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的起始

光明消退，黑暗映入眼帘。

但這並不是完全的黑暗，只有身旁兩側是黑暗的，前方不遠處似乎是一個『巷口』，有些微燈光從那裡照入。

齊昰獃獃望著這一切，身體僵住，依舊保持著防備的姿勢，左手伸直，握著『水晶』，右手緊攥合金長刀，死死護住懷裡的保育罐。

保育罐里，剛剛蘇醒不久的嬰兒也睜大眼睛，吐出幾顆氣泡，一隻手輕輕拍打玻璃，眼中寫滿好奇。

忽然，有一道聲音由遠及近，闖入齊昰耳中，前方巷口也愈發光亮。

直到一道黑影從巷口駛過，齊昰才醒轉過來。

他眨了眨眼睛，調出剛剛錄製下來的影像，終於確認自己並沒有猜錯——那確實是一輛『車』。

樣式看起來似乎很……『古老』，古老到就連他都有些不敢確認。

深吸一口氣，齊昰左顧右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小巷裡頭。

這種『地方』，他只在資料庫里見過，但不知為何，當他仔細觀察自己身處的區域之時，腦子裡就冒出了相應的概念。

他的身後是一堵牆，能夠通往外界的出口只有前方和上方。

前方就是巷口，可是他還沒有搞清楚現狀，所以他最好選擇——上面。

微小卻足以將機甲推升的推力自噴射口中湧出，沒有造成多大的動靜，就把齊昰送上旁邊樓房頂部。

眼前豁然開朗，齊昰卻情不自禁睜大雙眼，彷彿這麼做能將更多景物納入眼眸。

鋼筋混凝土建築如樹叢林立，高樓大廈折射著城市的燈光，月亮從高樓頂部旁側探出半個頭，雜亂聲響自遙遠之地傳來。

齊昰的視線在這些景物上巡弋，不住扭轉腦袋，卻又突然凝滯了視線。

現在他所站立的這棟樓房與隔壁那棟樓房之間分明嚴絲合縫，哪有半點縫隙？

——那他剛才離開的那個『小巷』又是怎麼回事？！

齊昰茫然回頭，看向那座鋼鐵叢林。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

「哪來的惡魔？」

「『秩序場』被打破了！」

「不只是營地的『秩序場』，就連星球的秩序場也——到底發生了什麼？！」

「外層防線被攻破了，惡魔很快就會進入營地……齊昰，你是這裡最大的孩子，二十天——如果二十天後我們還沒有打開大門，你就可以嘗試出來行動。該學的你都學會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待在裡面，不要出來！如果我們沒有從外面打開大門，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要開門！」

呼……

吸！

齊昰猛然睜開眼睛，驚醒過來。

艙室感應到他的蘇醒，亮起了幽靜的藍光，在這片狹窄的空間里，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在迴響。

過了片刻，渙散的眼神才慢慢恢復過來，齊昰望著近在眼前的艙室頂板，依舊沉浸在那場夢境當中，久久難從影響中醒來。

直到兩分鐘后，艙室感應到他沒有再進入睡眠狀態，周邊的幽蘭燈光轉變為溫暖的明黃色，齊昰才從恍惚中醒轉，然後嘆了口氣，說道：「艾娃，打開艙門。」

隨著話音落下，艙室底座悄無聲息地被推出，待到百分之九十的部分與艙室分離，僅有百分之十與艙室相連作為固定時，齊昰翻身起床。

被推出艙室的底板下方一片空蕩，但在艙室打開之時，就有一個圓盤狀物體飛到了艙門旁等待，齊昰從底板上起身，雙腳便正好落在那懸浮板之上。

因為齊昰的蘇醒，『庇護所』大廳也跟著醒來，亮起了微光。

懸浮板把齊昰送到地上，齊昰隨手從一個懸浮圓環里把放置其中的瓶子拿出，將瓶中溫奶小口喝下。

「時間。」

一片浮光在齊昰眼前組合，被視網膜捕捉。

——【06：21】。

齊昰瞥了一眼，邁開腳步向工作台走去。

光腳踩在地板上，卻沒有感覺到半點冰涼，腳底下一片溫熱，除了沒有那麼柔軟以外，就好像行走在一張地毯上。

走到工作台時，齊昰已經將瓶中溫奶飲盡，隨手把瓶子放在邊緣，手指在檯面輕輕觸碰，晶瑩的黑色桌面便亮起光芒。

【齊昰，早上好，要吃什麼？】

未等齊昰繼續操作，屏幕上就跳出了這一行字。

「早上好，艾娃，幫我打開動力裝甲的維護界面。」齊昰一手捏著下巴，想了想，「就吃牛肉味的營養膏吧。」

說著，他向身後空無一物的空地坐下，就在此時，一個被放置在角落的椅子也飛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飛到齊昰身後，恰好接住了他。

光影從工作台投射到半空中，顯示出一具單兵機甲的三維影像，高度正好適合齊昰靠在椅背上查看。

「啟動自檢。」

【開始掃描】

不一會兒，當托盤載著營養膏飛到齊昰手邊的時候，機甲的檢測就已經完成。

望著單兵機甲的三維影像，齊昰沉默片刻，將其劃掉，開始對庇護所進行全面檢修，當然，是在『艾娃』的幫助下進行的。

——【08：00】。

鬧鐘準時響起，嵌入牆體的大燈開始放射溫暖的光，那堆滿了一整面牆的休眠艙也依次打開，一個又一個孩子從其中走出。

「齊昰哥早啊！」

「艾娃早上好。」

「哥哥早上好~」

「今天早餐吃什麼？」

齊昰回過神來，朝著那些孩子微微一笑，點頭道：「早上好。」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或走或跑，來到了大廳中間，而地面也恰時升起，變成了一張巨大的圓形餐桌，角落裡的懸浮椅紛紛飛來，讓這些孩子都坐到了同一高度。

