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相信你
陳天宇的家,坐落在老陳村的東北角,雖說是家,其實不過是幾間破落的木頭房子。如果門前再來一棵枯樹,估摸著就算是用『枯藤老樹昏鴉』來形容也不為過分,86年很窮,先不說近乎與世隔絕的老陳村,就算在全國範圍,全國人民連基本溫飽問題尚沒有解決。
陳天宇的父親,名叫陳國盛,名字是那個已經入土的老傢伙取的,一眼看去,挺憨厚的農民,狗蛋嘴裡的所謂出事兒,陳天宇路上也聽了個明白,簡單一句話來說,就是陳天宇外婆病倒了。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
一位慈祥的老人,帶著當年還是個小屁孩的陳天宇,在大青山踩野果子,小屁孩吃得滿嘴都香,老人卻一臉慈愛的凝視著他,在最困難的那段歲月,為了讓小屁孩不至於缺乏營養,老人省下自己那點口糧,回到家中,看到滿臉痛楚卻強忍著不叫出一聲的外婆,陳天宇的眸子瞬間濕潤了。
他當然記得外婆得的是啥病,是食道癌,他其實重生沒幾天,也沒覺得有啥不對,只是看外婆那一臉強忍著的表情,很顯然,老人這問題已經出現了不少時間了,只是不願意讓別人擔心,所以這才強忍著不說,其實天底下老人都是一個樣兒,要是一點小病小痛的,絕不會跟別人說,而目的也很單純,就是讓兒女不要替自己擔心。
穿迷彩服的娘們一同前來,其他那些人已經離開,只是臨走之前,該給陳天宇的報酬倒是一分沒有落下,雖然這個土鱉看起來有那麼幾分不順眼,不過這錢財方面倒是沒有過多糾纏,當然主要原因是他們不想跟老陳村的這幫鄉巴佬再過多糾纏。
陳天宇的外婆,一個八十歲的老人,頭髮花白,此刻躺在家裡的炕上,陳天宇走到她身邊,老人渾濁的眸子多出一份疼惜,老人很瘦,用皮包瘦骨來形容不算誇張,食道癌這病,就是一純粹折磨人的病,如果有足夠好的醫療條件,那還好說,如果沒有合適的醫療條件,那基本就等同於活活餓死。
握住外婆那骨瘦如柴的手,陳天宇的眸子有些濕潤,可是眨眼間,他便換成一副挺璀璨的笑容,外婆說過,她喜歡見到陳天宇笑,男子漢就應該笑,果然,老人見到陳天宇笑,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擠出一份笑容,艱難道:「天宇,外婆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你不要擔心,外婆以後還想看到你考上大學。」
陳國盛是個中年男人,聽到這話,眸子隱隱有些濕潤,做兒女的,也沒幾個不希望看到父母健康快樂,這時候村長走了進來,跟老人噓寒問暖了兩句,給陳國盛打了個眼色,兩人走出門外,村長掏出一堆皺巴巴的紙幣,拍了拍陳國盛的肩,道:「國盛,這裡是村裡人的一點意思,你別嫌少。老人這病,估摸著也有些時日,依我看,最好是把老人送到省城醫院去。」
陳國盛點點頭,這時候陳天宇也走了出來,見到那堆皺巴巴的紙幣,瞬間明白了咋回事兒,不過他知道的是,單憑村子里人東挪西湊,這點錢還不夠,從自己兜里掏出一疊鈔票,見陳國盛疑惑的眼神,笑著解釋道:「爸,這錢是那群『貴人』的,你先拿過去用,不過外婆這病,恐怕這點錢還是不夠,不過你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陳國盛顯然也知道陳天宇今天陪那群人進山的事情,所以倒是沒有疑惑,只是手上這錢的分量,似乎遠遠超乎想象,他接過錢,小心放好,想了想又道:「天宇,要不我想辦法通知你哥,讓他弄點錢回來。」
「暫時不用吧。」陳天宇搖搖頭,他有一個哥,在南京打工,只是他性子軟弱,單憑他賺的那點錢,恐怕是杯水車薪,等到他錢回來,老人估摸著也用不上了。
兩人重新回到屋裡,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穿著迷彩服的娘們,此刻正照顧著老人,老陳村的人沒啥文化,根本不懂得醫療等基本知識,平時有病有痛都是強忍著,要是實在熬不下去的,就基本等死,不過這娘們顯然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她也沒有嫌髒的避嫌,不知道她簡單做了啥處理,老人倒是沒有此前那般痛楚了。
過了一會兒,老人躺下休息,陳天宇逮了個空,叫這娘們出來,走出門外,陳天宇一臉古怪神情,試探著問道:「你學過醫?」
「沒有。」迷彩服女人一臉平靜,以她的身份,她當然不會第一次見面就會對陳天宇暗生情愫,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純粹的基本涵養,略微一沉吟,她解釋道:「我學過一點簡單護理,所以能夠讓病人減輕一些疼痛,不過你外婆這病,耽誤不得,依我看,最好今晚送到省城醫院。」
「我想跟你借兩萬塊錢。」
陳天宇不是神仙,就算重生,他也無法瞬間變戲法似的變出錢來,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沒有絲毫的羞澀和膽怯,要知道,86年兩萬塊,那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那時候哪怕一個萬元戶,也稱得上牛逼哄哄、數屈一指。
不過就算如此,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關心則亂,這關係到她外婆的性命,不過他倒是沒有懷疑這娘們的身價,畢竟86年能開寶馬的女人,若說沒錢拿基本絕無可能。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這個穿迷彩服的娘們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道:「兩萬塊我借你。」
只是不知道這娘們到底啥來頭,兩萬塊竟然能輕而易舉的說借就借。
「我一定會還你的。」
陳天宇一臉堅決,那滿是稚嫩的臉上是一臉虔誠,借別人的錢就要還,這是他的原則,他並非是那種借錢以後有來無回的敗類,此時就算迷彩服女人這種級數的女人,也感覺到了一絲震撼,那一剎那,她覺得站在她跟前的,彷彿是一個虔誠的宗教信徒,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在她看來,救人要救急,她出手幫助陳天宇,因為她天生對草根階級充滿了好感,她固然知道從這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當中的難度,所以在那鼻涕蟲把她的望遠鏡弄壞,她沒有去責怪他,而是給了他一些適當鼓勵。
「我會在兩個月以內,還給你的。」
陳天宇說得極為自信,如若這話放在普通人眼裡,自然多半是當個笑話,先不說陳天宇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就算成年人,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可是眼前這個迷彩服的女人,顯然不是一般思維能夠理解的強悍角色,她竟然點了點頭,頗為意外的說了一句:「我相信你。」
素不知,就因為這句話,讓這個很少感動的土鱉感動了很久很久。
這個土鱉,甚至內心琢磨著用身體償還這筆情債。
他,原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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