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書店門口，司來面容平靜的蹲看著面前的貓，這隻貓擋在他面前，就是不讓他進去，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當然，他很清楚，書店裡沒有人，裡面沒有人氣也沒有鬼氣，空蕩蕩的，白熾燈孤單的亮了一夜。

「早上好？」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司來眨眨眼睛，他起身看向身後，一個略有點眼熟的男人站在他身後，黑色的眼睛裡帶著一點好奇，司來努力想了想，終於從昨天晚上的記憶里把這個人扒拉出來。

哦，昨晚那個沒有恐懼感的人類。

「早上好。」司來小聲回了好，接著才開口，「你也是來書店買書的嗎？」

「買書？」沈宸笑著盯著他，「不，我是這裡的老闆。」

司來微微睜大眼睛，「你是老闆？」

「怎麼？不像嗎？」沈宸推開書店門，白貓喵嗚一聲竄進了店裡，很快就躍上書架頂端，團成一團迅速睡著。

司來遲疑的看著他，片刻后他才邁動腳步踏進店裡，「只是沒想到，這家書店的老闆竟然這麼年輕。」

而且……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很年輕，大概剛剛20歲，在他經過的時候，司來能夠聽到他身體里傳來的聲音，呼吸聲、心跳聲，甚至是血液流動的聲音，那些生命特有的聲音告訴司來，面前這個人真的是人類，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原本以為眼鬼和糾纏周雪的厲鬼死的不明不白，沈宸和周雪以及方德都有關係，和那個人擁有同樣的名字，自己還在書店看到了這隻貓。

他覺得真的是那個人蘇醒了，只是想到了新的遊戲，利用這個身份偽裝自己。

原來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司來說不清心裡到底是慶幸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

「年輕？」沈宸回頭看了司來一眼，眼裡帶著一點笑，「你看上去也很年輕，今年成年了嗎？是來買高考參考書的嗎？」

司來：……

「……不，我成年了，今年二十三歲。」

「看不出來啊。」沈宸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聲音裡帶著隨意的調子，「不過沒關係，不管你多少歲都可以進書店，我這裡沒有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的書。」

司來點點頭，完全沒有因為沈宸的話產生什麼不對的表情，他表情依舊平和，甚至道了聲謝。

在靈異調查組內，司來也是外表最年輕的調查員，很多人都會疑惑他有沒有成年，每當此時，司來都會臉不紅心不跳的告訴他們，自己今年二十三歲，他性格老成，不驕不躁，能力強還沒有年輕人的慌亂，大多數都信了他的話。

實際上，司來的年齡確實是二十三歲，只不過，是死的那一年，他剛滿二十三歲。

裝作購買書籍看著書架上的書本，司來的視線瞥向書架上的那隻貓，接著看到那隻貓盯著自己，眼睛快要盯成一道豎線，這隻貓不管怎麼看，都和自己在周雪恐懼里看到的貓靈一模一樣。

貓靈被撿到了書店，是因為它知道周雪會在這裡上班？

這隻貓靈即使如此也依舊想要守護它的主人嗎？

就在司來準備繼續觀察這隻貓的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司來眨眨眼睛，並不是很習慣現代通訊設備的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接著連忙走出書店門口，思考了大概三秒鐘后才滑向接通。

「喂？」

「司來你在哪裡？趕緊回調查組，緊急事件。」安天的聲音傳出來，「怨鬼復仇，一夜死了近十個人。」

「我明白了。」司來應聲，「馬上趕回去。」

靈異調查組就是這樣，就算是放假，也會在假期內突然把司來喊回去，終究是因為調查組裡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替代司來的能力，在恐懼中看到即時場景，這是多強大的大師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司來掛斷電話，在離開的時候他轉頭看向書店裡，年輕的老闆依舊在挑選書籍。

