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攀枝花，我對不起你

院子一側，秦小貓穿著開襠褲，微微顫顫的扶著牆，突然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短腿，「哇」的一聲哭起來，秦小魚一看，對苗紅花喊：「媽！小貓又尿了！」

苗紅花順手把秦小虎放到搖籃里，站起來朝秦小貓走去，氣的要死，「尿了你就不知道給你妹換尿布？都不知道要你幹什麼！」又對秦小貓罵：「又尿，多大你才不尿？」

動作粗魯的把秦小貓褲子一扒，順手從院子里掛著的晾衣繩上拽一條幹凈褲子下來，套到了秦小貓的腿上，往地上一丟：「再尿褲子把你賣給收破爛的。」

秦小魚小小的個子站在灶台前，腳下墊著兩塊磚頭，正努力往大鍋里舀水，準備煮玉米糊糊當晚飯。

秦大功從門外進來，嘴裡罵罵咧咧的，「那什麼小少爺一看就是有錢人，要是不趁機多要一點，誰願意搬到鎮上去？」

苗紅花晃著秦小虎，問：「那你說有指望嗎？」

「不管，要是不多給，就是不搬。」秦大功說的斬釘截鐵。

秦小魚從廚房探頭，對著秦大功喊了一句：「不搬！給多少錢也不搬，爺爺說了，這是宅基地，不能讓！」

「去去去！」秦大功不耐煩的攆了攆，「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一邊去！」

秦小魚氣的要死，別的她不記得，就記得爺爺說這是宅基房，搬了人就每根了，結果她爸她媽就想要拆遷款安置房。

晚飯的時候秦小魚用勺子喂秦小貓，秦小貓太小，筷子壓根拿不住，秦小魚餵了幾口就不想餵了。

秦小虎躺在搖籃里睡覺，苗紅花喝口稀飯，嫌棄：「今天的玉米糊糊做稠了，就不知道多放點水？」

秦小魚拉著臉不說話，苗紅花伸手過來，在她後腦勺打了一巴掌，「啞巴了？跟你說話聽到沒？」

秦小魚只好開口：「聽到了！」

秦大功喝著玉米粥，就著鹹菜乾，咬一口手工餅，「我聽老村支書的意思，這房子肯定要動，就是動遷補償多少還不一定，咱們要是太好說話，到時候這錢肯定不多，所以說什麼我們也不能退讓……」

還是圍繞這半個月要征地的事來說，秦小魚不愛聽，她房間里攀枝花在咯咯叫，苗紅花氣的罵道：「你又讓雞進屋？到處拉屎，不噁心啊？」

「哪裡噁心了？」秦小魚回嘴，「攀枝花才不亂拉屎！」

苗紅花作勢站起來要打她：「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我哪天非給它燉了不可！」

秦小魚趕緊端著碗跑了，進屋一看，攀枝花在地上拉了好幾泡屎，秦小魚把碗里的飯往地上扒拉一點讓雞吃，這才出去繼續吃飯。

「小魚，過來喂小貓吃飯！」苗紅花喊了一聲，

秦小魚坐下來，看了秦小貓一眼，不耐煩的拿起勺子往她嘴裡塞，「你快點吃！」

秦小貓一下就被她塞哭了，「哇——」

苗紅花氣死，「你當她是豬啊？慢點！」

秦小魚也不說話，就是動作慢了一點。

「待會去找你二嬸，把你頭髮修修，跟個瘋子似得。」

秦小魚氣呼呼的說：「要不是你非把我辮子剪了賣錢，我也不會這樣。」

「你還頂嘴？」苗紅花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秦小魚頭上。秦小魚只是揉揉腦袋，繼續喂秦小貓。

秦爺爺和秦奶奶有個小小的養雞場，規模不大，平常四面的鄰里都會去買雞蛋，收入還算可以。但是在秦爺爺看來，養雞是個苦力活，是沒文化的人才幹的活，因為太辛苦，所以他和秦奶奶努力培養幾個孩子，就是為了不讓他們養雞。

於是秦家三姊妹中，老大秦大勛是個電工，老二秦大功是個木工，而三丫頭秦大躍是個縫紉工，在秦爺爺和秦奶奶看來，這些都是有手藝活。事實證明，兩個老人家這樣想也不算錯，最起碼，三個孩子長大后，都有手藝旁身，日子過的都不錯。

秦小魚出生的前幾年，是秦爺爺秦奶奶養的，那時候秦大功和苗紅花忙著上班，孩子丟給爺爺奶奶帶，直到秦小虎出生，苗紅花下崗有時間，秦小魚和秦小貓才會被接回去。

第二天秦小魚真去她爺爺家，不過秦爺爺早已勸不住秦大功，鬧到最後，秦家是第一個同意騰房的。

一年後秦小魚一家搬到了千燈鎮上，房子是漂亮氣派的商品房，還帶門面，樓上樓下兩層，順帶補償了十萬塊錢，秦大功很高興。

秦小魚死活帶著攀枝花一起搬過去，苗紅花幾次要把雞給殺了吃，秦小魚就是不讓，最後她搬個雞籠子，放在自己房間的窗戶外面掛著，專門養攀枝花。

搬到千燈鎮不久，秦家所在的莊子大半被移平，一大片面積被改成了高爾夫球場，常年有開著各種各樣豪華轎車的人去打球。

秦小魚的小學在很多孩子的嘲笑中渡過，因為放學后，她經常牽著攀枝花遛雞，其他孩子看到就會嘲笑。秦小魚不管，愣是把攀枝花從小雞仔養成了老雞仔。

大多時候，秦小魚看起來都很傻氣，不過她有個讓老師喜歡的長處，成績好，所以每年的期末考試后，她都能捧回一張三好學生獎狀，這是千燈鎮上很多孩子都沒有的。

三個孩子上學，這學費還是挺讓人費心的，所以秦大功不想讓秦小魚再往下讀，覺得女娃娃認的字嫁個好人家就是出路，沒必要再讀下去，結果秦小魚死活要讀書，後來秦大功說：「你想繼續讀書也行，你考擺宴一中，考上了你繼續讀高中，考不上你給老子趕緊出去打工！」

秦小魚惡狠狠瞪了她爸一眼，「我考得上！」

中考的時候，秦小魚正常發揮，以全鎮第三的成績考進了擺宴一中，學費全免，秦小魚拿著成績單回家，苗紅花喜笑顏開，午飯豐盛。

燉鍋一揭開，秦小魚電擊似得的站起來，立馬朝自己房間跑去，推開窗戶一看，籠子里的攀枝花不見了，她哇哇哭著跑出來：「媽，你是不是把攀枝花給燉了？」

苗紅花心虛：「這不是為了給你慶祝一下？你爸殺的，小虎、小貓，快點吃。這雞老了，肉不好吃，喝點老雞湯有營養。」又回頭對秦小魚喊：「小魚啊，你也過來喝點湯。」

秦大功進屋吃飯，一家四口熱熱鬧鬧喝雞湯。秦小魚一邊收集攀枝花的雞毛一邊哭：「攀枝花，我對不起你，嗚嗚嗚……」

攀枝花的湯她一口沒喝。她把收集的雞毛做成了好幾個毽子，整整齊齊擺放在窗台上，後來被秦小貓偷走兩個，秦小虎扯壞一個。對此，秦小魚恨也沒用，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家裡，去遠遠的地方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