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繆

瑾言拉開房間里的深藍色窗帘，陽光照了進來，整個房間瞬間變得亮堂。桌子很久沒有人收拾，已經蓋上了一層薄灰。瑾言拿著濕抹布擦桌子，擦起來一小片灰塵，一個個小小的灰塵顆粒漂浮在空中，在陽光的映照下像形成一小片淡淡的「霧靄」。

瑾言輕輕皺起了眉頭，因為不想吸入灰塵而屏住了呼吸。等灰塵落回桌面，瑾言才長出一口氣，繼續擦桌子，如此循環。

這是林子無的書房，他最近工作忙，很久沒有進過這房間了。桌子上散落著幾本有關攝影的書，瑾言把書一本本拿起來，細心擦掉書上的灰塵，把它們一一擺在旁邊的書架上。一個被壓在書下厚厚的深棕色牛皮本吸引了瑾言的注意，她擦過灰之後便隨手翻看了一下，本以為是林子無的攝影筆記，沒想到是一本自製的相冊。一張張相片被林子無細心地粘在本子上，一張照片獨佔一頁，照片旁邊記錄著女孩的名字和拍照的日期。整整一本，全部都是林子無和不同女孩的合照！

那一瞬間瑾言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左手下意識地覆在了小腹上。肚子里的寶寶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對她表示安慰。瑾言深呼吸了一下，合上了相冊，欲把相冊放回去，有些想要逃避。

瑾言其實並不是很了解林子無，兩個人當初是奉子成婚。

瑾言第一次見到林子無，是在他的攝影工作室里。半年前的那天，朋友一時興起叫瑾言一起去拍寫真，沒想到誤打誤撞地為單身多年的瑾言找到了「如意郎君」。

「你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一家攝影工作室，叫』無繆』？」朋友李綿從自己的工位上探過身來，對瑾言說。「不知道啊。」瑾言頭也不抬，繼續做手裡的工作。「哎呀，你這個工作狂，除了工作真的什麼也不關心。」李綿撇了撇嘴。「下班再說哈。」瑾言抬頭對她笑了一下。

下班后李綿立馬抓起埋頭工作的瑾言，拉著她去了「無繆」工作室。

「無繆」這店從外觀看十分簡單幹凈，白色的店面，黑色隸書書寫的「無繆」兩個大字掛在招牌上。

李綿迫不及待推開了玻璃門，門上掛著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家店是用「光影」來裝飾的，店裡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燈具。屋頂上掛著復古的水晶吊燈，旁邊的牆壁上有幾盞壁燈，光從牆上斜射下來，照在一旁的桌子上，桌子上每一個光斑里都放著一個照片擺台。剛進門的地板上裝了地腳燈，暖黃色的光線被瑾言和李綿兩人踩在腳下。

「歡迎光臨。」一個一米八幾身形修長的男孩回過頭來，微笑著說。那男孩五官俊秀，眉眼看上去極為柔和，眉毛像兩彎柳葉，眼睛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但高挺的鼻樑和稜角分明的下顎線又中和了眉眼的溫柔，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好看得恰到好處，不妖艷不陰柔，也不會過於凌厲逼人。

瑾言小小地失神了一下，但迅速恢復了常態。

「誒，那個男孩好好看啊。」李綿湊到瑾言耳邊說。瑾言點了點頭，面兒上不露山不露水。

「我叫林子無，是這家工作室的攝影師，你們可以叫我小林，」男孩說道，「兩位想拍點什麼風格的照片？」

「我在手機上找了幾個樣片。」李綿湊上前去。「好，我幫您看看。」林子無接過李綿的手機翻看起照片。

「這種有鮮花元素的小清新風格啊，」林子無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可以啊，店裡新來了一些粉玫瑰，很適合你甜美的氣質。」李綿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你呢？」林子無看向瑾言。「我？我就不拍了吧。」瑾言擺了擺手。「你很好看啊，」林子無說，「就當是做一次我的模特吧，不收你錢。」

「現在的小年輕都這麼任性的嗎？」李綿玩味地看了林子無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了瑾言。瑾言紅了臉，勉強著點了點頭。

林子無讓化好妝的瑾言換上了白色的弔帶長裙，又遞給她了一束鈴蘭花。相機的閃光燈不斷閃爍，瑾言在光亮里漸入佳境，像個脫凡出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少女。林子無有那麼一瞬間晃了神。

中場休息的時候，瑾言鼓起勇氣坐到了林子無旁邊，問道：「這家店，為什麼叫』無繆』？」

林子無把手中的相機放到一邊：「繆，錯誤的意思。無繆是說這家店不接待錯誤的人，只有對的人，才會在這裡相遇。」

瑾言被這話打動了，半晌無言。

瑾言後來無數次回想起這初遇，每次想起都感概「人生若只如初見」。初見太過心動，以至於她像只愚蠢的飛蛾，不管不顧地撲向了那自以為的愛情。

「無繆」，真的無繆嗎？這一切，真的沒錯嗎？瑾言看著手裡的相冊，心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