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寺廟
應天作為帝王之都,自有一番大氣。肆坊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百姓大多意興滿面,生活安康,富賈之人多不勝數,其中不乏王公貴族,煙花柳地也端是在中原赫赫有名。同時這裡也是江南十八重鎮之首,城邊十里處駐紮著官兵軍隊,平日便城外訓練預防賊人作亂。故此地少有曉小之徒,更多的是來往的三教九流,街上時不時就可看到或佩劍或攜刀神色各異的江湖人士。沿北門處有一條大河穿過此城,過往客商不少也是乘船,自然少不了碼頭和以此為生的苦力,卻大多是無田無財的流浪漢,賣一身力氣,換口飯吃。這日眾苦力眼巴巴的瞧著遠處行來的一艘商船,上面旗杆處寫著大大的朱字,卻是應天王姓朱家的商船。此碼頭的管事是一瘦巴巴的後生,見了旗號,慌忙叫來幾位年輕些的苦力在岸邊等候。不多時,船慢慢停靠在碼頭,下來幾個夥計前去報信,另有一身著華麗的中年人招呼起苦力搬運貨物,後生趕忙走過去道:」朱管家,您一路勞累辛苦了,不如隨小的去那邊茶棚喝兩碗茶水,歇歇腳「朱管家點點頭,跟著管事去了。眾苦力搬運貨物的時候,幾位船家也下了船,只見其中一人對身後一背著竹簍少年道:」小兄弟,此地便是應天。你要尋得菩提寺便在城外十里處浮空山上,我們要回去看看家裡,就不陪小兄弟去了。「少年謝過幾位船家,便獨自一人沿著護城河向城門處走去。這少年正是周牧,自小漁村下了船與大傻告別後,便前往應天,途徑秦淮河時恰碰到幾位船家下船置辦水食,順便打聽得知也是要往應天而去,便搭了順風船,沿運河自北而下,三日光景便到了應天。
周牧下了船走到臨近天黑兩腿發麻才隱約看到城門,應天之大果非一般城鎮可比。此時雖是傍晚,街上依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有不少都是外地來人,操著各地口音交談著。少年雖有些奇怪,只道是應天富裕的緣故,也不以為意。他此時正擔心晚上住在哪,今日若去菩提寺,天色一黑城門便會關閉,不容任何人出入。眼下無法,只能去碰碰運氣,看菩提寺許不許借宿。實非他不願住客店,只因身無分文,店家也不許白住。他過去幾年均是在海上漂流,要錢也是無用,此時到了內地卻忘了自己囊中空空,幸在一處無人海島上生活過一陣子,弄些野味也能湊活溫飽,夜裡便去農家借宿。人家見他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手無縛雞之力,不像是壞人便許他住上一晚,到了應天一來人生地不熟,不解此地風習,二來此地官府巡查慎嚴,一路上邊見了好幾對官兵來回巡查,他無身份文書,也無路引,怕人家也不讓他留宿。少年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前到了浮空山下,此時仍有不少求神拜佛之人從山上沿著石階走下,多數均是衣容華貴身後跟著一堆僕人,顯是本地大戶人家,也有不少官家小姐坐著轎子由家丁抬著,端是熱鬧。此山樹林濃密,卻有一條石階通向山頂,不知是寺中人還是前來此地進香的富貴人家幫忙修築,周牧坐下歇息片刻,便向山上走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天色完全暗下來,便見眼前出現一座古剎,門前刻著菩提寺蒼勁有力三個大字,幾個知客僧持著火把正欲把門關上,此時山上基本已無遊人,寺廟前倒顯得空曠格外安靜。周牧走向前去,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知客僧宣了聲佛號道:「施主,天色已晚,若是想拜佛請明日再來吧。」說罷便準備轉身關上寺門,周牧道:「我確實為拜佛從遠方而來,此時天已經黑了,我無處可去,可否在此借宿一晚。」