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弘武帝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復又重新問了一遍,「你方才說什麼?」
蘇御彎唇一笑,啟唇道:「孫兒說,孫兒亦覺如此。」
「你也覺得那衛家小姐不錯?」弘武帝顯然有幾分激動。
管孩子比治江山還不容易,尤其是對待這幾個孫輩的小子。
太子幾人小時候若是不聽話,他直接一巴掌就呼過去,就連最淘氣的威王都老老實實的。
可畢竟是隔輩人,他有時便是氣也下不了狠手,只能遷怒他們幾個的老子,讓由他們的老子修理他們,著實費了他一番苦心。
這幾個小子一個清心寡欲,一個縱慾過度,還有一個滿世界的追著一個寡婦屁股後面跑,真是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不過此番蘇御開了竅,且難得的是與他想法一致,著實令他開懷。
衛錦悠這個人選也是經過他深思熟慮的。
衛城正直剛正,且與太子不和,兩人成婚後他自會忠誠於蘇御。
林家滿門清貴,衛錦悠的幾個舅父也皆在朝中任重職,對蘇御更是如虎添翼。
而且這小姑娘的性情不錯,有他父親的正直,卻不魯莽,很是不錯。
原本他雖也有意兵部尚書家的羅素,但那個女孩子太過心浮氣躁,並不適合蘇御。
「你有此心意最好,朕會為你們賜婚,給你們籌備一個風光的大禮!」弘武帝笑道,眼角眉梢都暈出了笑紋。
「皇祖父,孫兒想親自與她袒露心意。」
弘武帝一怔,待聽蘇御娓娓道來,弘武帝心中更喜。
這婚姻大事只他一人滿意不行,蘇御他們兩個情投意合,今後的日子才能好。
「好好,一切都依你!」弘武帝心中只剩歡喜,哪裡還有不依之理。
蘇御剛離開萬壽宮,德妃便如同踩了點一般的求見弘武帝。
剛一邁進殿中便見弘武帝紅光滿面,似乎心情甚好,德妃見狀也稍稍鬆了口氣。
弘武帝的脾氣雖不像年輕時那般烈,但這臉色卻是比以前還沉,莫說那些孩子們,就連她們幾個有時瞧見了都打怵。
「臣妾見陛下心情甚好,不知可是有什麼好事?」德妃淺笑盈盈,走上前為弘武帝斟了杯茶。
弘武帝心情好給了她面子,舉杯抿了口,笑道:「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哦?那臣妾可要盼著了。」德妃笑著附和道,心思卻在別處,轉眸試探著問道:「陛下,今日那些赴宴的姑娘們各個猶如嬌花一般,臣妾瞧著便覺得賞心悅目。」
弘武帝點了點頭,臉上笑意不減。
德妃見狀,忙又笑道:「有一個姑娘臣妾瞧著便喜歡呢……」
弘武帝偏轉視線,望向德妃,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德妃莞爾一笑,輕聲道:「方才祈佑險些遇險,那王家姑娘竟敢捨命擋在祈佑身前,妾身瞧得是膽戰心驚,事後又不禁覺得感慨動容。
捨命相護,那該是何等的勇氣。」
經德妃這般一說,弘武帝才想起似是有這樣的一個少女。
只當時情況太過緊張,他的注意全都放在了蘇御身上,又為胡家大發雷霆,只記得是葉清染射箭擋住了那支箭矢,卻根本不記得什麼王家小姐。
「哪個王家?」
德妃忙笑答道:「那少女是工部老尚書家的孫家,聽說名喚王鳶。」
弘武帝點了點頭,與德妃道:「的確是個頗有膽量的少女,改日你可準備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送去王府,也是褒獎她的所為。」
「是。」德妃笑著應下,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臣妾倒還有些別的想法。」
「什麼,說來聽聽。」弘武帝隨口問道,卻已然在腦海中為蘇御籌備起他的婚事來。
德妃望了弘武帝一眼,彎唇道:「這位王小姐不惜捨命也要護住祈佑,除了膽識過人外,怕是其中也有對祈佑的情意在,否則在生死面前,又有幾人能做到此般。」
弘武帝挑起了眉,側眸望向德妃。
德妃忙道出了自己的心意,「陛下,祈佑年紀也不小了,身邊需要有一個知冷暖的人陪著。
這王家姑娘相貌清婉,家世也不錯,對祈佑更是一番真心,臣妾怎麼瞧著都是極好的。」
弘武帝蹙蹙眉,似是認真思忖起來,開口問道:「德妃覺得那王家小姐甚好?」
德妃連連頷首,「這王小姐長得秀麗動人,臣妾著實喜歡。」
弘武帝點了點頭,贊同道:「難得有入你眼緣之人,想來應錯不了。」
德妃聞后心中一喜,卻聽弘武帝道:「祈佑的婚事朕已有定數,既是你這般喜歡王小姐,朕便為懷誠與她賜婚……」
「不可!」未等弘武帝說完,德妃便連忙回絕。
弘武帝饒有興緻的問道:「為何?」
「懷誠與她並不相配。」
弘武帝笑意更深,「那又是為何?既然這王小姐這般好,怎就與懷誠不不相配,還是說她單單隻與祈佑相配?」
弘武帝陡然變冷的眸色望的德妃心中一驚,她忙解釋道:「陛下,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那王小姐自然是好的,只她心中有祈佑,如何能與懷誠一處。
