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焦桐琵琶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玉退後一步,眼前浮現的是前世的今日,此時此刻,他初登王位,亦未意識到亡國之憂,自己雄心壯志,與三五知己,在秦淮河畔遊船,喝酒,做詞。
繁華落盡,雕欄樓閣,鶯鶯燕燕,歌舞昇平,好不愜意!
而如今……真真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將軍,天氣寒涼,草民有些不適,先行告退。」李玉強忍著眸中酸澀,躬身拱手作揖,輕提起素色錦袍,轉身抬腳便走。
「居士,還請留步,昨日有人給子義,送上一把焦桐琵琶,子義一介粗人,哪裡能懂這個?還想著,今日請居士……品鑒品鑒才好……」趙子義心下著急,三兩步,便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堅決不肯讓他走。
焦桐琵琶?!李玉,喉嚨中苦澀的吞咽,停住腳,亦掙開他的溫熱大手,這……難道是命嗎?
這焦桐琵琶……前世乃是自己與娥兒的定情信物。
那年,娥兒年方十八雪瑩修容,纖眉范月,通曉詩畫,精諳音律,擅舞弈棋,尤工琵琶,在金陵世家女子中,素來享有盛譽。
父君壽辰之時,她便以一首《邀醉舞破》琵琶曲祝壽,艷驚全場,父君大喜,賞她焦桐琵琶,賜婚與尚為吳王的自己。
此後,父君離世,自己登基為王,與娥兒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共同搜尋《霓裳羽衣曲》的殘譜,考訂舊譜,刪減調整,玉笛琵琶,君王佳人,如今……憶起那些神仙眷侶的日子……
除了諷刺!還有什麼……
「居士,居士……」張平見他一動不動,忙上前,再次請他,「涼風嗖嗖的,主子還讓溫了酒,請了秦淮小妓,你們一邊小酌,賞琵琶曲,豈不快哉……」
「居士,子義真的沒有惡意……」趙子義憨厚的撓頭強調,自己這疤就這樣駭人?!
李玉捏緊拳頭,咬了咬唇,「如此,草民真是打擾了……」
「請,居士請……」趙子義興奮的搓了搓手,咧唇露出一個爽朗,又極為榮幸的笑容,「張平,還不去掀開帘子……」
「……」張平忙弓著腰,上前拉開帘子,「主子,居士,裡面請……」
「奴家茯苓,拜見兩位官人……」
秦淮小妓茯苓,懷抱焦桐琵琶,欠身行禮,抬眼間眼彩飛揚,眉黛青顰,蓮臉生春,頗有傾國傾城之容,亦能比西子之顏。
「茯苓……可是,聞道鉛華學沈寧,寒枝淅瀝葉青青。一株將比囊中樹,若個年多有茯苓的茯苓?」
李玉瞥了一眼,趙子義堂堂燕王,自是不會請什麼無名之輩來做客了。
「先生好文采!正是茯苓二字……只是茯苓尤在紅塵浮沉,不敢當……劉商先生的洗盡鉛華之意,慚愧,慚愧。」茯苓羞愧的欠身,眉目間亦有些仰慕。
「咳咳……」趙子義插不上一句話,尷尬不已,輕咳兩聲打斷二人問道:「茯苓姑娘,可有什麼好曲子……給我們兄弟助助興!居士……您不介意子義與您兄弟相稱吧?!」
「介……」意!自然介意!
「草民自然是客隨主便……」李玉硬著頭皮,不抬眼去迎接他的注視,只是忍不住瞥了好幾眼……焦桐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