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
穆家內,
穆遠青幽幽嘆道,「宮家這些人還真是無用。」
虧他還為那些宮家族人掃清了些障礙,讓他們順利到了無雙宮。
宮綾的行為已經證明了,宮家還是宮氏族人都不可能再成為她的軟肋。生也好死也好,都無法牽動她半分心弦。
還是個空殼子的無雙宮也一樣。
封凜忍不住道出他的疑惑,「公子為何如此忌憚宮綾?」
從最開始的關注,到主動提出聯姻,還有現在引導宮氏族人去無雙宮。他已經很少見公子在一人身上費這麼大的心力,上一次還是為了那件重要之物。
穆遠青嘴角帶著笑,看著他,「無所顧忌,有實力強悍天資出眾的人,你說可不可怕?」
封凜腦海中轉了一遍宮綾迄今為止的經歷傳聞,臉色也白了白。
穆遠青似嘆了一聲,「而且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屈居於人下。」
無雙宮一旦勢成或宮綾的武道修為再次突破晉陞,便是能與宗門世家爭鋒了。
最初時的有意設計打壓,令宮綾與家族分裂,穆遠青不過順手而為,他也未曾想到宮綾說斷絕就斷絕關係,還這麼快突破了地境。
更令穆遠青心驚的是,宮綾看似狂妄恣意,許多事卻行之有度。
從一開始叛出家族的離經叛道,卻無人阻攔。
到拿虞家祭旗,卻非濫殺無度,旁人畏懼她之時也會記得虞家與她的私仇。
最後那拉足了仇恨的第一石碑,反而讓人覺得這就是她的行事作風。
誰會認為宮綾是什麼謙謙良善,仁愛懷慈的人。
過去不曾是,現在將來更不會是。
她再肆意妄為,也還遠遠到不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哪怕有人不甘心,有人忌憚,但鑒於她之前所嶄露的實力戰績,也得先估量估量自己可能的損失,除非出動天境的武祖,或像虞家那樣深仇大恨,又值不值得了。
穆遠青同樣是如此。
他阻了她兩回出頭的機會,卻沒能成功。而如今的宮綾,也不是他能輕易對付得了的了。
只能眼看著她變得越來越棘手,一招不慎便能扎得人滿身鮮血。
穆遠青到底顧慮太多,他習慣了避居幕後不費吹灰之力就擺弄天下大勢令他與穆家立於不敗之地。
他不像宮綾無所顧忌,敢賭上一切。
所以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抹去了,就到此為止吧。
好在知曉他設計聯姻的人不多,牽線搭橋的宮鴻早就死在宮綾手上了。
提起宮家,連穆遠青也不禁皺眉道了一聲,「蠢貨。」
失去宮綾,後輩又青黃不接的宮家,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穆遠青眼中也不過是一塊肥肉。沒成想宮綾留的那塊神器碎片倒成了阻礙。
宮家自以為得了什麼神器碎片,就膨脹自大得以為無人可敵了。
不是沒有一些世家宗門想與宮家合作,結果被貪婪的宮家給噁心壞了。
宮綾捨棄了這幫目光短淺的蠢貨,是真的聰明。
穆遠青冷笑道,「也要看自己護不護的住。」
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
外物再強大,也隨時可以被奪走。
而且還有一種可能,換成是他,絕對會在那神器碎片上動手腳,而不是白白給了宮家好處。
————
半年後,
宮家修鍊密地一道白光衝天而起,幻化出寬大雄渾的劍影,直破雲霄,威壓傳遍四方。
「老祖終於煉化神器出關了。」一長老興奮得老臉都漲紅了。
此等異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
老祖突破,神器顯威,這都是一等一的大喜事。
這半年,新家主和長老們不知有多憋屈,族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人心散得七七八八。
經過那次動亂后,但凡是稍微聰明理智點,又不站在長老派系的宮家人都選擇出走了,外面就算苦點,也好在清凈。不用繼續看著宮家變得烏煙瘴氣。
隨著人丁凋零,宮家也肉眼可見的衰敗下去了。還有宮綾的無雙宮越發強盛,外頭的傳言凡是提到宮綾都會貶宮家一回。
他們堂堂南郡宮家,什麼時候落到隨便一個人就來踩一腳了。
還有那些二三流的勢力也敢來挖宮家的商鋪,奪他們的靈脈。
受盡了嘲諷又憋了一肚子氣,這些人就等著老祖出關為他們做主了。
「有神器坐鎮,看誰敢欺我宮家。」兩位老祖皆傲然道,全然不將宮綾和那些出走的族人放在眼裡。