知客僧面露為難之色,說道:「施主,本寺寺規,二更以後便不準外人居與院內……」,旁邊一僧人道:」師兄,別管他,咱快關了寺門好去廚房吃些東西,不知道有沒有給留飯……「。便在此時,只見石階上又有兩人走來,一位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另一個卻是個妙齡少女,另一知客僧迎了上去道:「兩位施主,本寺就要關閉,請兩位明日再來吧。」這二人均是一副跑江湖打扮,倒似孫女,只見老頭對少女苦笑道:「怎麼樣,非要來,都跟你說了,你白天直接過來就是,何必非等到收攤……」那少女輕笑道:「我怎麼知道這時候來廟裡不讓進,再說白天那麼忙,怎麼脫得開身「二人轉身便欲離去,卻聽那年長些的知客僧似乎想起什麼對少年道:」施主,山那邊還有座寺廟,叫普度寺,距此地也就三里路程,只是……只是那寺長久未修繕,卻是有些破敗,若施主不嫌棄,不如去那邊借宿一晚。「周牧又問具體之處,那老頭聽后又轉過身來問道:「小哥想去普度寺,正巧我們也要回那裡去,不如小哥與我們通行」少女瞧了周牧一眼,默不作聲。知客僧卻有些驚疑的望著老頭,老頭見此景又笑道:「我是羅藝號雜藝班的班主,姓朱名大春,我們雜藝班昨日才到應天,還未入城,現在普度寺暫且棲身,這位是我孫女,我二人這次來是想求個簽,結個善緣。小兄弟現在天色已晚,既然進不得寺,不如一同去普度寺借宿一宿,天明再來。」這番話說的落地有聲,又見二人打扮卻是也像走江湖的九流之士,知客僧安心道:「阿彌陀佛。施主,兩位施主言之有理,不如明日再來。」少年對老頭行個禮道:「麻煩老丈了。」老頭頗感意外,倒似有些感慨,便領著周牧一同走下山去。
一路上老頭向他解釋了一番雜藝班的情況,三人未持燈燭火把,四周一片漆黑,卻也不曉得那老頭怎麼認的路。未多時,繞過一處山頭,眼前果然出現了一座寺廟,正是普度寺。不過這寺廟卻比山上那座小的多,門半掩著,只有幾處屋內亮著燈火。老頭領著周牧穿過正殿走到偏房裡推開門道:」小哥,怕是還未吃飯吧。正巧我們今日趕去菩提寺,也沒顧得上吃飯,一會讓我家姑娘做點飯菜,好填飽這無底洞般的五臟廟。「房中里側堆放著幾箱雜物,堂中坐著幾位雜耍之人,正擺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見老頭進來,均停下手中動作叫道:」班主「,其中一人道:」班主,普智大師等不及先去睡了,說你回來叫他「老頭應了一聲,又向眾人介紹周牧,這些人也如同老頭般好客,大多數都是粗人不講什麼禮數,等的大概也是乏了,待少年坐下之後,一面容粗狂中年漢子好奇問道:「小哥是哪裡人,聽口音不像是中土人氏」。周牧道:「我從海外來,說不上是哪裡人」旁邊一手持鐵膽模樣清秀年輕人笑道:「三哥,你耳力好使這大家都知道的,可若憑口音便知道這人從哪裡來卻也未必吧。"中年漢子素知那年輕人脾氣,也不生氣抿了口茶水道:」老六,聽說你最近從老班主那學了一手口技,不如露兩手讓三哥瞧瞧。「六弟一臉欣喜,他打的就是這主意,慌忙道:」三哥,你可聽好了……"只聽話音剛落,屋內便響起另一個粗獷的聲音,照的卻是那中年大漢的語氣「五弟,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婆姨成個家了」話音一轉又成了另一婦女聲音:「對啊,五弟,要是沒遇見如意的三嫂給你介紹個,我娘家那邊三叔家有個女兒,年紀和你相仿,模樣也俊俏,不如……」。說道這裡便被打斷,一精壯些的漢子騰一下站起來,沖年輕人苦笑道:「六弟,別再拿你五哥說事,你五哥面子薄,可經不住你折騰……」眾人哈哈大笑,氣氛卻是不在似剛才那般生硬。周牧聽著聲音學的到有**分相似,只看這口技便知這幫賣藝之士有幾分絕活傍身,絕非那些行走宵騙之徒。中年漢子轉身對周牧道:」我們這幫兄弟嬉笑慣了,小哥不要見怪。「周牧搖搖頭,意示並不在意,中年漢子又笑道:」小哥還沒見過我們老班主的口技,那才是神乎其神……「這時少女在門外喊道:」開飯了「眾人停止嬉笑,略微整理下屋內,便帶著周牧到了另一偏房內。