祈佑身子不好,身邊需要有一個真正疼他的人。
那些名門小姐雖都是好的,但臣妾怕她們性情驕縱,不夠貼心……」
弘武帝抬手,示意德妃不必再言,「朕說過了,祈佑的婚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你若當真閑悶,可為懷誠相看。」
「陛下,臣妾今日為祈佑相看的時候倒也順便為懷誠相看來著,臣妾覺得兵部尚書家的羅小姐嬌俏率真,倒是不錯。」
弘武帝聞后笑了起來,笑得德妃不禁心虛。
弘武帝冷冷勾唇,收回了視線,淡漠道:「朕瞧著不好!」
「為何?」德妃下意識追問道,見弘武帝不悅掃了她一眼,才弱弱道:「臣妾只是覺得那姑娘率真可愛。」
「那不如朕將她賜給祈佑?」
德妃語凝,喉嚨微動,乾巴巴的解釋道:「這羅小姐雖俏麗,但只怕性子太過熱絡,不夠細心。」
弘武帝彎唇,直白道:「朕看你是怕羅素身份太高,屆時會令太子府不安生。」
德妃臉色一白,「臣妾不敢,臣妾絕無此意,臣妾只是……」
「不必與朕解釋了,退下吧!」
弘武帝抬手趕人,德妃不敢再留,只得抿唇不情不願的躬身行禮,轉身之時聽弘武帝輕哼一聲,喃喃道「真是掃興!」
德妃快步走出萬壽宮,心裡憋悶至極,蘇御的事情就沒一次讓她心情順暢過,若非為了太子府的安寧,她才懶得管蘇御的婚事。
反正是個短命的,娶誰不一樣。
德妃敗興而歸,麗妃此時卻笑意堆了滿臉。
葉清染為麗妃診了脈,收回手,緩緩開口道:「娘娘身體康健,並無異常。」
麗妃抿唇而笑,滿臉和藹,「本宮這心口憋悶了好幾日,今日一見到清嘉縣主竟是便無葯而愈,可見本宮與清嘉縣主甚是投緣。」
葉清染神色如常,嘴角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承蒙娘娘誇讚。
既是娘娘身體無礙,臣女便不打擾娘娘休息了。」
「哎。」麗妃按住了葉清染的手,笑意融融,「你難得來本宮這裡,何必急著走呢。」
轉而她吩咐身邊的宮婢道:「煮一壺茶來,用陛下賞賜雨前龍井,再去備些差點。」
宮婢領命而去,殿內只剩麗妃與葉清染二人。
「麗妃娘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葉清染開門見山。
「本宮就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麗妃滿意而笑,「自大第一次見你,本宮就不覺得與你投緣,心裡便喜歡的緊。」
麗妃先不動聲色的拉進了兩人的距離,而後才又嘆聲道:「你這孩子處處都好,只可惜是個苦命的,身邊也沒個至親之人……」
「多謝娘娘憐惜,義父義母待臣女皆視如己出。」
麗妃瞪她一眼,怒其不爭的道:「傻孩子,你還真相信什麼視如己出這種話,如己出,終究不是己出,你要學會為自己考慮才是。」
葉清染眉心動動,垂眸不語,麗妃繼續苦言相勸道:「陛下很喜歡你,你也爭氣,這縣主之位可不是誰人都能得到的,只不過……」
麗妃話鋒一轉,又道:「只不過咱們女人最重要的還是要嫁個好夫家,屆時我們的榮耀自有夫家來爭。
今日那些小姐們其實出身都差不許多,但待她們出嫁之後,卻有可能天差地別。」
聽到此處,葉清染輕牽唇角笑了笑,已然明了了麗妃的心意,抬首問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麗妃抬手挽了挽耳邊的碎發,她的耳垂上墜著圓潤的南珠,纖長的護甲上點綴數顆華麗的寶石,手指上的玉戒墨綠光潔,處處體現著華貴。
「清嘉縣主,其實今日本宮找你來正是為了你的婚事。
本宮的孫兒,也就是景王世子,你們年齡相仿,他與本宮一般,對清嘉縣主都青睞有佳。」
聞此,葉清染全然確定了心中的猜測,起身福了一禮,盈盈道:「臣女承蒙麗妃娘娘抬愛,但臣女的婚事自有義父義母做主。
既然麗妃娘娘身體無礙,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等等!」麗妃起身,喚住葉清染,「清嘉縣主,你可要知道懷仁他是景王世子,亦是日後的靖王爺,嫁給懷仁你可就是未來的王妃,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葉清染淺淺一笑,柔聲道:「臣女自然知曉,是臣女福薄而已。」
麗妃眯了眯眼,臉上笑意收斂,聲音漸冷,「你不願意?」
葉清染不置可否,只輕聲回道:「方才娘娘有一句話恕臣女不敢苟同,女子也好,男子也罷,榮耀都要靠自己所得,依憑他人所得之物終如雲煙,轉眼而逝。」
葉清染語落又對麗妃福了一禮,轉身離去,只留麗妃滿臉陰鬱。
宮婢煮好了茶,端送進殿,麗妃掃了一眼,抬手掀翻了茶盞。
「不識好歹的東西,竟是敢駁我的面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麗妃原以為葉清染會感恩戴德的應下,卻不成想她非但未應,竟是還敢教訓她,「真是豈有此理!」
「祖母!」蘇懷誠從外面跑進來,拉著麗妃笑問道:「祖母,葉小姐是不是答應了?我現在是不是可以找皇祖父為我賜婚了?
