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心病
宋軍中軍大營，主帥曹彬的大帳外，各路大將已雲集於此，準備面見曹彬。
這些大將個個容光滿面、神態輕鬆又帶著些許激動。由不得他們不激動，王明於皖口大敗唐軍朱令贇部十餘萬大軍的消息傳來一聲幾乎所有人都激動得一夜未眠。
自打攻唐以來，除了剛開始打了一些順風順水的漂亮仗之後，他們這支宋軍主力就一直被困在了金陵附近。打吧，唐軍根本不冒頭，很有韌勁的做起了縮頭烏龜！還得時刻防備身後的朱令贇大軍回援，腹背受敵！不打吧，消磨士氣不說，關鍵是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就要入冬了，這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他娘的寒冷！難不成還在這冰天凍地的江南過年不成？恐怕冬天過去之後，宋軍就得減員一半咯！
更可氣的是，唐軍不僅不露頭出來挨揍，甚至堅壁清野，連根毛都不給宋軍留，搞得宋軍不光挨凍，還得挨餓。最後實在沒法子，只好戰略性後撤，以待時機，聽說坐鎮開封的官家都有撤軍來年再戰的念頭了。
聽著其他兩路偏師捷報頻傳，這些大將那個恨吶，明明自己才是主力，卻打得如此憋屈，這要是真的撤軍，那這半年來的努力不都白費了么，軍功沒撈著，來江南純玩來了！
而王明大敗朱令贇所部的消息，無疑給他們打了一針強心劑。這意味著最大的後顧之憂解除了，金陵城徹底成了一座孤城，總攻隨時就會打響！即便南邊還有一些零星的小城負隅頑抗，但已經對戰局無礙。不管前邊戰績如何，單是攻破唐國都城這一巨大的功勞，就足以令人心動不已！
所以一聽說主帥曹彬召集眾將議事，這班人急不可耐的早早就在大帳前排隊等候，生怕排到後頭，撈不著出戰立功的機會！
眾人從天微亮一直等到太陽高升，仍不見曹彬的大帳內有傳喚的動靜。有些人不禁腹誹，這都什麼時候了，曹大帥還擺譜睡懶覺，該不是帳內藏著美嬌娘吧？要換在平常敢這麼消遣這些大老粗，一群人早就罵娘了！
可今日這些大將卻個個低眉順眼，乖巧得很，耐著性子硬是這麼等在帳外，就是為了能在接下來的大戰中撈到出戰的機會。這時候要是敢罵曹彬一句，他還真能把你壓在後面雪藏，讓你看別人立功乾瞪眼。
終於，帥帳的門帘晃動了幾下，眾人立刻來了精神。只見曹彬的親兵首領走出大帳，對眾人抱拳欠身道：「各位將軍對不住了，曹帥突感身體不適，耽誤了各位，還請諸位隨卑職入內，不過行走之時盡量壓低聲響……」說完，便掀起門帘恭請一眾大將。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有人甚至忍不住發出質疑：「昨日曹帥還好好滴，俺見他還吃了兩個大餅，怎滴這才過了一個晚上，便生病了？」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狠狠地瞪了這發聲的武將一眼，意思很明顯，人家都讓你小點聲，你還在這咋咋呼呼，影響到曹帥休息怎麼辦？
那質疑的武將被眾人盯得發毛，趕緊識趣地閉上了嘴，隨著隊伍，悄悄的向大帳內走去。
於是乎，曹彬大帳前便出現了一個怪異的景象，一群平日里殺伐一方的大將，個個躡手躡腳的往軍帳里鑽，像做賊一般，搞得軍營里正在巡邏的軍士們一頭霧水，這些大將軍們難道是要去曹帥的大帳里偷東西不成？
待眾人進了帥帳，才發現都監潘美早就已經坐在大帳內，主帥曹彬則側身斜躺在一張簡陋的竹榻上，額頭上敷著一塊白巾，面色憔悴。
潘美在曹彬帥帳內，倒是出乎眾人的意料，難怪方才排隊的時候沒有見著這位二把手。有那好事之徒不禁腦補了一些畫面，莫非這曹帥昨晚是與潘都監一塊兒過的夜？咦，想想就刺激……
「參見曹帥！」眾將向曹彬行禮道。
「諸位同僚莫要多禮……」曹彬用手肘支起半個身子，虛弱道：「曹某突然感恙，無法下地迎接各位，還請諸位同僚海涵……」
「曹帥言重了！」眾將趕緊回道。
「曹帥，昨日不是還好好的么，怎滴今日就突然感恙了呢？身子骨可還好？」行營馬軍兼戰棹左廂都監田欽祚關切道。
他這一問，一少部分是發自真心，大半是存有私心。眼看總攻在即，主帥卻病倒了，那這仗還打不打了？若是曹彬實在沒法指揮了，主帥是不是要換人了？如果曹彬向官家請旨易帥，這一來一回，戰機豈不是貽誤了？那他們的軍功可怎麼辦？
田欽祚這一問，也是眾將憂心之事，眾人眼巴巴的等著曹彬答疑解惑，最好是立馬能跳起來，說老子是耍你們玩的，那他們也願意！
「是啊曹帥，這形勢眼看著好轉了，你可得撐住啊，咱們大伙兒還指著您帶領咱們，打進金陵城去呢！」行營馬軍兼戰棹左廂都指揮使李漢瓊也一臉憂心道。
「是啊是啊……」眾將也連忙跟著附和道。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進一步就升官發財，誰能不著急呢？你曹彬即便要病，也得把開戰的號令發完再病啊！
「唉，實不相瞞，曹某這體格，卻是啥毛病沒有滴……」曹彬回道。
「沒病？」眾人一臉懵圈，不知道曹彬到底在搞什麼鬼，望向潘美，想要從潘美處得到答案，卻見潘美雙目微閉，根本不打算搭理他們。
「曹某這病啊，卻是塊心病，尤其是一到這種時候，就會犯！」曹彬見眾人一副抓耳撓腮，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心中有些想笑，卻又只能綳著臉。
「心病？」這下眾人徹底懵圈了，心裡也忍不住開始罵娘。
這心病特么的也算病？你曹彬好歹是個武人出身，怎滴還學起那些孱弱文人來，得的哪門子心病！真是吃飽了撐的！
「曹帥，您這心病，從何說起啊？」田欽祚替眾人問道。
罵娘歸罵娘，儘快搞清楚病根，對症下藥，早日開戰，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