這房間比剛才那屋子大些,一張桌子幾副碗筷,顯得十分空蕩。眾人依次坐下,人未到齊卻並不動手,又過了一會一個身披破舊僧衣的大和尚跟著老頭走進來,大大咧咧坐在正堂處主家的位置,沖眾人嘿嘿一笑端起碗來就狼吞虎咽吃起來,宛如餓了好幾天的模樣,桌上擺的都是些素菜,他吃的確實津津有味。這人正是剛才提到的普智大師。眾人等那少女一同到來才開始動筷,這時和尚反而停下來,不知從哪弄來一根木簽邊剔牙邊問坐在他身邊的老頭,頗為隨意道:「天黑還去山上,讓和尚等的好苦,幸好和尚餓習慣了,否則都想去佛祖那瞧瞧……」朱老頭顯是有些疲憊,道:「哦,陪芍藥去菩提寺,事先忘了跟你說一聲……」少女也放下手中碗筷歉意沖和尚一笑,和尚摸了摸光頭頗有些怨氣道:「菩提寺那幫傢伙越來越不像話了,佛門清凈之地怎容得那般喧鬧,回頭得找普生師兄說道說道……「眾人都未去過菩提寺,即不知道和尚口中的普生是哪位,也不知普字在寺中究竟是何輩分,聽他此言又想到這座寺廟,倒有些抱怨的意思。眾人強忍著笑意吃完飯,又加上已是二更天,便均去歇息不提。
次日破曉,周牧便醒了過來,只聽見床邊竹簍內一陣唏唏聲,青蛇從縫沿處露出了半個身子卻是餓了出來找食,便背起竹簍向門外走去。這寺廟看似破敗,屋裡面卻也一應俱全,加上正殿中傳來的禪香有定神作用,一夜倒是睡了個好覺。清晨氣爽,昨日來的時候天色已晚看的並不真切,現在白天一見,卻發現這廟倒是很大,到處都有廟宇庭院,顯得陳舊而凝重,幾個小沙彌跪在一座宏偉大殿內做早課,整個寺廟充斥著安和的氣息。周牧一邊走一邊瞧著,途徑一處大樹下時,青蛇從竹簍中爬出來,順著樹榦一寸寸向上挪動,不多時便到了樹枝上,開始撕咬樹上開的仿似松針的粉色骨朵來。周牧抬頭向上看去,這樹並不高,卻甚是茂密,枝頭開著很多細嫩的粉色東西,在一片綠中顯得異樣好看。只聽有人道:」這是芙蓉樹,又叫合歡樹。一般只有人家在女兒出生時在庭院種下,意蘊著美好的意願……「周牧回頭一看,朱老頭和芍藥從旁院中走過來,此話出自芍藥口中。朱老頭接著道:」這樹是普智和尚種下的,有什麼意義我說不清楚,可普智和尚可愛惜的緊,若是由誰把這樹給砍了,和尚非得找他拚命「。」誰說和尚非得找他拚命,朱施主,這次你可說錯了「庭院中又走來一人,正是普智和尚,他走到三人面前對老頭道:」朱施主若是毀了這樹,說不定和尚真的把你留在這抵我這顆樹。若是這位小施主把樹砍了,和尚非但不會找他拚命,還會幫他搬到他想帶去的地方,無論是做柴燒也好,任它腐爛也好,和尚絕無二話「,朱老頭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周牧和芍藥也只當普智說的玩笑話,畢竟這位大師給人的一貫印象便不像個得道高僧,即便今日換個袈裟,也似個普普通通誦經打坐的和尚。普智拾起地上一簇骨朵,又道:」讓我來猜猜小施主從何而來「說罷便隨手一拋,待見骨朵輕柔落在四人東邊一塊水窪里,又接著道:」小施主可是從東邊海上來「朱老頭擺手道:」普智和尚,故弄玄虛可不是你們佛門的風格「。普智哈哈一笑,也不解答,見不遠處一面容醜陋的小沙彌抱著一沓書籍匆匆向外走去,便叫過來問道:」法成,為何不去面頌佛祖做早課「那小沙彌合攏雙手行了個禮道:」方丈,我見這些佛卷堆放在閣中也無人翻閱,便預備帶到房中仔細瞧瞧。「普智指著經卷道:」經閣中的書不準**,你即入得此寺為何還要違背寺規「那小沙彌聽到此言不以為然道:」方丈,我在道觀中做道童時那觀主也是這般話,可寺規終究還是因人而定,我即沒有違背倫理又沒有愧對我佛,為何不能拿去翻閱「這般語氣很是隨意,普智頗有些無奈的道:」罷了,你可要好生保管,這其中不少可是西竺佛門高僧親筆所書,乃是孤本「沙彌卻是大膽,絲毫不懼又反駁道:「記的都是佛家的東西,是不是孤本有什麼重要,天下的佛卷都是一樣,理論珍重,書不分孤殘」普智臉上也未見怒意,對此類對話似乎習以為常,又說道:」這書是西竺僧人所著,是大乘佛經。