我放才在外面瞧見她了,她一眼都未瞧我便行禮而去,可見是害羞了……」
聽到此處,麗妃只覺腦袋青筋直跳,惱怒道:「答應什麼,人家沒瞧上你!」
蘇懷仁一愣,忙追問道:「祖母,你不是說此事十拿九穩嗎?怎麼就不成了……」
麗妃聞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十拿九穩,那不是還有一個不穩嗎?
再說,還不是你不爭氣,連個平民丫頭都瞧不起你!」
蘇懷仁還想說什麼,麗妃玉手一指,冷叱道:「滾出去!」
蘇懷仁無故被麗妃指著鼻子罵了一通,滿腹委屈的被掃地出門,麗妃卻仍怒氣難平。
在這個宮裡帝后可以訓斥她,德妃賢妃也隨便給她臉色,如今就連一個小丫頭片子竟是也敢教訓她,真當她是泥捏的不成!
麗妃忿忿坐下,眼眸一轉,心上一計,冷笑著幽幽道:「這口氣我若是就此忍下可真是枉為人了!」
她抬手喚來婢女,低語一番,嘴角冷揚。
她倒要看看,葉清染能不能一直這般狂妄下去,拒絕了懷仁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葉清染正要行至御花園與林璇幾人匯合,忽有人喚住了她,「清嘉鄉君!」
葉清染駐足轉眸,只見是蘇靈芷身邊的婢女椿時。
「鄉君。」椿時福身一禮,今日蘇靈芷未出席宮宴,是以椿時也還不知葉清染已被封為了縣主。
「椿時姑娘喚我何事?」
椿時垂首答道:「鄉君,我家郡主今早起來便身體不適,方才不知怎麼更是暈了過去,您可能隨奴婢過去瞧瞧?」
椿時是蘇靈芷身邊的大丫鬟,人聰慧手腳也勤快,很受蘇靈芷重用。
葉清染望了椿時一眼,頷首應下,「好,我隨你過去看看。」
椿時領著葉清染行至一處偏殿,偏殿臨湖而建,殿周種滿了各色花草,這雖然只是一間偏殿,但卻甚是精緻華美,不輸於任何一間宮殿。
葉清染駐足而望,這裡本沒有宮殿,只因一年夏季炎熱,她臨時起意說想睡在湖邊,父皇便為她建造了這麼一間宮殿。
椿時見她停下了腳步,轉身好奇問道:「清嘉鄉君,您怎麼了?」
葉清染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抬步跟上了椿時的步伐。
「鄉君,我家郡主就在裡面,奴婢還要去知會公主殿下和郡王爺。」椿時推開殿門,挽袖請葉清染進殿。
葉清染只掃了她一眼,便抬步邁進殿中,而身後的殿門隨之緊關,聽聲音應是有人在外面落了鎖。
葉清染神色未變,也未喊叫出聲。
身側傳來衣料窸窣的聲響,還有男子陰冷譏諷聲音,「清嘉縣主。」
看著胡繼達那張明明算是英俊,但生生被陰鷙所毀的臉,葉清染沒有絲毫驚訝。
胡繼達揚著嘴角繞著葉清染走了一圈,冷笑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清嘉縣主怎麼一點不害怕呢?還是說,很願意與我獨處?」
葉清染腳步未移,定定的看著眼中噙滿惡意的胡繼達。
卸去了往日的溫婉,抬眸勾唇間自有另一種冷艷霜華,聲冷如冰,凌厲似刃,「我早知並非郡主在此。」
胡繼達蹙了下眉,「你知道?」
葉清染輕慢勾唇,椿時臉上不見絲毫驚慌,若真是自家主子暈倒豈有這般平靜之理。
「你既是知曉,為何還敢隻身赴宴?」
葉清染在笑,眸中寒光卻冷戾逼人,「為何不敢?胡公子盛情相邀,我豈有不赴之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