清潔機器人從天而降，飛快清掃桌面，又過了一會，一疊疊用脫水食品製成的菜肴便被送到桌上。

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看了桌上菜肴一眼，嘴巴微抿，轉頭向齊昰問道：「齊昰哥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我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齊昰頭也不回，繼續工作。

孩子們翹首以待，待到艾娃輕柔的「開飯」聲音響起，他們便歡呼著開始享用早餐。

齊昰突然手上動作一頓，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們吃完東西之後先不要離開，我有事要說。」

今天已經是『第二十天』了，哈里斯叔叔他們還沒打開大門，多半是……

齊昰抿直嘴唇，庇護所的物資可供他們使用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惡魔』離開營地，但他不知道，三個月之後，營地里是否還有活人。

現在只是過去了二十天，如果有人躲了起來，只要運氣好沒有被『惡魔』發現，或許還能活下來。

孩子們陸陸續續吃完早餐，他們沒有離開餐桌，在艾娃的幫助洗漱，然後就靜靜等待齊昰的話語。

「嗯……是這樣的。」

齊昰從工作台走來，雙手撐著桌子，環視一圈，「我打算『上去看看』。」

很多孩子臉上都充滿了茫然，他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他們已經與父母長輩分離了二十多天，但在『庇護所』里，他們得到了全始全終的照顧，只是偶爾會有些懷念父母長輩。

然而，幾個大孩子和早慧的小傢伙聽到這句話卻是慌了神，他們知道『上去看看』意味著什麼。

而且，他們也明白『上面』發生了什麼。

「齊昰哥……」

齊昰抬手制止了之後的話語，稚嫩的面容上寫滿沉重，「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可這是必須的，上面可能還有人活著，我是這裡年紀最大的人，這件事情只有我才能做。」

其他孩子臉上滿是懵懂，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齊昰哥的語氣，好像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看到他們好像都被自己鎮住了的樣子，齊昰輕輕吸了一口氣，又說道：「這一次，我大概會離開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一定會回來，如果三天之內我沒有回來的話，你們就乖乖待在庇護所里，等到兩個半月之後，再聽艾娃的指示離開庇護所。

「離開之前，我會命令艾娃，她絕不會把你們放出去，只有時間到了，你們才能離開！」

許多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獃滯看著齊昰。

星球的『秩序場』破碎，必然也會影響到先鋒基地，不管那邊有沒有收到營地的求救信號，三個月內都會前來支援。

——三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其他星球的基地趕來。

先鋒基地不可能撐不住三個月，所以只要等待三個月，必然能得到救援。

大廳鬧哄哄的亂作一團，孩子們七言八語各抒己見，但總結起來都是一個意思——阻止齊昰離開庇護所。

一些孩子甚至因為齊昰剛才的嚴厲、可怕的語氣急出了眼淚，扯著他的衣袖只顧著叫喊，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齊昰抿著嘴，皺著眉，輕輕拍了拍那幾個抓著自己衣袖的孩子的腦袋，繼而看向其他人，「都不要說了，我必須要上去看看！」

他的語氣無比嚴肅，一句聲音不大的話就把所有人的話音蓋了下去。

所有孩子瞬間噤聲，膽怵地望著齊昰，眼底浮動著害怕、委屈。

齊昰沉默片刻，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已經過去了二十天，在找不到可以破壞的『秩序』之後，惡魔就會離開……」

說著，他突然感覺這些話並不適合說出口。

他不該抱有僥倖心理，雖然他沒有直面過『惡魔』，但在他接受長輩的教育時，他們對此總是會不厭其煩的一再提醒。

「……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齊昰便轉身，向裝備間走去。

與此同時，一門之隔的裝備間中，那具掛載在支架上的機甲切斷了與支架的連接——

「咚」，掉落在地。

【臨行檢測，開始】

機甲的各個關節部位與背後的兩隻機械手開始律動，一旁桌上的銀色箱子隨之打開，當裝備間的門向兩側滑開之時，其中的『鐵片』便飛向門外。

『鐵片』在齊昰身上拼湊、組合，從前胸到後背，從指尖到肩胛骨，包裹整個身軀。

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服緊貼在脊椎上，讓他禁不住輕輕吸了口氣。

一塊塊甲片緊密連接，在齊昰體外組成了一件『作戰服』——『探索者六型』無動力外骨骼裝甲。

如果沒有『艾娃』的幫助，這件外骨骼裝甲穿戴起來很困難，畢竟這套外骨骼裝甲可以作為『太空服』使用，只要搭配上相應的配件，哪怕維生裝置損壞，也可以支撐裝備者在太空中活動四到六個小時不等，這段時間足夠讓裝備者處理任何問題。

而就算『探索者』沒有安裝『維生配件』，也足以支撐起裝備者至少十分鐘的活動時間。

齊昰走到桌旁，從打開的箱子里拿起面罩戴上，把面罩的接管與裝甲相連。

他不確定『上面』是個什麼情況，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

當齊昰望向單兵機甲，那具高大、冰冷的鎧甲隨即打開。

一口濁氣貌似模糊了眼前的各項『生命參數』，感覺到許多視線在自己身上匯聚，齊昰轉頭望去，看到了一雙雙迷茫的眼睛。

那些孩子好像還沒意識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艾娃，照顧好他們。」

清新的空氣從濾口湧入面罩，齊昰低聲說了一句『廢話』——就算他不說，作為『撫育型』的人工智慧，艾娃也會好好照顧那些孩子。

【好的，齊昰，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齊昰點了點頭，便走進機甲之中。

【裝甲啟動——】

〔昰〕通「是」，有「直」的意思，一般用於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