而我等中土平日所論的是從大乘佛經中所化的小乘佛經。這些書是西竺僧對大乘佛經的論意,而今原卷所留不多,故而珍貴。「小沙彌笑道:「佛祖語;三千左路,均可成道。無所謂大乘小乘,走的都是一條路,佛便是佛,方丈你動痴念了"說罷,也不理會普智和尚,轉身又對芍藥說道:」施主可是昨日去菩提寺「芍藥瞧二人對話,聽得正有些愕然,不知他準備說什麼點頭嗯了一聲。小沙彌道:」阿彌陀佛,天下的寺廟都是一個樣。若想拜佛,本寺就可以「說完便徑自向廂房走去。普智和尚微微愣了一會神,待那小沙彌走遠了才緩過神來,見朱老頭和芍藥神色有些古怪,便呵呵一笑解釋道:」這是我寺中一個記名弟子,原本是這山下一座無名道觀的道童,後來不知何事離開了道觀,我見他神智聰敏頗有悟性,便收下了他「忽而話音又一轉又道:」聽說北少林寺出了個百年一見的天才,大羅寺更有十七歲的達摩院掌座,就連白雲草庵妙法師太也收了個資質絕佳的弟子……我佛門這些年來有些衰敗之勢,除了幾個大和尚外再沒有人進過藏經閣,卻是不該啊「這段話說的不明不白,聽的二人一頭霧水,普智大聲似乎也知道扯遠了,又道:」法成說的不錯,既然兩位施主要去菩提寺求籤,天下的寺廟都一樣,不如就在此寺內求籤吧。和尚親自為你解簽。「芍藥望了朱老頭一眼,心裡仍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時卻聽朱老頭奇怪說道:」那姓周小哥呢,怎麼一回功夫就不見了「芍藥定了定神微微笑道:」可能去別處轉轉了把。班主,我們幾日還要進城演出呢,可別誤了時辰。「朱老頭一拍腦袋,笑道:」我把這茬給忘了。趕緊的,今日趕得可是知府大人的場子,晚了可是吃罪不起。「連忙向普智和尚謝了聲禮,便匆匆帶著芍藥向廂房走去。普智和尚蹲下身去撿起一片泛黃落葉,挽起的袈裟袖口站了片刻,面露疲態似乎遲疑些什麼,此時若是二人還在,就會看到那樹葉忽然便得凝重起來,這看似平常的大和尚竟有一身驚覺江湖的內力,顯然不是一座破落寺廟方丈那麼簡單……
周牧在小和尚跟普智論佛時便喚下青蛇,離開了庭院。在東海千島上住著一個和尚,不過那和尚吃葷殺生樣樣都做,不似廟裡的人整天念經誦佛。除了一身灰色僧袍和頭上九個淺淺的印點外,實在瞧不出哪裡像個和尚。剛才聽一大一小僧人對話,周牧便想起島上那個自稱如來的瘋子和他說的瘋言瘋語,腦中微有些混亂,再也聽不下去,便悄悄繞過眾人,隨意間來到了一座宏大的廟宇前。寺里的僧人很少,大殿中就幾個小沙彌敲著木魚對這佛像低誦經書,一陣禪香氣味在其中凝盪久久不散。到了此地,周牧心才安定下來,便走到佛像前仔細端摸。那坐於蒲團上的一眾僧人仿若未見,仍是細細背誦的佛語。正殿前面只有一尊鍍金的佛陀穩坐蓮花台上,再往後去,佛像便多了起來,樣子也不似剛才那般單一,或坐或卧,或怒或悲,一路大約數下來竟有上百座,可想這寺廟也曾輝煌過,只是如今落敗,佛像雖仍是微妙微翹,漆彩卻是掉了不少露出一塊塊斑駁,坐下的灰塵也是不少。盡頭處是一處三尺寬小門,周牧又瞧了一會佛像,正欲從小門處走出,不經意抬頭一看,這門上被蟲蛀過的一處小洞內竟有一張有些腐爛紙片,拿出來一看,上面有一行蠅頭小字:三月春暖,螢飛月舞。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個剛識字的人寫的。看到這個紙片,周牧似乎想到一個剛學會寫字的孩子調皮的寫下這行字,趁廟中的人不注意塞進了這個指頭大小的洞里,不禁呵呵一笑。在這莊嚴凝重的大殿里有這麼一個紙片,上面寫著螢啊月啊的事,讓人生出一種悸動的感覺。
