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堂驚變
禮堂內,一臉憂慮的新郎在紅色喜服的襯托下,妖艷無比。他強撐笑臉立於堂前,一邊接受大家的祝賀,一邊壓下心中的隱隱不安。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兩個滿身喜慶的媒婆扶著一身鳳冠霞披,頭蓋紅巾的新娘子緩緩步入大廳,來到新郎身邊。婢女立刻遞上紅綢花球,讓新人一人抓著一頭。
「一拜天地!」主婚的媒婆高聲宣禮,這對新人對著大門外的天地一跪而拜。
待新人拜完天地,宣禮聲再次落下,「二拜高堂!」
新人轉過身向著端坐在高堂之上的昭無一和昭夫人正要跪拜。不料,亦蕭閑突覺黑暗襲來,心感不妙,身軀不聽使喚的跌坐在地,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憋著最後一口氣,悲痛欲絕的指著新娘:「你殺了她!」說完,整個人立刻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沉浸在甜蜜之中的昭雪被周遭突發的怪異氣氛和低呼驚醒,聽到亦蕭然的指責立刻掀起蓋頭紅巾,不期然的對上他那雙恨意強烈的黑眸,頓時嚇呆了。剎時間,禮堂內外亂作一團,充斥著各種猜測之聲。
高堂上的昭無一看似四十來歲,五官清明,兩眼炯炯有神,全身上下散發著威嚴的氣息。他鎮靜地站起來,偉岸的身軀立即給人一種大氣凜然,威風八面的氣勢。雙目掃視堂內一圈后,釋出內力把話傳遞出去:「今日本為小女秦晉之喜,不料付賢侄病軀孱弱,無法完成拜堂之禮。各位稍安勿噪,請先回房或到別院稍作休息,讓老夫一盡地主之宜。各位的心意老夫將擇日派人送回各人府上,他日再晏請大家賠禮道歉,散了吧。」
步驚葉趁亂痛心的擠到亦蕭閑身邊,立刻替他把脈。昭雪一手扶著亦蕭閑,一手慌亂的抓住他,「步先生,請你一定要救他。」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亦蕭閑的手,無奈的搖頭,「昭小姐,請恕在下學藝未精,無法醫治。」
昭雪聽言,失控的死死抓住步驚葉的手臂,「步先生,只要你能救他,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雪兒,不得無禮,」昭無一已來到他們面前,嚴厲的制止女兒的狂亂。向旁邊待命的護衛護院遞了一眼,冷聲道:「還不趕快把付公子扶回房間去。」眾人得令,立刻上前七手八腳的扶起亦蕭閑往後院走去。昭雪不忘扯上步驚葉跟隨其後,「步先生請隨我一同去看看。」此時,大廳和禮堂內的賓客悄然散盡,留下一地落寞。幾個有名的大夫為亦蕭閑診脈后,均探不出何病,把昭雪急得團團轉。昭無一見此,只得再次請步驚葉出馬。
步驚葉雙手抱拳,歉然的對昭無一道出實情,「莊主,不是步某不肯施以援手,實在是有心無力。從付兄的脈象所得,此乃中了盅毒,是一種失傳已久的陰陽盅,名為同生共死,宿主必為一男一女,主盅先種,子盅才可存活。在下發現主盅在付兄身上存活不久,子盅有可能被他種在其妹身上。只要兩人無性命之憂,這盅並無害處,只是,若其中一人斃命,另一人立刻昏迷,三個月內必須解開,否則必斃命。由於這種盅失傳已久,本人也沒有解此盅的方法。不知其妹……」是否已遭毒手?步驚葉聰明的把最後幾個字吞進肚子里,隨後又滿臉惋惜,「唉,付兄的妹妹本已病入膏方,命不久矣。看來付兄的用心良苦白費了。」
昭雪聽言一震,跌坐在地,面如死灰,心裡卻清楚得很,綠珠一定在她拜堂時把付輕雨處理乾淨了。原來,她所做的一切竟是畫蛇添足,只要她再忍耐一段日子,等付輕雨一死,付閑便是她的了。
她直直的看著床上安然沉睡的人,喃喃低問,「付閑,你情願和她同生共死也不願與我成親么?為什麼,為什麼?」到後來,她悲痛的失聲質問,卻又得不到床上的人回應,一時間,又哭又笑,狀似瘋癲。
昭無一身形一閃,出手點向女兒的睡穴,卻被昭雪輕鬆躲開。她一轉身竄到步驚葉跟前,用力地扯著他的衣領歇斯底里的大喊:「你說付輕雨命不久矣,為什麼現在才說?為什麼現在才說?」
看著她陷入瘋狂,再想到那個有著一雙純凈眼睛的小女孩,步驚葉感到心中微痛,臉上還要裝出一無所知的表情,「付兄堅信,他的妹妹一定能夠治好,本人也認為自己的醫術有待提升。」
趁女兒不覺,昭無一再次出手,昭雪立刻倒在父親懷中。「快扶小姐回房休息。」把昏睡的女兒交給婢女,他轉向步驚葉抱拳道,「老夫教女無方,從小驕縱,多有冒犯之處,請步俠醫多多包涵!」
「不敢!現已無在下的事,就此別過。」步驚葉向昭無一告辭之後,一臉失落的轉身往門外揚長而去。
看著步驚葉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昭無一臉上露出惋惜,又看了眼昏迷中的亦蕭閑,無耐地長嘆一聲,為什麼女兒看上的不是步驚葉?
