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套路誰

第2章 誰套路誰

最後一縷夕陽沉入山巔,暮色掩蓋下來,山林蒼蒼莽莽,回蕩著蟲鳴鳥吟。大抵接近人煙地了,荒野漸漸有了路,不必再披荊斬棘,但所見之處仍無一粒人間燈火。

「娘子,要帶夫君去哪裡玩?」

在深山老林里,「王妃」的稱呼實在不接地氣,戎烈改了個口,娘子,親切多了。

想了一路,按理說,逮住逃婚的夫君,不是應該先押回京都完婚?她偏偏在崎嶇難行的北口道上繼續向北,直指山海關。

山海關地處北海渝西走廊,是北昭國軍事防禦關口,京都到山海關只有一條路,即北口道,戎烈左思右想,想不出她一個女眷去山海關所為何事。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陪自己觀海。

還挺體貼,不過……那少女沒有「夫君」的回應,話也不說,自顧自的走著。

戎烈尷尬笑笑,還是第一次與這麼不苟言笑的姑娘打交道,大半天的路途上,不管怎麼和她搭話,她一句也沒搭理過。

哪一個名門嬌女見了戎烈不是溫文以待?

就這種出身低微,冷淡又暴力,不講禮數還長得跟妖精一樣的女子,到底是怎麼入了皇后的法眼?

真是奇了怪了,可偏偏如此冷淡的反應,再搭上那句「弄死你」的話,卻讓他在那一瞬間覺得,莫名其妙,有點意思。

月光傾灑大地,戎烈側過頭細細打量她,一雙怪異的眼眸籠罩在暮色里,有了一抹灰暗之色,似是人的眼睛了,臉龐在月光映照下似白玉般。

如此一看,還挺俊美,在見過的姑娘里,她的美貌還真是一騎當先。

怪了,不是傳說她容貌平平?難道大家對「平平」兩個字有誤解?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自己喜歡的女子要眼澄似水、溫潤如玉,歡喜時天真爛漫,撒嬌時麗色可愛,靦腆時如曉露芙蓉,溫柔時似盈盈秋水……總之,不是她這樣子。

看來往後幾十年,都要和這冷冰冰的美人過尷尬的日子,戎烈不禁苦澀的笑了笑,唉……皇命難違啊……

忽然,少女停下腳步,隨手遞過來一團雪白的綢緞帕子,裡面包著蜜餞,看樣子似乎怕戎烈餓肚子。

戎烈微微搖頭,到溪里抓起幾條大白魚,剝了洗去魚腸,生火把魚烤熟,遞過一條給她:「娘子,吃魚肉,零食不宜多吃。」

「不吃。」少女拒絕得乾脆利落。

戎烈也不勸,不吃最好,省的還分你一條,一邊稱讚著魚肉鮮美、入口滑嫩,將三條大魚吃得乾乾淨淨。

少女在旁邊面無表情的吃蜜餞,末了說道:「吃了我的魚,就是我的人,以後我說什麼你都要照做。」

微微的沉默。

「……什麼叫你的魚?」

「我只說不吃,沒說不要。」

「哦……」

重點顯然不是「魚是誰的」,可戎烈對於這段毫無邏輯的話一時竟然無法反駁,畢竟自己的確是她的人,聽妻子的話也沒什麼毛病,她也的確沒說不要……

該死,這種撒嬌的話讓人根本無法抗拒,就算她說話時臉上沒半點表情,冷得跟冰塊一樣,聲音也不溫柔,可偏偏這樣一組合,還讓人覺得……

……有點可愛。

用完魚肉之後又上路,一路無話,行得半日便到山海平原,沃野夾於燕山與大海之間,廣袤開闊,水田蔬圃連綿不絕,溝渠河道交錯其間,宛然京都的郊外風光。

戎烈想登上長城極目遠眺,又不想驚動城兵,招惹麻煩,決定先進城打幾罈子酒,帶到海邊高崖處喝酒賞景。少女道:「進城。」

嗯……想到一處了。

長城兩岸依附三座城池,靖邊城、岳安城以及牧營城,四周都修築城牆將城池牢固的圍守在中心,不過到底還是邊境小城,房屋基本上都是住宅,沒什麼商肆,城民自給自足,種田養豬,民風淳樸。

因此逛了大半個城仍然沒見到一家酒肆。正行之間,少女抬腳走進一家店鋪,進門便問:「有沒有繩子,釘鎚,皮革,鋸子,斧頭?」

戎烈後腳跟進門,店裡擺的些鐵器雜貨。店主笑臉盈盈的迎出來:「有,有。」見到來客的眼睛后,臉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笑容,「姑娘要多少?」

「繩子要最粗的,皮革要最厚的,釘鎚要最結實的,鋸子斧頭要最鋒利的,有多少,全要。」

「呃……好的。」店主費力的搬出三大捆麻繩,四大卷皮革,一麻袋釘子,一套鐵鎚鋸子斧頭,收錢易貨。

戎烈疑惑的看著對方的迷惑行為,這些玩意兒加起來,一串綁票砍人的情節都串聯出來了,這是要弄啥?觀海也用不著這些玩意兒吧。

「拿著。」少女指著地上的貨物對戎烈發號施令。

喔……戎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聽你的話是這個意思,為了俘虜個工具人,竟然厚顏無恥的裝出莫名其妙的可愛!