周牧把紙片折好放回原處,順著小門走了出去。眼前豁然開朗,這裡仍是處小院,牆角種著幾株綠竹,院中央放著一張石桌,剛才見到的法成和尚拿著幾卷經書坐在石凳上,聽到腳步聲便抬起頭來道:」施主到這裡來。所謂何事「周牧似乎又感覺到有些頭疼起來,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小和尚的話總是心神不寧。法成一拍頭顱彷彿想到什麼,很是隨意的笑道:」我倒是忘了,我們年歲相差不大,不必再向跟普智方丈說話那般老成「周牧點點頭,只要不是談論經書之類的東西,他也反感與這個有些奇怪的小和尚說會話。法成放下經卷,指著旁邊的石凳意識周牧坐下,問道:」你有心事「周牧搖了搖頭,他很好奇這小和尚不在用施主的稱呼,倒似個江湖算命先生的口氣,嘆了口氣道:」應該是沒有「法成道:」那你又嘆什麼氣「周牧道:」說不清楚「法成點了點頭也嘆了口氣道:」本來就說不清楚,你再嘆氣還是說不清楚「周牧笑道:」和尚你說人心是善還是惡「法成面露苦色,道:」說不清楚「周牧又道:」你瞧得這書上的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法成面色更加疾苦,道:」說不清楚,親眼見了才知道「周牧道:」既然不清楚,那你做和尚讀經書坐什麼「法成瞧了一眼大殿,道:」正因為不清楚才做的和尚,做了和尚說不定就能找到答案,畢竟傳承了許多年,總有些道理的「周牧道:」我見過一個自稱如來的和尚,他說做和尚還不如做俗人……「這話剛一開口,周牧便有些後悔,便住口不言。法成似乎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又問道:」我見你呼吸均勻,站立有勁,似乎會些武功."周牧道:「會上那麼一點」法成道:」會點還是好的,我可是一點都不會。方丈說,佛家的人總要學點武藝,不論是強身健體也好,為佛護法也好,紅塵內外總脫不開一個爭字。爭道統,爭名望,爭天下第一,這武藝還是能用的上。「周牧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二人又聊了會,周牧便告辭走出了小院。這小和尚很是健談,不說佛語均是你我稱呼,對事物有一種別樣的道理,加上是同齡人緣故,周牧倒對法成有些興趣。只是晨鐘響過好一會,昨日朱老頭介紹過,晨鐘一響便是寺廟開飯的時刻,肚中空空早有些飢耐難忍,向法成和尚問了路來到了廚房邊的幾座草棚里。雜耍班的眾人早已坐在裡面大口吃了起來,周牧領了一份,野菜湯和兩個玉米麵餅,坐在一張桌子旁低下頭去咬那有些干硬的餅子。寺中的人很少有早上進食,在座的只有幾個五六歲的小和尚,也不說話,一會便匆匆離去。肚中飽了些,周牧正準備和雜耍幾人告別,聽到身後有人喊道:」周小兄弟「回頭一看,卻是周老頭拿著桿煙桿兒正對著他道:」小兄弟,今天天氣很好,不如出去走走「周牧原以為這和剛才雜耍班六弟說的一樣也是客套話,正準備婉言謝絕。朱老頭吐了一口煙圈接著說道:」實不相瞞,小兄弟。昨日見你去那菩提寺被拒了出來,今日老兒有個不情之請。芍藥姑娘今日想去那菩提寺求個簽,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小兄弟順便帶著芍藥一起去,也好做個伴。「身後芍藥瞧了老頭一眼,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片刻還是未說出口,對周牧微微一笑,道:」周公子,不知可否同行。「周牧點了點頭答應下來,這算不上什麼事。朱老頭乾咳了兩下,道:」那便謝謝小哥了「轉身又對芍藥道:」好好跟著周小兄弟,這地方咱可不熟,路上小心點「。說罷,不知為何卻趁芍藥不注意,向周牧眨了眨眼睛。周牧正有些奇怪,卻見朱老頭叫起草屋裡的眾人,從院內推出一個木板車,上面放著各種道具,朝二人揮了揮手,一行人便下山去了。
