿眼期盼的看著懷柔。
小鹿一般的眼睛里還帶著些濕濕潤,看得懷柔心中一緊,難受得不行。
「乳母,外祖母她是不是不喜歡明珠?」明珠奶聲奶氣的問著,嫩白的小手不安的擺弄著襦裙的上的禁步,軟糯的聲音中還帶著顫抖。
「沒有的事兒,老夫人這些日子身子不好,過些時日待老夫人身子好些了咱們再來請安。」懷柔蹲下身子,摸了摸明珠的小臉,慈愛的看著明珠。
「可是大姐姐二哥哥三姐姐他們都能來向外祖母請安,唯獨明珠來了外祖母便病了。」人人都說孩子小不知事,可才三歲的明珠,卻像是什麼都能看明白一般。
「小小姐莫要胡思亂想,你外祖母這幾日實打實的受了風寒,將將懷安姑姑出來便是告訴乳母這事兒,說等些日子身子好了,便親自去瞧你呢。」懷柔寬慰著明珠,隨後便帶著明珠一起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了。
滿心歡喜的明珠那時候是真的以為,自己真的能得了外祖母的喜愛,也能與大姐姐二哥哥三姐姐他們一般,得了外祖母的喜愛。
明珠離開的時候,時不時的回頭瞧瞧,外祖母住的院子,上面燙金的三個字,明珠還不認識,只是就這麼看著,也覺得心裡親切得緊。
等啊等啊,盼啊盼啊,明珠等了兩年,也沒有等到外祖母來見自己。
已經五歲的明珠已經不在是兩年前的明珠了,她心裡清楚得很,因為自己的這張與亡故的娘親極為相似的臉龐。她的外祖母,並不想見她。
見一次,便難受一次,見一次,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的一次。
以前還總是念叨著想見外祖的明珠,再也沒有念叨了。
成日里便待在自己居住的偏遠里,足不出戶,成日里寡言少語的,看著倒不像一個五歲的姑娘,反而像是幾十歲的老太太一般。
「姑娘,今個兒您生辰,要不要出去走走?」如今已經是三月里,雖然春光正好,卻也還帶著雪融之後的點點苦寒。
可外面在怎麼寒冷,多穿兩件衣裳,帶上手爐也是無虞的。
哪像這屋子裡,明明燒著火盆,卻依舊涼沁沁的。
「乳母,算了,我是一個不祥之人,便不出去礙別人的眼了。」明珠輕搖了一下頭,便又低垂眼瞼開始描繪綉樣去了。
「胡說,哪個不長眼的丫頭在您耳根子便亂嚼舌根了,什麼不祥之人,那都是無稽之談。」懷柔心中一顫。
這些日子裡,府上時不時的流傳著明珠是不祥之人的說辭,說明珠命中帶煞,出生不久便剋死了雙親,隨後來了府上又累了老夫人常常卧病不起。
命中帶煞,天生孤苦,與之親近之人都不得善終。
這些流言就像長了翅膀的蒼蠅,不過才短短几日,便傳得滿府皆是。
可一番查問下來,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先說出來的。
也正是因為這些流言蜚語,讓本就膽怯的明珠愈加的怯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