不得不說煉化神器碎片后的老祖膨脹了,還允許了新家主和長老們大肆宣揚,以振宮家聲威。
其實不用宣揚,也有很多人知道了。
在見識了神器之威,連一塊碎片都有鎮壓的氣勢,不少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一心沉浸在得意歡喜做著白日夢的宮家人,還毫無察覺。
新家主和長老們原來還想著等老祖出關了,一定要把那些叛逃出走的族人抓回來嚴加懲處,現在看到了神器的威能,連想讓那些人回來都不願意,怕多個人多分杯羹。
宮家一處偏僻的小院,前家主宮明山和宮夫人就住在這裡,名為養傷,實為軟禁。
畢竟宮明山這一支在宮家當了許多年的嫡系,好不容易讓他下去了,那些長老可不想讓他重回家主之位。宮明山也有反抗過,哪怕受了重傷,他也有玄境六品的修為。
長老們直接指責他,要不是他有宮綾那個逆女,怎麼會害宮家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論罪責,宮明山就佔了大半。
剝奪他的家主之位已經算輕得了,宮明山為贖其過也該自罰才對。
老祖對此也視若無睹,宮明山也無奈得任由長老們奪去了他的家主之位,還被軟禁在了這裡。
宮夫人還想過找娘家求助,她娘家怎麼說也是武道世家,結果也沒什麼用,出了這麼大的事,宮夫人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她娘家頂多能接她回去住。
宮綾成就地境宗師的消息雖被宮家那幫長老所厭惡,但連整個天玄大陸都傳遍了,宮家人多口雜,也封不住,還是被宮明山知道了。
初聞時,宮明山一愣,心中對這個逆女積累的怨恨不知變成了什麼滋味。
那可是他終其半生也沒有踏足的境界。
他好像從來沒有認清過這個女兒。
僅僅是為了聯姻,她就能對鴻兒狠下殺手。
虞家敢出動精英武者圍殺,她就敢屠戮虞家,將其從天玄大陸上抹去。
連帶著那段時間,被軟禁的宮明山待遇都好了許多。
一切變得太快,宮明山心情複雜,難不成真的是他做錯了?若他選擇支持宮綾,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結果。
*
宮家慶祝的盛宴上遭遇襲擊,出動了多位地境高手,幾波勢力都出了手,後面還有一些大勢力的影子。
為的就是那惹人垂涎的神器殘片。
最後的結果無人意外,宮家早已外強中乾,近半年來更是越發虛弱不濟,根本不敵眾多強敵,最後血流成河,所謂的神器碎片也被奪走。
——————
不到一年,天玄大陸接連兩大世家被滅。
若說酈都虞家是一人之禍,那宮家的禍事可以說諸多因素加成了。
先是出現內亂,大半族人出走流散,后難得煉化神器,足以作為鎮族之寶時,宮家人不思長遠之計,重整家族,反倒一味大肆炫耀,還抬著宮家老祖的名頭四處作威作福,欺壓之前不服他們的小家族小門派。
神器雖好,但終究是外物。
在有人出其不意偷襲了一位宮家老祖,另外一位老祖被三位地境宗師纏住后,宮家就失去了對神器的控制。
不是誰都像宮綾那般妖孽,明明自己還只是地境修為,殺起一片同階的武道宗師都不帶眨眼的。
既然打著奪寶滅門的念頭,也就不會留情。
兩位宮家老祖一死一重傷后,其他的人就更加不足為患了。
之前出走的族人多是在外也有自強之力的武者,在宮家留下的都是酒囊飯袋,過得都是養尊處優,紈絝非為,平日里提升修為只管大把的丹藥堆,但論起生死對戰,這種奪寶滅門的襲擊下,簡直不堪一擊。
聯合對宮家出手的幾方勢力也是提前就打探估量好了宮家外強中乾的實情,才策劃了這一出滅門奪寶。
一日之間,宮家就被滅門了,那些在外的族人還來不及趕回來支援,回到南郡也只來得及見到斷壁殘垣,大概只比曾經的鄰居酈都虞家好些。
但即便是宮家的一系列操作,把自己給生生作死了。
一個曾經駐鎮南郡數百年的武道世家就這麼沒了,也驚起了天玄大陸的不少波瀾。
有人議論是何方勢力做的,那塊神器碎片又去了哪裡。也有人尋問後續之事。
少數有心人想想,發現虞家和宮家兩大世家接連被滅,都與一個人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那就是宮綾。
那些對宮家出手的勢力,也關注著宮綾的動靜。
事實上,要是這神器碎片在宮綾手裡,他們未必敢搶,因為死傷很可能遠遠大過一塊神器碎片。他們也不是沒擔心過宮綾會為宮家報仇。
雖然人人皆知宮綾與宮家早就撕破臉面,斷絕關係,但宮家到底是宮綾出身的家族,難道真的能狠下心不管不顧?
