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仰觀是抬頭仰望的意思，抬頭仰望宇宙的浩瀚無垠，」

「俯察品類之盛，俯察，低頭觀察，注意這裡品類之盛不是王羲之他們聚會的酒菜豐盛，它和仰觀宇宙之大對應，所以這裡品類之盛指大地上的萬物多樣......」

高一三班，四十歲左右，不胖不瘦，戴著眼鏡，頗為儒雅，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的路楚原，邊講課邊走向第五排昏昏欲睡就要趴向桌子上的吳思明。

吳思明後面乾妹妹戴淵手指戳了戳吳思明。

趴下的那瞬間吳思明只感覺腦袋沉重難支，緊接著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反應。

路楚原過來后把手放在吳思明額頭上摸摸。

吳思明剛趴下就睡著了，路楚原並沒有生氣，因為吳思明雖然不愛學習，但以前從來不在課堂上搗亂和睡覺，路楚原心裡想吳思明今天是不是生病了。

「老婆別鬧。」

額頭涼涼的，吳思明嘴裡嘟囔著，甩手推了下，把臉轉向另一邊。

「噗，」

教室立即發出密密麻麻的『放屁』聲，五十八雙眼睛全朝吳思明看來。

病的不輕，路楚原提起右手推了推眼鏡，從容不驚。

只見吳思明的同桌路漫兮臉色沉了沉，肘子使勁懟了下吳思明。

吳思明猛然清醒了，抬頭望著拿著語文書的路楚原，「爸，備課呢！」

「這尼瑪做白日夢的。」

所有人瞬間明白了。

吳思明剛說夢話『老婆別鬧』，這會喊路老師『爸』，顯然是在做白日夢。

夢境還不淺。

路漫兮飛紅的臉上有些羞惱，不過並沒有表現出難堪，班裡誰不知道小明喜歡她，事實上喜歡她的男生多了去了，小明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臉皮最厚膽兒肥的一個，別的男生礙於老爸都不敢追她，小明卻整天蜜蜂似的圍著她轉。

要不是當著老爸的面，路漫兮這會就蓋小明兩書，幫他醒醒神。

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看著桌子上厚厚的書，看著一身校服的路漫兮，再低頭看穿著中學校服的自己，短暫的懵圈之後，吳思明在不可思議中明白了。

現在是10年10月底，還在讀高一。

「有點發燒，漫兮帶他去醫務室看看。」

為了化解尷尬，路楚原讓吳思明出去涼快涼快。

領會到老師的意思，吳思明裝出難受的樣子，說感冒了，揉了揉太陽穴站起離開座位，路漫兮看了眼老爸猶豫了下，起來往下拉了拉校服外套跟出去。

老師非但沒生氣，還讓路漫兮陪著吳思明去看病，其他男生那個嫉妒。

當然，有三四個女生也暗自不爽。

吳思明和路漫兮前後腳出了教室，路楚原舉起書接著講課。

「小明，你是不是做白日夢了？」路漫兮快步追上吳思明，白皙的小手在吳思明額頭摸了摸，好像是有點發燒，「你是不是夢見娶我了？」

路漫兮現在身高一米六齣頭的樣子，穿一身校服，褲子是藍色的，外套藍色和白色拼接，校服土的不能再土，在吳思明看來還好，土到極致便是潮形容校服再合適不過，也可能是路漫兮人漂亮穿什麼都好看吧，提升了校服的品。

路漫兮在學校總是梳著一條高馬尾辮子，額前的兩捋斜劉海被風吹的有點亂，因為三四天沒洗頭髮了，頭髮沒有那麼乾爽柔順，有點油有點糙。

不過這並沒有掩飾她的美，反而將十五六歲青澀少女的美完美彰顯。

她站在深秋清冷的風中，兩隻手插著腰，特別清秀清純。

路漫兮平時在別人面前端莊淑女，在吳思明面前卻自戀而傲嬌。

高中同桌間有種獨特的感情，這個階段沒有初中時那麼叛逆，沒有成年人那麼社會，所以這種感情比較單純，超脫美醜，甚至超脫性別，對於重視同學感情的人，高中同桌間的關心可能僅次於親人。