不得不感慨,可愛的維持時間原來可以這麼短暫。

……但身體還是很老實的扛起東西。

少女滿意的點點頭,道:「咱們走吧。」

「咱們……」戎烈聽到這個稱呼全身都寒了一下,大概是這話從她口裡說出來有些詭異,擠出一個笑容,「咱們去哪兒?」

「海邊吶。」少女加個語氣詞。

戎烈劍眉一皺,難道真是來陪自己觀海?將信將疑的盯著她,「先打酒。」

「酒你個頭。走啦。」不僅加個語氣詞,還略顯蠻橫。

戎烈微微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抗著一堆重量不少的奇怪貨物,跟在後面走。嘖……這該死的可愛……

出城往北方走出五里地,來到海灘上,一眼望去,大海……果然廣袤浩瀚,長空湛藍凈如洗,海面縱橫望無垠,水兼天色玉波流,流向……向胸懷大志廣,載人生之一濤一浪……一婆娘……咳咳。

戎烈把一堆東西扔在沙灘上,眺望滄海,正經的吟起一句即興所作的打油詩,試圖掩蓋方才突然蹦出腦海的奇怪句子。

「碧濤翻白浪,瀚海與天連。」

念完之後覺得舒坦了……可惜缺酒,也缺個填後半句詩的人,轉過頭看少女,只見她望著大海遠方,神情有些獃滯。

……大樂府出身的人應該會吟詩作對吧?戎烈還在疑惑,少女俯身一手拿起斧頭一手拿起鋸子,道:「走,辦正事,搞快。」

夫妻之間辦正事?

戎烈完完全全沒有任何準備,先愣了一下,但見對方注視著自己,眼眸倒映著蔚藍色大海,透射出清亮的光芒,不知怎的老臉一紅,轉頭假裝看大海。

「這個……」戎烈眺望大海遠處,拖了個長音,「辦正事也不用鋸子斧頭吧……」

「哦。」少女雙手一松,鋸子斧頭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你還挺厲害,來吧,趕緊的。」

「呃?」戎烈忍不住瞄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說出如此虎狼之詞竟然不帶臉紅,不得不服,咳嗽一聲,「嗯……這個……」

「別廢話,走。」少女沒功夫跟他這個那個下去,拽起他袖子就朝陸地上走。

「哎喲!」戎烈給她這一下拽得微微吃驚,因為多年練武下來,身體對近身事物都會不自覺的御力抵擋,然而這一股力卻沒能把她格擋開,而且她手上傳來的氣力很大。

難怪能一瓜奪虎命,果然是個怪力女……戎烈一邊感嘆今後日子不好過,一邊給她拽著走,一邊勸道:「娘子,慢一點,咱們不用著急,等回京辦完婚事……」

「等不了回京。」少女一口截斷他的話,回過頭冷冷瞪他一眼。

「呃……」戎烈從她眼神中領悟到今日一劫避無可避,只得認命,「那……那也找個風花雪月之所,這光天化日之下多不好。」

「又不偷又不搶的有什麼不好?」少女的語氣義正言辭。

「哦……」戎烈一時竟然無話可辨,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還是想再掙扎一下,「好有道理……不過……」

「再啰嗦,弄死你。」少女回過頭來,眼中一道寒光照在戎烈身上。

戎烈不禁打個冷戰,啥也不說了,老老實實的任由她拽著走進一片樹林,嗯……樹林,真會選地方,攤上這麼一個媳婦兒……也不知道是壞事還是好事?

走了約半刻時辰,少女終於停下腳步,抬頭望一眼綠森森的樹蔭,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就這。」

戎烈掃顧一圈周圍,確認沒有閑雜人物動物,但還是忍不住要問:「……娘子,真的決定在這裡?」

「當然了。」少女伸出潔白無瑕的手,指向身旁一株參天大樹,「來吧,錘倒這棵樹。」

「呃……?!」

「鵝什麼鵝,正經事,趕緊的。」

「這……」戎烈一時語塞,什麼亂七八糟的?原來拿斧頭和鋸子只是要砍樹?要辦的正事只是砍樹?低頭扶住額頭,強自掩飾:「沒事錘樹作什麼,樹它多痛。」

「它不痛一下,你痛很多下。」少女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冷言冷語的奉勸。

這不已經在痛了么?戎烈強行擠出溫柔的笑臉,作出妥協:「好的娘子,讓一讓娘子,夫君怕樹倒下來傷到娘子。」

「嗯,來吧。」少女依言退出了十丈之外,掏出一包杏干吃起來。

也用不著讓出這麼遠吧?戎烈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大聲呼喊:「夫君動手了,娘子小心了,娘子聽見了嗎?」

「別磨嘰,搞快。」

「好嘞娘子。」戎烈凝神聚氣,左拳一揮,重擊在樹榦上,砰一聲響后,大樹傾斜而下,轟然倒在地上,驚起一堆飛鳥。

「哦~」少女拍手稱讚,邊說邊朝戎烈走過來,「嗯,是比斧頭鋸子好用吶。」

戎烈的微笑僵了一僵,嗯,她就是把自己當斧頭鋸子一樣的工具人吶,強笑著問:「娘子可還滿意?」

「還行唄,把樹搬走吧。」

「搬去哪?」戎烈自幼練武,一身異於常人的氣力,搬棵樹不算什麼。

「海邊吶。」

「……搬去海邊做啥?」戎烈笑問。

「做木筏呀。」少女眨眨眼睛,語氣中加了一個「呀」字還略顯調皮。

但是這短短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劈過戎烈耳際,在海邊做木筏,這是準備要出海?他的笑臉瞬間就沉了下來,道:「看來要逃婚的不是我,而是你,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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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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