周牧回房中背了竹筒,便和芍藥一起走下山去。昨日天黑認不清路,白天一見,這樹林中羊腸小道參差錯雜,卻不知哪一條才是通往菩提寺的路。芍藥走在後邊,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周公子,我忽然不想去菩提寺了。今日是班主進應天城的第一天,應的又是知府大人的邀請,怕是到時候忙不過來,我想去幫幫大家」周牧正努力回想昨日的路徑,聽到這話便停了下來。他到應天來全為了那菩提寺,但昨日被拒之門外,加上遊人太多,若非還朱老頭的人情,最近幾日也不想再去那座廟裡。一想到在寺廟中莊嚴佛像下人來人往的場面,心理面總有些不自在。周牧笑道:」姑娘也不想去那菩提寺。正好,我也不怎麼想去。姑娘如果進城的話,自便好了。路上小心些就是「說完頭也不回沿著一條進入樹林中去了,芍藥微感詫異,這人倒奇怪的狠,行事有些像山上的法成小和尚,隨意的緊。此時無暇去想這些,見那少年走遠了,便沿著另外一條小道朝山下走去。片刻之後,只見樹後轉出一青衣少年來,正是剛才走開的周牧。他左思右想,始終覺得朱老頭分開時眼睛眨的有些奇怪,心中始終放心不下,半路就折了回來。遠遠瞧見芍藥背影正往山下走去,便悄悄跟在身後,也不靠近,能瞧得見就行。只見芍藥似乎對此地非常熟悉,不一會便到了山下,喚來一輛馬車沿著官道向城中走去。幸好馬車趕得並不快,勉強還能跟的上。十里路轉眼就過,馬車在城門處停了片刻便大大方方的駛進城。周牧瞧著城門處那一對官兵卻犯了愁,他沒有路引,不知道人家讓不讓過。這時官道上又出現幾匹快馬,幾名官差模樣的大漢坐在馬上。周牧打眼一瞧,心裡有了主意。待馬匹走到城門處停了下來,周牧拾起一小石塊巧用暗勁打在馬尾巴上,那馬長嘶一聲也不管背上是否有人,放開雙蹄向郊外跑去。那馬上的人是錦衣大漢,顯然是個練家子,馬雖跑的飛快,他毫不慌亂俯身緊拉著馬韁,不一會馬便勒的口吐白沫停了下來。一眾官差飛快的跟了過來。錦衣大漢微微些奇怪的道:「我這馬可是從塞外花重金買來,今日怎麼不聽話亂跑來著。」旁邊一不起眼的江湖打扮的老者道:「馬師侄,別管馬的事了。這次六扇門應誠王爺的招,來保護兩位官家,算來時間已晚了幾天,還是趕緊進城省的誠王怪罪」錦衣大漢對那人顯得十分恭敬,拱手答道:「是,師叔。」幾人翻身上馬,又向城門處走去。
周牧此時已進了應天城。剛才那陣慌亂,官兵慌著去追那匹快馬,門口空無一人。周牧便穿過城門進了城中。這裡屬於北城的範疇,剛下船時便是沿著護城河到的此處。不過那是在外城,看到的大多也是車夫走卒,九流之士。今日進了內城才看出應天的繁華來,肆坊綾羅密布,到處都有衣容華貴的富家人,個個春風滿面流連於酒樓間。當不愧是在十八重鎮中排名前首。芍藥坐的那輛馬車倒很好相認,街道上富貴人家大多坐的是轎子,就那麼一輛馬車離老遠就能看的見。只見這馬車沿著街道轉到西城一片住宅處,停在一處大宅前,芍藥下了車卻不從正門進入,繞到後邊的後門處不知說了什麼,一個丫鬟模樣的人開了門引著她進去。周牧跟了一路,從南城繞道北城,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若非有些功夫,早已累趴下。待走近宅前見門前幾對官兵把手,大門匾額上寫著曹府兩個鍍金大字。周牧依稀想起來朱老頭臨行前似乎說過知府兩字,不知這裡是否就是知府的府邸。見這幾名官兵扯氣高昂的架勢,貿然前去問話顯然被人趕走的成分居多。這深宅大院,周圍也很少有行人,想聽院中傳來的聲音也辦不到。待了片刻,周牧暗笑道:想來也是天意。這芍藥是自己來的這,一路上也沒什麼事。不管是不是那家知府的府邸,在這裡等芍藥出來暗中跟著她再回到普度寺,也算抱了朱老頭那份相邀之情。想到這周牧便安心下來,找了處僻靜一戶人家的石階坐下,遠遠瞧著大院,預備等芍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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