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謝燃燈走的時候,整個謝家府邸,井井有條,回來的時候,僕從們仍然各司其職。
花還是那朵花,樹還是那棵樹。
八月桂靜靜的吐露著芬香,樹影婆娑,流水潺潺。
一花一草一木,依舊待在它們該呆的地方。
好像他這麼鬧騰一下,對這座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老宅沒有半分影響。
謝燃燈回府第一句話便問:「母親在何處?」
「夫人氣急攻心,病卧在床。」
正好在謝母身邊伺候的侍女走過來,手上還端著一盆水。
見到謝燃燈,芙蕖秀麗的臉龐不由自主地露出驚喜笑容:「二少爺,您回來了?」
謝燃燈的目光移在她手上的水盆:「聽說母親病了?」
「是,夫人心中鬱結,這是給夫人擦身子的水。」
看芙蕖的神態,謝燃燈就知道他的母親根本就沒什麼事。
「你先去照顧母親吧。」
芙蕖猶豫了一下:「您不去看夫人嗎,知道您回來了,夫人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我不會照顧人,母親被我氣病,想來一時半會兒不願意見到我,等她好轉,明日我在探望。」
謝燃燈拉了一下洛青曜的手:「你跟我過來,把東西放一下。」
他帶著自己撿來的人進了屬於他這個謝家二少爺的小院。
芙蕖看了他的背影一會,沒有逗留太久的時間,匆匆往夫人的院子里去。
院子花團錦簇,並不是世家君子們喜歡的清新雅緻,比較花里胡哨一些。
到處都開著紅的黃的粉的花,一團團,香噴噴的,很是風流浪漫,是女孩子們會喜歡的地方。
「二少爺,您可算回來了。」
一進小院子,就有一個穿的半新褂子的年輕男人走過來,眼珠子微微發紅,看到謝燃燈還抹眼淚:「少爺您真想走,好歹把我也帶上呀。您在外面也沒人伺候,我這一宿都沒睡著。」
「行了,別嚎了,去燒熱水。」
他是前天夜裡悄悄走的,在走之前就做好了打算。
他把家裡的親人都全部放下了,怎麼可能會帶上一個小廝。
說得難聽一點,對方拿的是謝家的錢,讓他知道了,就等於整個謝家都知道了,謝燃燈不可能帶個隨時告密的叛徒。
「你的東西就放在廂房吧,我讓他們給你收拾個房間。」
洛青曜把包裹放桌子上,聞言又把那個大包裹拿起來:「夫妻要睡一間房。」
謝燃燈哭笑不得:「但是婚事還沒有來得及辦,住在一起不合規矩。」
「可是在山裡的時候,我們就是睡一起的。」
他們兩個人還抱在一起,四肢交纏呢。
謝燃燈解釋:「那是在山裡,沒有其他人,院子里不是我們兩個人住,有個風吹草動就傳外面去了,對你影響不好。」
「我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謝燃燈說,「府里和外面不一樣,會有人說閑話,人言可畏。」
「你殺掉一個說你壞話的人,就會有更多人說。」
謝燃燈拍拍他的手,視作安撫:「稍微忍一忍好嗎,過幾天婚事辦了就能住在一起了。」
洛青曜皺起眉,顯然有些不太情願,但他還是聽謝燃燈的話,再次把包裹放了下來。
謝燃燈抿唇一笑,把話題岔開:「你感覺我這院子怎麼樣,漂亮不漂亮?」
謝家大宅很大,雇了很多的花匠打理,一草一木都有人精心修剪。
一直住在裡面的人可能習以為常,但是幾乎每一次,有非五大世家的人進來,都會露出沒見過世面的驚嘆表情。
就連雷雲婷,雷家的嫡系小姐,也曾經對這裡的風景流露出嚮往艷羨的神色。
他走進來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並沒有注意到洛青曜的神情。
出人意料的是,洛青曜搖了搖頭:「我沒看。」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謝燃燈身上,要麼是注視謝燃燈,要麼就是看和謝燃燈說話的人。
院子好看不好看他不知道,謝家伺候的人倒是都挺漂亮的。
按照人類的審美,剛剛和謝燃燈說話的那個年輕女人,就長得很漂亮。
芙蕖是那種看起來很溫婉的類型,渾身充斥著賢妻良母的氣質,溫柔似水,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可是她的存在,讓洛青曜不舒服了。
謝燃燈和芙蕖說話的時候,都沒看自己一眼。
他記得謝燃燈說,家裡不同意,所以他們私奔了。
他們兩個人的家世相差好像很大,生活方式和習慣都不一樣。
洛青曜冷不丁發問:「你是不是不想看那個夫人。」
謝燃燈不確定的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你是說我的母親?」
少年點了點頭:「你好像不開心,是因為你的母親對你不好嗎?」
雖然洛青曜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但他知道,母親是很重要的人。
這個形象往往是溫柔、包容、不求回報的愛。
同時,母親是需要尊重,愛戴的。
大街上的母親帶小孩的,都是手牽著手,很親密。
洛青曜沒有體驗過這種愛,所以他應該是沒有母親的。
但是謝燃燈有,可是剛剛他知道母親生病了,卻並沒有去看她。
明明那個端著水盆的年輕女人說,如果有謝燃燈在,她會儘快好起來的。
知道謝燃燈不開心,聰明的人都會選擇避諱這個話題。
但是洛青曜不諳世事,直接就問了出來。