……
海島上的無雙宮隔絕了一切外界的紛紛擾擾,
大殿內,蕭函心情平和,悠然地彈著一架鳳凰箜篌。
這是南海禹修門送來的禮物,作為離得最近的大宗門,蕭函又一向『名聲在外』,行事作風整個天玄大陸人人皆知,平時還是打好點關係比較好。免得要是有弟子門人不慎誤入無雙宮周圍的海域,冒犯了無雙宮主到時候再有麻煩就不好了。
蕭函當初一來,直接佔了這片海域最好的位置,原來一直是周圍四方爭來奪去沒有定論的地盤。
在蕭函明擺出實力后,也沒人敢吭聲了。
見她沒有再擴張地盤的趨勢,周圍勢力反而態度更好了。
雖是一把樂器,但也生了靈氣。
隨意彈撥兩下,樂音也曼妙不凡,收藏挺不錯的。
宮家被滅門的事,蕭函當然知道。
在消息傳來時,宮毅也來求助過她,然後直接被擋在了幻境外。
蕭函心裡很清楚,宮家早就內憂外患,過去不過是有著先祖的餘輝和宮綾這樣的武道天才掩蓋著,許多人都不曾在意過。
在蕭函狠狠打了宮家的臉,令其陷入低谷后,又有家主重傷,宮家那幫長老忙著爭權奪利,沒有精力去壓制那些問題矛盾。
一點引子,就足以讓宮家摧枯拉朽。
留下的神器碎片,只不過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不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宮家還是能多撐二三十年的。
宮家那幫頑固不化,私利大過於家族利益的長老會如何行事,蕭函不用想都知道。
像宮毅這些人,可能還抱著期望,相信她會保護宮家基業不毀,如果真這樣做,蕭函絕對能立刻得到宮家餘下族人的人心,吸收宮家殘餘勢力基業。甚至在天玄大陸上現在這般惡劣的名聲會迅速逆轉,宮家還有世人都會原諒她曾經為拒聯姻弒兄傷父,叛出家族的悖逆罪過。
可惜……蕭函其實是很樂意看到宮家毀滅的。
蕭函用著如同『天涼王破』的語氣對9526道,「宮家已經是過去式了。」
滅門過後的宮家族人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
事情一出后,許多在外的族人都趕回來支援。
他們是脫離了宮家,但只是對長老和家主不忿反抗,對宮家終究無法像宮綾那樣徹底割捨情誼,更不捨得宮家數百年基業就此毀於一旦的。
這些族人的回來,至少也保住了宮家殘留的基業不被其他勢力瓜分,但也僅此而已,更別提復報仇什麼的,連繼續駐鎮南郡都難。
經此大變,他們也感傷無比。
許多族人都憤怒於老祖家主他們的作為,造就了這樣的惡果。
還有一些人對宮綾眼睜睜看著宮家被滅,無動於衷的涼薄無情而有些怨懟。
「她是真心怨恨宮家啊。」一位年長的宮家族老痛心道,「她怎麼就忍心看著南郡宮家從天玄大陸上除名呢?」
宮家不復存在,而宮綾建立的無雙宮卻越發強盛。
兩相對比下,有些族人不能接受。
他們不像那些長老打壓宮綾,不認可她繼承宮家,他們也曾以她的天才名聲為驕傲過,但就是這樣一個曾經被他們視做宮家未來砥梁,給宮家帶來數度榮耀的人,選擇了與宮家斷絕關係,在宮家有難時冷眼旁觀,甚至給宮家帶來滅頂之禍的東西也是她留下的。
有無雙宮在,她未來成就更高武道,宮家都會存於恥辱笑話之中。誰都會記得宮家掌權者曾經愚蠢到斷絕自己未來的行為。
想到這些的人自然對宮綾百感交集,心緒複雜。
也有許多人對宮綾感觀很好。
一是宮綾憑自己一己之力在天玄大陸闖下的名聲早已勝過了之前的宮家,二是她也庇護了許多族人。
像宮毅這樣對宮家忠心耿耿的人,也要為其他族人著想。
這半年來,他們在南海那邊過得也不錯,也不會有脫離家族后被其他勢力欺壓的事。宮綾在那邊威名赫赫,縱然不收他們入無雙宮,但光是名聲就庇護了他們的平安。
在提及宮家族人何去何從時,餘下的人分成了幾派,有留在南郡的和自己去闖蕩的,也有去南海附近的。
總之,南郡宮家終究是不復存在了。
其中稍微特殊的兩人,就是宮明山和宮夫人。
宮家被滅門時,還有些人倖存,像宮明山夫婦就逃過了一劫。
不過那是因為有人認出了他們的身份,是宮家前家主,宮綾的親生父母。
對付宮家的人也拿不準宮綾可能有的反應,不想多惹禍事,所以重傷了宮明山夫婦后也沒有要他們的性命。
趕回來支援的族人救了宮明山夫婦,但態度也不怎麼樣,宮明山是前任家主,而宮家今日的下場,他也有很大的責任。
對於宮明山,如今的結果比死還讓他難受,兩度重傷,他的修為已然大減。他更不可能跟隨族人去南海,生活在無雙宮的庇佑下。
