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李忠在李義出生后就很少待在家了,特別是最近召集回了各地的土匪回嶺后更是一個月都不回寨里幾次,黑風寨內的大小事務都是由卓清芸在處理,卓守中被安排去陳國談判相關合作事務,徐子清也要在近期前往安南,於是卓清芸便安排了這個略帶離別氛圍的家宴了。
偌大的黑風寨其實並沒有多少人,除了駐守山門的衛隊以外,就是剩下一些傭人留在寨中負責各種雜事,其他土匪沒有黑風寨的命令是一概不能輕易上山久留的,這就是王楚靈在山上要無聊瘋了的原因,也就剩下個李義這個算是同齡人了。
搖晃的馬車裡王楚靈向李義糯聲說道:「義弟你以後下山能不能帶著姐姐一起去啊?我一個人好孤獨的。」
「姐姐不讀書了?還是你不喜歡那徐娘們了?」
王楚靈搖頭回道:「不是,書我會繼續讀的,也沒有討厭徐叔叔,只是聽說徐叔叔好像要離開了,義弟又不經常不在山上,那就真的沒有人陪我了。」
李義想想也是,黑風寨雖然不限制王楚靈在山上的人身自由,不過王楚靈身上好歹有個質子身份,自然不能讓她隨意下山,可核研所那種地方,李義豈能放一個小孩去搗亂。
李義驚詫道:「姐姐說徐娘們要離開黑風寨了?」
徐子清要離開黑風寨李義是不知道的。死皮賴臉的待在山上那麼久,終於是要走了,對李義來說那可是好事,可是想到某件事,剛有點愉悅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對啊!伯母說這次晚宴就是給卓爺爺和徐叔叔送行的。」
………
當李義領著王楚靈進了膳堂雅閣時,桌上該來到的人都已經入席了,都是和卓清芸算是有親屬關係的人,確實算得上家宴,不過李忠依然沒有沒有時間參加。
卓清芸看到李義進來時朝了他們揮了揮手道:「小義、靈兒來我身邊坐吧。」
聽到母親的呼喊聲,李義便直徑走過去,路過外公外婆身旁打了招呼,連一旁的徐子清看都沒看一眼。
徐子清輕搖扇子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倒也不在乎這個逆徒的無禮行為。
「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宴吧!」
隨著卓清芸語落,下人們端上各種珍饈便擺上了宴桌,不過沒幾樣是李義能吃的,不是太油膩就是啃不動,都不怎麼適合他現在的身體進行吸收消耗,這醫術落後的時代,小孩要吃壞肚子可不是小病,李義索性喝完碗粥就坐在椅子上杵著。
席間卓清芸開口向李義問道:「小義,是你提出來要和陳國合作的,娘準備讓你外公去談判,想聽聽你有什麼建議。」
卓守中不是庸人,畢竟當過一朝大官,這些官場談判中的相互較勁之事自是不用李義多言,黑風寨也早已有智囊幕僚商議過具體的協議擬定方案,跟著流程走那就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
李義回道:「外公門清得很,就不需要我這個小輩指手畫腳了,我就祝外公早日旗開得勝便可。」
卓守中撫這鬍鬚眯笑道:「哈哈哈!那就托小義的吉言了。」
黑風寨能棄暗投明不再干土匪勾當,卓守中自然很樂意看到,卓清芸請他出使陳國,他立馬就答應了,雖然行的是經商這種低賤的活,但也總比殺人放火要強。
在寒暄中一頓飯很快接近了尾聲,李義起身向卓清芸等人告別欲要走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子清此時才開口言道:「小義所認為正確的三觀是什麼樣子的?」
終於沉不住氣了嗎?李義早從王楚靈口中得知他最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在他要離開黑風寨之時如果不能解惑,那就一定會來找自己問清楚的。
李義輕哼道:「徐叔叔很在意嗎?」
眾人一聽李義對徐子清的稱呼,便清楚李義不再打算認這個老師了,雖然乃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之舉,不過也沒人出言指責,畢竟李義可不是一般人,外面更是流傳李義是聖人轉世,就算是身為母親的卓清芸都信了幾分,縱使徐子清天縱奇才,是否有資格當李義的老師大家在心裡都打個問號?所以卓清芸就一直放任李義不管。
徐子清點了點頭道:「確實很在意。」
哈哈!老子吃完飯不走,就是等著你這個自視甚高的娘炮把臉伸過來讓我打的機會,想要教我做事?想讓我背鍋?想搞我心態?看我不把你臉打腫咯!
儘管心中暗喜,李義還是面無表情道:「好吧!既然徐叔叔有意,那我就講講,徐叔叔可知這個世界的真正面貌?可真正清楚人活著的意義何在?是否對事物的屬性、規律有著宏觀的理性認知?」
徐子清回道:「有所思、有所得、有所惑。」
「怎思?何得?哪惑?」
「思其自身所歷,得其吾身所心,惑其汝所言」
「一身所歷何其片面,得其所心何其狹隘,吾之境界焉能揣測!」
李義此言一出,徐子清平靜的神態終於露出厲色,盯著李義正聲道:「人怎可不片面?心如何寬廣?汝之境界何異之有?吾師從天地閣,遊歷天下所見之人不下千萬,全不及吾之識;游龍三國豪閥欲取乾坤,吾立天地之心;汝三寸嬌娃何來境界之高,辱吾之道行?」
「以客觀之念見世間萬物自然不片面,以仁德之心納懷天下便可寬廣,吾之境界於空間、時間之上,非汝可達。以為自己所在的分寸之地便是廣闊山河;以為自己所見之人便是是浮生百態;以為自己所說之言便是警世恆言,卻不知天之高、地之闊、心之力,縱然謀得一隅,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集一身,也僅是觀天井蛙般拘於虛幻不得所脫,望望徐叔好自為之。」
言罷李義鞠了一躬,就頭也不回的走出雅閣,留下一干人等在風中凌亂。
李義一走,王楚靈便起身道:「伯母,爺爺奶奶、徐叔叔,靈兒也先行告退了。」
良久卓清芸才出言道:「師兄不要太在意小義的一派胡言,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徐子清沒接話,輕哼了一聲便拂了衣袖面色不善的走出了房間,今晚他確實氣得不輕,心中的疑惑沒解開,反倒是被一陣侮辱,不過也承認李義確實在一些地方他是遠遠不及的。
「清芸你生的兒子很是不凡啊!」卓守中對這卓清芸感慨道。
卓清芸撇著嘴角回道:「我已經習慣了,沒啥驚人的,父親此行我會排人暗中保護,雖陳國不得不防,但我更怕的是他國會暗中使壞。」
卓守中點頭道:「為父的一把身子骨已半邊入土,死了就死了,能幫到你們就行。」
「其實小義說的也破有深意,人的這一生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