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當年隱秘：閻羅天子
黑色的常服化作如煙般的絲縷死氣消失於空中，露出雄壯的軀體。
這具看上去與凡俗壯漢沒什麼區別的健壯身軀，蘊含著令人難以想象的無窮偉力與能量。
這是便是閻羅作為體修的恐怖體身。此時，九根蔚藍縹緲的光線連接在他的腰腹上。
閻羅沉默不語，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東西。即使沒有走上修行路，他也能夠享有這具身體帶來的一切。
在閻羅十三歲那年成為一名士卒后，這具身體便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天生神力，生得高大不凡。這也讓他選擇成為一名體修。
當他在戰鬥中無往不勝、短短四年便憑藉著軍功成為商國最年輕的將領后，商契的招攬來了。
更好的修行功法、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機會，於是他成了商契衛隊的隊長。
再然後，便進了陰司，成了閻羅王。
閻羅右手輕撫自己身上的傷疤。這是一道橫跨他上身的巨大傷痕，從右鎖骨直接劃到左胯。
這是他在一次戰爭中敵人給帶給他的。那個敵人很強，雖然被閻羅將他永遠留在了戰場上，但他也給閻羅留下回禮——一道生命的巨檻。
這是閻羅受過最嚴重的傷，他險些死在這個傷口上。
他當時才剛剛修行，肉身也遠沒有而今那麼強大。
最後靠著頑強的意志，他還是活了下來，帶著這道傷疤。
再後來，隨著修為的快速提高，在戰鬥中受到的傷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小。
待他成為商契親衛后，已經能夠消除身上的疤痕。
但是這道疤痕還是伴隨著他到現在。
食指的指尖沿著傷疤從頭劃到尾，閻羅也從過往回到了現實。追憶的目光消失，變得堅定了起來。
意念一動，淡淡的傷疤突然開裂，讓閻羅陷入了重傷狀態。
無數灼熱如太陽的鮮紅血液爭先恐後地從傷口裡流出，使得四周的溫度如烘爐一般。
這個變化引發了眾人的注意。
宋帝更是怒喝一聲：「王閻，你幹什麼？！」
閻羅沒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自己的動作。
蘊含著他大道精華的滾燙鮮血自傷口中流出后，在閻羅的刻意控制下，流到他腰腹的四周。
在這裡，九道光線連接著閻羅與其他鬼神。
汩汩鮮血抵達腰腹后，便流入了蔚藍的光線。
得了這些血液的澆灌，原本縹緲的光線變得如同真實的血管一般；顏色也變成了妖艷的猩紅。
光線的這種變化從閻羅這端開始飛速蔓延，最後連同連接著其他鬼神那端也被納入了變化之中。
似乎無窮無盡的血液源源不絕地灌入猩紅血管中，如同充水一般將其他鬼神空虛的身體給灌滿。
光線既然能夠將他們的力量傳遞給閻羅，自然能反過來把閻羅的血液輸送給他們。
得了蘊含大量大道精華的體修鮮血，他們的傷勢已經逐漸好轉。
就宋帝王所能看到的，面如金紙的秦廣王臉色開始變成了蒼白，然後又帶上了少許紅潤。
五官王與都市王同樣脫離了死亡威脅。
其他人也都有了相當程度的恢復。
包括宋帝自己，身後崩碎的帝釋天觀想像已經重新凝聚。
但是，相對應的，閻羅真實得如同宇宙般的身體開始虛幻了起來。
他身後的黑色鬼神虛影更是如同幻覺一般，只剩下淡淡的痕迹能證明其存在。
「停下！」
宋帝的聲音中帶著悲戚。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也用擔憂的目光看著閻羅。
閻羅用自身鮮血為他們治療、填補虧空的同時，又控制住他們的身體不讓他們有多餘的動作；宋帝傷勢較輕、加上主修的神魂，才能開口說話，其他人連話也說不了。
「你們不會死，我也不會。」
閻羅終於開口，他已經形如鬼魅一般。
在體內九成大道精華流出的情況下，能夠短時間內不死已經是個奇迹。但這不代表閻羅能長久保持下去。
必須要再做點什麼。
就在此時，維持著陰司世界穩定的九幽旗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
隨著「嘣」的一聲，混沌灰線徹底斷裂。
失去混沌灰線的調和穩定作用。黑桿大旗化作一顆黑金二色光團，光團再分裂成兩顆較小的光團，從中露出生死簿與判官筆的身形。