「對啊，幸好是夢。」

吳思明靠路燈桿雙手插校服褲兜，在冷風中清醒清醒，作出心有餘悸的樣子，說著一隻手就去捏路漫兮白嫩的臉蛋。

「你後悔的機會都不會有，」路漫兮擺了下腦袋，「以後少做白日夢多學習。」

「兮兮你太臭美了，我高中不想談戀愛。」

吳思明嘴上很不屑，他心裡有分寸，平時跟路漫兮開開玩笑沒什麼，真死皮賴臉的追現在肯定不是時候。

心急吃不了路漫兮的熱豆腐。

「盜用我的台詞，你這招叫欲擒故縱吧，沒用的，你再煩我哪天我煩了讓我爸給你調位置，甚至發配到別的班。」

路漫兮雖然平時跟同桌吵吵鬧鬧，不過並不討厭他，小明煩是煩，人不壞。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任你拒我千百遍，以後我都把你當老婆疼愛。」

吳思明嘆著氣搖搖頭。

「我不缺愛，收起你的博愛之心吧，好好說話，」路漫兮穿著小白鞋的腳踢了下吳思明，「你今天鬧了這麼一出說不定已經做不了我同桌了，好好想想怎麼應付我爸才不至於把你調開。」

也是啊，剛才太尷尬了。

不過仔細想想吳思明並沒有太擔心。

老班對他很特別，只要他不影響路漫兮學習，應該不至於給他換座位，如果老班排斥女兒跟男生交往，開學時候就給排個女同桌了。

吳思明假裝擔心，看著路漫兮道：

「十年修得同桌渡，百年修得同墓眠，這麼大還沒有一個同桌坐滿過三年，聽說大學沒有固定教室固定座位，所以兮兮，咱高中應該珍惜同桌啊。」

路漫兮道：「明年還分科呢。」

「分科咱倆又不是非要分班，你讓你爸給咱倆分一起不就行啦，」吳思明微笑道：「做三年同桌多好，我想用你的眼睛記錄青春，未來我遺忘了的時候，你坐在床頭講給我聽，我也幫你記錄青春，你遺忘的時候我也回憶給你聽，」

「你不學文科真可惜。」

路漫兮嘴上不在意，其實也不想換同桌，尤其是小明這麼一說，初中三年小學六年，還有幼兒園，還真是十年修來的同桌，她心裡不由品味小明的話。

『十年修得同桌渡，百年修得同墓眠』

『.......我想用你的眼睛記錄青春，未來我遺忘了的時候，你坐在床頭講給我聽，我也幫你記錄青春，你遺忘的時候我也回憶給你聽......』

不得不承認，小明挺有才華的，路漫兮心裡說，假如未來真這樣，蠻浪漫的。

「我肯定學理科的，你準備學理科可得加把勁。」

路漫兮手從腰上放下縮進袖筒，轉身朝醫務室走去。

「兮兮不用去醫務室，我沒事。」

吳思明對著路漫兮背影喊道。

「你都發燒了，」路漫兮邁著步子繼續往前走，回頭瞪了眼吳思明道：「以後不許在班裡喊我小名，好像多親密似的。」

「你不也喊我小名嗎。」

路漫兮不理會，吳思明追她屁股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怎麼樣，我的名字很有內涵吧，我爺爺起的，我爸的也是我爺爺起的，我爸的楚是楚辭的楚，原是屈原的原，楚原兩個字合在一起也很有內涵吧。」

路漫兮頗為自豪，「你的名字有什麼含義？」

「思明含義多了，明是明天，象徵希望，也可以理解成光明，還可以理解成為明天著想，向前看，不要安於眼前，就是居安思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可是你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一天不好好學習就知道撩妹看小說，長著一張好學生的臉卻不好好學習，你對得起你的臉嗎？」

路漫兮有點恨同桌不成鋼的道。

「有憂患意識的，撩妹是擔心未來做光棍，你做我女朋友我就不撩別人了。」吳思明笑道：「兮兮，每次我跟別的女生玩你就拉著臉，是不是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