步驚葉年過二十,俊雅不凡,武功深不可測,精於醫術,在江湖上被尊為俠醫。此次作客無涯山莊,全因被邀來為付輕雨醫治,只可惜連他也診斷不出付輕雨身上的結症所在,只察覺她的五臟六俯受損,活不過一年。
幾次接觸下來,他發現這個美麗的小女孩對自己的病情毫不在意,每天姿意洒脫地活著,超脫世外的心境連他也自嘆不如。忍不住為她感到惋惜,不禁對她多生了幾分憐愛。後來,他才得知無涯山莊會為這個小女孩遍請名醫,只因付閑提出要求,只要能治好他的妹妹,他就答應和昭雪成親。這對兄妹,兩人都生就一副令人暈眩的容貌,兄長對妹妹的感情更是超越了一般的兄妹。是得知妹妹將不久於人世,所以對她特別好嗎?也許,昭雪正是發現付閑的感情所在,所以才對付輕雨更加懷恨在心吧。
聽說,一個月很快過去了,隨著一個個名醫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付輕雨的醫治卻全無起色。在付閑準備請辭時,昭雪著急了,為免夜長夢多,她提出院兩人先成親,然後一起帶付輕雨到各國去繼續尋訪名醫。這個要求立刻被付閑拒絕,急怒之下,她把付輕雨軟禁起來,以此威脅:如若不與她成親,立刻殺了付輕雨。亦蕭閑怒不可遏又無法可施,只得暫時屈服,卻又被暗中下藥,內力全失。因此,無涯山莊便有了今日這場盛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三天後的清早,一個護院跌跌撞撞的跑進客廳,「莊主,付公子不見了。大小姐在公子的房裡不肯罷休。」
「什麼?」昭無一臉色一僵,立刻站起來,抬腿就往外走。昭夫人馬上追了上去,夫婦兩人一起快步向內院走去。這兩天,昭雪不吃不喝的守在亦蕭閑床前,神情獃獃滯滯,時常一會哭一會笑,有時胡言亂語,憔悴得讓人心痛。昭夫人只得把她打昏,給她餵了些安神的葯,讓她好好休息一天。昭無一本想叫人把亦蕭閑送走,但監於女兒的痴迷,暫時把這個主意擱置。他一方面派人前往苗疆尋找解盅高手,一方面暗中派人到江湖上打聽「同生共死盅」的消息。可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兩人來到亦蕭閑住的院落,裡面鬧騰不已。昭雪披頭散髮的在房內亂轉亂找,一會抓著旁邊的婢女狠聲質問,「說!是不是你把付閑藏起來了,快說,不然殺了你。」
那個婢女即時被嚇暈了過去,她又伸手抓住一個護院,惡狠狠地問:「說!是不是你做的?」
護院兩腳抖動,顫顫巍巍的跪下來求饒,「大小姐請饒命,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她惱火的一掌拍向護院的頭蓋,眼看那個護院就要一命嗚呼。
「阻止小姐。」昭無一立刻下令。剎時,一條身影快速的閃近護院,用了五成功力接下那一掌,救下那個差點就要向閻王報到的護院。
「雪兒,鬧夠了沒有!」昭無一忍無可忍的吼出一句,震住了瘋狂的女兒。他揮揮手,所有人只恨爹娘沒多生兩條腿,立刻扶起地上的婢女、護院火速退了出去。昭夫人上前抱住女兒失聲痛哭,「兒啊,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忘了他吧,啊?」昭雪聽到母親的話,全身一震,立刻淚流滿襟,「娘,都是女兒的錯,我不該叫人殺死付輕雨,否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女兒好後悔,好後悔啊。他不見了,不知是生是死,我心裡更難受。娘,我該怎麼辦?」說完,母女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昭無一長長的嘆了口氣,「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