經歷了這麼多的打擊,即便是玄境武者,宮明山也一下子衰老了二三十歲。
此時才有些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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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函還不知道名義上的父親現在何等扎心,原身的心愿是建立比宮家更強盛的勢力,現在宮家已經沒了,原身的心愿差不多完成了一半。
還有一個穆遠青,聯姻還有原身的死背後少不了穆家的影子。
建立無雙宮后,蕭函的情報渠道也能查到不少事情。
穆家三公子穆遠青對外名聲並不顯,但在穆家卻不一般,蕭函得到的其中一條重要信息就是穆家現任家主所屬意的繼承人人選,不是別人,正是穆遠青。
要知道穆遠青上頭還有兩位兄長,皆是嫡出,資質修為都出眾不已。更有意思的是,貌似他的兩位兄長都與他關係十分好,哪怕被他越過很可能繼承穆家,都沒有表露出半點不滿。他的四弟穆遠歌性情桀驁,卻也十分聽穆遠青的話。
武道世家,尤其還是這般顯赫的,都少不了爭權奪利的齷齪,就拿曾經也只是表面風光的宮家來說,宮鴻不就是嫉恨她,又擔心她奪走他的繼承人位置,恨不得致她於死地。
穆遠青卻能做到沒有家族裡任何人對他不滿意,不顯山不露水。
可見這人不簡單。
蕭函也沒查到他有心設計她的線索,就是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
試問現在還有幾人記得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穆家提出的聯姻,恐怕更多認為是巧合,想多一點還會覺得穆家眼光出眾,看出了宮綾的潛質。
穆遠青這人還真是棘手。
不過,蕭函微挑了挑眉,其實對付穆遠青也不需要那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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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天玄大陸這幾年風頭最盛的,那當屬無雙宮了。
先有建立之初第一石碑的事。
後有無雙宮主人宮綾面對源源不斷前來挑戰的武道高手,所立下的赫赫戰績。
這還不算,這幾年幾乎隔段時間就能聽說無雙宮主人宮綾又和哪位大佬打起來了。
能打的絕不和你講道理,弄得後來反而是別人主動心平氣和地講道理,然後讓了宮綾。
不讓的話就又是打了。
時間一長,也習慣了宮綾拉仇恨的水平。
偏偏最讓人生惱的是,還沒人打得過她。
到現在也不好估量她的實力,只猜著恐怕是天境之下第一人,地境之內無敵。
南海港口,天高海闊,風景如畫。
無雙宮雖然表現兇殘,但在另一方面也令方圓數百里的海域平安清凈,因而這幾年的海運昌盛,附近城鎮百姓也安居樂業,往來熙熙攘攘。
觀海樓的說書人,道起三月前雲海之會的盛事。
其中還有無雙宮主宮綾和靈蘊宗宗主一戰,把雲海三峰都削平了,最後以靈蘊宗宗主敗退結束。
這事的源頭還起於靈蘊宗的一名十五歲叛逃出的少年弟子說起。
傳聞那少年修鍊邪術,被一向崇尚正氣的靈蘊宗所惡,后不知怎麼逃了出來,還跑到南海,最後入了無雙宮。
那捉拿叛徒的靈蘊宗弟子上門要求無雙宮將人交出。
宮綾直接輕飄飄一句,「有什麼問題,叫你們宗主來與我說。」
最後那些靈蘊宗弟子還被扔出了海島外。
那說書人說的好似親眼見過一般,但靈蘊宗弟子狼狽回來當時卻是很多人都看見的。
「無雙宮也太霸道了。」茶樓里一猶帶稚氣衣著顯貴的少年聽了后忍不住義憤填膺道。
本就是人家宗門自己清理門戶的事,無雙宮主人卻橫加插手,還把人家弟子連帶門主都打了。再者修鍊邪術本就有違正道,連這樣的人都收留,無雙宮看來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
「少爺可別亂說。」他身邊的一位中年武者低聲勸了一句,然後又略帶深意道,「和那位無雙宮主昔日作為相比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