怎麼說呢,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種覺得眼前的人可能會是不錯聽眾的感覺。
謝燃燈呼出一口氣:「不,她對我很好,平常很關心我,就算是我不如哥哥那麼優秀,甚至還讓她丟臉,她還是一樣把我照顧的好好的……」
但是這份好,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什麼都不是。
上輩子,他已經不想成婚了,可是母親還是堅持了一次又一次。
為此,她不惜一哭二鬧三上吊來逼迫他。
因為他沒有哥哥優秀,他是依附於謝家的,就必須要聽謝家大長輩的話,聽母親的話。
謝燃燈的語氣不受控制的帶了一丁點的惆悵:「我就是有時候會覺得,有一點辛苦。」
其實不是一點,是很累。
在物質方面,謝家從來都不虧欠他。
每次被退婚,他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補償。沒有人會和他搶這筆補償,所以後來他還積攢了一筆巨額的財富。
可是有什麼用呢,等到他死了,這筆錢財都花不完。
和母親說,她只會勸他忍耐,還會不解。
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得多滋潤。只是受那麼一點委屈。
人活在世界上,怎麼可能不受一點委屈。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不都有自己的委屈,母親質問他:你為什麼就不能受這份委屈。
謝燃燈恍惚的想,哥哥為什麼就能不受這個委屈呢,因為哥哥不是廢物。
要是他和兄長一般,也能夠修仙就好了。
不需要很厲害,只要不被拘束在這方天地,不用被母親死死的綁在謝家。
謝燃燈突然眼前漆黑一片,他下意識的眨了眨眼,長長的眼睫掃到了乾燥溫熱的掌心。
是洛青曜用自己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整個人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學著大街上看到的年輕婦人的樣子,一隻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動作笨拙卻很溫柔。
「你不是一點辛苦,你是覺得很辛苦,而且還很傷心。」
謝燃燈脆弱的樣子,像是被打碎了用膠水粘好的瓷器,看似完好,實際上遍布裂痕。
他的眼睛似乎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汪洋,難過得洛青曜都要淹沒。
洛青曜非常不喜歡看到他這個樣子,要不是謝家對謝燃燈一定很重要,他都想要讓謝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少年的話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像野獸一樣,簡單莽撞直接,但是謝燃燈有被成功安慰到了。
青年眉眼彎起,笑出聲來:「你說得對。」
洛青曜直起身來,一本正經地盯著他看:「那我們就私奔吧。」
他理直氣壯的說:「反正你在這個地方過得不開心,我也不喜歡講規矩,私奔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我不想再私奔怎麼辦?」
成年人的脆弱是很短暫的,每個人都會發牢騷,但是牢騷完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其實我覺得比起在外面,這兒的確更舒適,家裡的日子也沒有那麼難過。」
謝燃燈原本只是不斷重複的退婚讓他難以忍受,但是現在,他有另外一種選擇。
「因為你來了,所以不用那麼難過了。」
謝燃燈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瞳色很深,專註的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會營造出一種極為深情的錯覺:「我們的婚事,會得到長輩的祝福的。接下來可能會有一點辛苦,但是你能相信我嗎?」
如果母親死活不同意,他會再一次離開這個家。
洛青曜被美色所迷,只會獃獃點頭。
他捉住了洛青曜的手,輕易的分開少年的手,小手指輕輕的勾住了對方的尾指,尾指相連,拇指相印,像孩提時代那樣許下諾言:「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洛青曜點點頭,他靠在了謝燃燈的懷裡,想到什麼,又重複了一遍:「是這輩子不許變……下輩子也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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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燃燈:偶爾喪一下,本質還是很樂觀的!
美男子憂鬱的時候像開美顏一樣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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