而隨著九幽旗的消失，反噬之力再度向著所有人襲來。
好在，哪怕閻羅將自己要承受的份額攤分給其他人，得到了閻羅大道精華補充的他們應對起反噬之力也猶有餘力。
「時間剛剛好。」
閻羅輕笑一聲。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這就夠了。
於是身後虛幻得接近於無的武道意志撲入他的身體，讓這同樣虛幻的肉身真實了幾分；也讓他不至於隨時死亡。
黑色的火焰遮住閻羅的雙眼。因為武道意志的衰敗，他的意識並未被影響太多：「會有機會再相見的。以『王閻』的身份。」
妖艷詭異的猩紅血管從其他人的身上斷開，已經不需要再輸血了。也無血可輸。
閻羅的傷口依舊，卻沒有任何東西流出。
不用來輸血，猩紅血管卻也有其他用途。
它們全部聚攏到閻羅的身側。在他的控制下，猩紅光線將他半虛幻的身軀與判官筆生死簿一併包裹起來，形成一個一人高的血色大繭。
「再見。」
說完這句話后，血色大繭徹底閉合。
隱約之中，還有一句：「運氣太差了呀……」
宋帝與其他人沉默不語。
此時，失去了九幽旗鎮守、本應動蕩不休的陰司世界突然平靜了下來。
陰司受到的撞擊還在發揮影響，但卻不再作用於陰司。
……
當血色大繭再度開啟后，一個身穿黑色天子冕服、左手持生死簿、右手持判官筆的高大身影從中走出。
不帶任何情感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祂開口，如同天憲的威嚴聲音響起：
「吾名『閻羅』，爾等喚吾：『閻羅天子』。」
「吾與爾等，共營地府、同鎮陰司。代天行狩、經持輪迴。若有不法，格殺勿論！」
殺氣騰騰的話語從祂的口中說出。聽到這話的人都確信，祂說到做到。即使他們是祂的同僚。
雖然也叫閻羅，但這個閻羅不再是那個他們所相熟的王閻；祂是閻羅天子！
哪怕用的是王閻的身體；哪怕他們跟這具身體相處共事數萬年，但這身體里已經是一個陌生的、自稱「閻羅天子」的意識。
於是他們沉默以對。
閻羅天子看向眾人：「陰司地府，天地所眷之地，自有威嚴所在。身為地府鬼神，當以維護地府之章程。」
祂將判官筆與生死簿夾在雙手中一合，化作一個黑金二色光團。光團分化出九顆較小的光團，飛到每一個人的身前，然後快速膨脹、將他們的身體籠罩在內。
當光團再度回到閻羅天子手中的時候，整個十殿閻羅已經摒棄了先前的自由著裝，統一換成了閻羅冕服。
「自今往後，陰司世界的行跡有吾控制，不再靠近萬象現界！」
「各司各職，勿要懈怠！」
閻羅天子話畢，身形一閃，便返回了屬於祂的大殿之中。
剩下眾人，面面相覷。
王閻化身閻羅天子，鎮守了陰司。作為代價，他的意識消散。
而以天道力量所化的判官筆生死簿則是跟現在的閻羅「共生」。
換句話說，計劃成功了，因為地府的「智能辦公系統」確實是升級了。
但是以這種方式成功，真的，難以接受。
畢竟，好歹也是相處了那麼多年的朋友；雖然王閻有時會發瘋、又很容易衝動，可真要就這麼消逝，屬實有些難過。
不過宋帝最先發覺了問題：「王閻還活著。」
這話聽上去很像是「他沒有死，還活在我們心中」。所以宋帝感覺補充：
「閻羅天子的態度不對。」
「陰司的轉生權柄集中在生死簿判官筆上，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如果閻羅天子真的只是一個工具，那祂完全可以無視我們。」
但事實是，閻羅天子還是將他們視作陰司地府的一部分。
「如果說是為了讓我們給陰司擋劫，那也不對。特別是最後一句話。
『勿要懈怠』？我們現在除了修行還能幹什麼？那祂還這麼說，只能證明，這個『閻羅天子』不是完全只考慮地府。很可能，是讓我們早日將體內印記消掉。」
消掉陰司地府的印記，才能出去。才能找到，恢復王閻意識的辦法。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崇岳馱天開口問道。
宋帝的話很有道理，應該就是事實真相了。
那依宋帝所說的情況，該怎麼做才正確？
「泰山！鬧成現在這樣，就是因為泰山飛了。我們先把泰山找回來，再做其他打算。」
宋帝看向泰山王：「泰山，泰山就交給你了。」
「其他人，回去修鍊。早日將印記磨掉，我們再出陰司去找劉銘，求他將王閻的意識恢復！
王閻是為了我們才有這般地步，就是給劉銘當牛做馬，我也要求得他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