他從這個書架走到那個書架，最後終於找了一本符合他心意的書，他滿意的翻閱著，黑色的眸子里溢滿了光。

就在這時，司來看到了從路盡頭走過來的周雪，他下意識轉身躲在死角，昨天去和周雪交流的時候他們見過面，雖然這不是什麼大事，但司來莫名的不想讓這家店老闆知道自己的工作。

一直到周雪走進店裡，司來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他低著頭沉思著，思考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老闆？」還沒等司來反應過來，店裡傳來周雪的聲音，「什麼？你今天不在店裡，留我一個人看店？」

「有點事情要辦，所以，拜託你了。」沈宸穿上掛在衣架上的外套，「當然，小貓會幫你看店的。」

周雪茫然的看著沈宸，「可是，我今天才第二天上班啊。」

「我相信你。」沈宸笑著拍拍周雪的肩膀，他朝著周雪揮揮手，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過頭來，「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給那隻貓取名叫大白，我晚上下班之前就會回來。」

「大白？」周雪愣了一下，她看著書架上的白貓，眼裡帶著一點驚訝，和淡淡的希冀。

周雪覺得自己不會看錯，昨天晚上在昏迷的那一霎那，擋在自己面前的那隻白色的毛糰子，就是她的大白。

她的大白，被自己撿回去養了三年依舊還是離去的流浪貓。

等周雪反應過來的時候，沈宸已經走出店門口，身上除了錢包身份證之外就是一本書，周雪迅速跑到店門口。

「老闆，你要去哪裡啊？可以告訴我嗎？」

「去哪裡？」沈宸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查了查山和大學的地址，接著才開口，「蘇林市。」

蘇林市。

司來從角落裡走出來看著離開的沈宸，他現在越發覺得是自己猜錯了，如果真的是那位鬼王沈宸，沉睡百年的他又怎麼會這麼平常的說出諸如『高考』『參考書』『蘇林市』這樣的話來。

微微有些遺憾的嘆口氣，司來轉身朝著靈異調查組的方向走，再不過去安天又要一直打電話了。

怨鬼復仇，不管是什麼時代，帶著執念冤死的人依舊那麼多。

……

蘇林市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學城，全省有一半知名大學坐落在這個城市，這裡風景獨好，到處都能看到衣鮮亮麗的年輕人，他們結伴走在路上，完全是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

大多數人都應該是這樣。

祝星連坐在學校門口的草坪旁，手中捧著一本書，他低著頭，但是卻根本看不進書上的文字。

他現在很擔心。

康語敏，他的女友，在小假期后就沒有再回來上課，祝星連一直聯繫不上她，電話沒有人接，班級里也只知道她請了很長的假期，也不確定她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回來。

焦心了近一周，祝星連還是去找了康語敏的負責老師，但是負責老師告訴他，康語敏的假是她父母請的，似乎是家裡有長輩去世。

可是，單純只是長輩去世為什麼會聯繫不上？

他每天都要給康語敏打電話，但她的手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態，他不知道康語敏家裡的電話，也不知道康語敏家的地址，他每日都只能心焦的等。

不是沒想過報警，但康語敏的請假很正規，就算是報警也不會有警察受理。

到底該怎麼辦？

「你看上去很憂愁？」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祝星連被嚇了一跳，他猛地轉頭看向旁邊，差點直接摔到草地上。

在他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看上去年齡不大，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閑裝，樣貌很好，只是眉宇間似乎帶著一點病氣，面容有些蒼白，祝星連眨眨眼睛，接著才有點疑惑的看著沈宸，「同學，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沈宸蹲下來和他對視，「你叫祝星連？」

「你怎麼知道？」

沈宸點點頭，他把懷中的書遞給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有個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我想了想，那句話不親口說就沒什麼意義了，於是我找了好久，最後找到了這本書，裡面有她帶給你的那句話。」

「什麼？」祝星連覺得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不接的話你會後悔的。」沈宸嘴角彎起，是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免費給你的，真的不要？」

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出現把自己嚇了一跳，又突然塞給他一本書，說什麼不要會後悔，祝星連有些遲疑的把書接過來，他看了一眼書封，發現那是一本戀愛小說，書名是：《綠植的流浪》

這本書並不算出名，但恰好文學系的祝星連前段時間正好看過這本書，書中將一個癌症晚期的女孩比作斷根的綠植，她想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去看自己從未見過的美麗，也是在這個路途上，女孩遇到了自己的愛人。

很可惜，書本里沒有奇迹，女孩即使再次有了活下來的信念卻依舊沒能活下來，她躺在手術台上永遠閉上了雙眼。

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送給他這樣一本書？

「祝星連？你在這裡。」有同學氣喘吁吁的拍上他的肩膀，「去辦公室，老師喊你，說是你女朋友的事情。」

「小敏？！」

再也沒有心思關注那個奇怪的人為什麼要給自己這本書，祝星連抓著手中的東西飛奔向教學樓，沒有什麼事比康語敏更重要！

一口氣衝過去，祝星連氣喘吁吁的開口，「老師！」

「祝同學你來了，不要著急。」老師連忙招呼著祝星連。

這時祝星連才發現，在房間里不只是有康語敏的指導老師，還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他們帶著紙筆，表情嚴肅，看上去是因為什麼事件過來，祝星連睜大了眼睛，他心中湧上了不好的想法。

「老師，小敏她怎麼了？！」

「關於康同學……」老師看了一眼警察，眼裡帶上了一點遺憾，「抱歉，康同學已經去世了，兩位警察同志是來了解情況的。」

「去世？」

祝星連腦子空白一片，那一霎那，他甚至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他覺得自己的手很疼，低下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用力的攥著手中的書本，堅硬的書角抵在他的指腹上，劃出一個紅色的小血點。

死了？去世了？明明他們才一周多沒有見面，怎麼就突然……無法見面了呢？

「她，她是怎麼去世的？」祝星連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他說完了這一句話。

兩位警察對視一眼，接著其中一位開口，「他殺，她是被勒死的，我們正在核實情況，請放心，我們不會讓她白白去世。」

「是嗎？謝謝。」祝星連恍惚著道謝，恍惚著離開，他一步步走出教學樓，等到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時，他才像是突然有了知覺。

手指還在疼痛，祝星連眨眨眼睛，他突然想起了手中的書。

翻開書本，一張白色的書籤從書頁里滑落到地上，祝星連看到了放著書籤的那一頁文字。

女孩愛上了和她相伴的男孩，卻明白自己無法與他在一起，不甘侵蝕著女孩的精神，明明可以得到卻不得不失去的痛苦讓她每天晚上都痛苦不堪，她想活著，卻如同斷根的綠植一樣無法汲取養分，只能奔向死亡。

祝星連顫抖著手撿起地上的書籤，在白色書籤背面，他看到了熟悉的字跡。

那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字跡，女孩總是和他在一起學習，在書上本子上記錄下一行行字，這是康語敏的字，絕對不會錯。

書籤上只寫了三個字，那三個字卻是祝星連永遠不想看到的字。

『對不起』。

沈宸站在高樓的天台上看著樓下，樓下的男孩抱著懷中的書突然跪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位老師聽到了他的哭聲，走過來詢問情況安慰他，可惜祝星連除了哭之外再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看了一會兒，沈宸移動腳步，他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在天台的欄杆上，黑色的眸子里被光照耀的有些透明。

「工作結束了，好累！」沈宸伸了個懶腰。

在短時間內處理了三隻鬼魂，消息已經放的足夠多了，足夠敏銳的應該已經猜到他蘇醒了。

希望那些潛伏在黑暗裡的傢伙聰明一點，老老實實縮著別給他增加工作時間。

沈宸不喜歡睡覺，但更不喜歡時時刻刻都和鬼魂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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