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
娟子把挎包和買的早餐往前台一扔，上前一把將無疾拽到僻靜處問道：「誒，昨天晚上HR的箐妹兒神神秘秘的打電話給我，說是葉總剛剛給她的指示，調你去做她的助理，今天一早就給你辦手續，她還給我抱怨呢，一會兒辭退，一會兒又升任總裁助理，想起一出是一出，讓她們無所適從的。真的假的？快告訴我！」
娟子是褚無疾的老鄉，公司里就他倆是綿州人，逢年過節兩個人還一起結伴回老家。無疾被公司辭退，娟子是第一個發來微信安慰他、為他鳴不平的人，畢竟同鄉被開了，難免不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傷感。而且娟子是真心為無疾抱不平，她在公司的一幫小姐妹面前揭露無疾頂頭上司範文建的甩鍋行為，他不簽字，無疾的貨款根本付不出去，他的責任比無疾更大，可是出了事全是無疾一個人背鍋，但凡他肯承擔一點點責任，無疾也不會被公司辭退的。
雖然人卑言微，但是人家娟子的古道熱腸卻是有目共睹的。
看到小老鄉那充滿渴望的眼神、無比八卦的神情，褚無疾本來想逗一逗她的，但想到人家一個小女孩，卻有一付俠義心腸，且是真心關心自己，便不忍捉弄娟子，小聲跟她說道：「是的，葉總讓我當她的助理，我這就去辦手續呢。」
「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樣認識葉總的，怎麼一會天一會兒地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得趕快去HR辦手續，完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下來找個時間，我慢慢跟你擺好不好？」無疾急著要走。
「那中午一起吃飯，我把凱凱也叫上，他早都跟我說找個時間把你約出來，陪你喝頓酒聊聊天呢。」娟子急不可耐的想知道這中間的緣由，不然會把她給憋壞的，她想，這中間不曉得有多大的一個故事。
「你先跟凱子說一下，但我不曉得葉總中午有沒有事情，不行我們就約到晚上嘛。」無疾不敢隨便答應娟娟，第一天給葉總當助理，還不得隨時聽候調遣，哪敢自作主張。
「好，我馬上給凱凱打電話，他曉得了也會為你高興的。」娟娟抬抬手讓無疾趕緊去忙，自己掏出手機來約凱子。
凱子叫霍凱，是公司信息部的一個小主管，他是本地人，和無疾關係好，他喜歡漂亮活潑的娟娟，無疾還幫他出了不少主意追娟子。
只要是娟娟發招，再大的事情他都會放下。
在人力資源部，是那個跟娟娟通風報信的何箐箐給褚無疾辦理的手續，何箐箐和娟子是小姐妹，娟子叫她箐妹兒，兩人之間無話不談。因為無疾是娟子的好朋友，箐箐對他也很親近熱情，辦理完手續，箐箐朝無疾友善的笑了笑說：「恭喜哦，褚助理，高升了，找個時間要請客喲。」
HR里的其他同事便都紛紛打趣褚無疾，恭賀他高升，要他請客。一掃過去那一張張公事公辦冷冰冰的面孔。
其實總裁助理和普通部門經理差不多一個級別，在偌大的一個集團中，就算是這樣的小經理都多如牛毛，根本入不了那些見過大世面HR的法眼，不過總裁助理嘛，那可是集團公司里離總裁最近的一個人，俗話說『皇帝身邊人，無官也壓人。』今後這萬一有事求到他的名下也說不定，現在和他搞好關係總是有益的。
褚無疾訕笑著含混不清的回應著，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裡，他想葉總那兒有事，便徑直去了總裁的辦公室。
葉虹虞那兒確實有不少事情，需要修改了兩份合同，草擬了一份協議和一份公函，這些事情過去在範文建那兒時，都是無疾在做，現在是輕車熟路、手到擒來。
特別是那份公函，葉虹虞似乎很滿意，只改動了一兩個字，就讓無疾發出去了。
其他還有很多事，但都很瑣碎，無疾都不太記得了，只是每一件事情他都做得很仔細，生怕出現什麼紕漏讓葉總不滿意，影響到他的年終福利——出國游。褚無疾甚至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忙忙綠碌做事，而是邁向雪兒、走近她靠近她一步一步堅實的腳印，他不僅不感到辛苦，甚而感到充實和甜蜜，這小子，為了雪兒都快瘋魔了！
葉虹虞對自己這個剛找來助理的文筆覺得還滿意，西川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確非浪得虛名，還是有兩刷子的。
找褚無疾做自己助理，葉虹虞並不是一時興起，心血來潮。HR報上來的裁員名單上，她一眼就發現了褚無疾，那麼低級的錯誤居然連著出現兩次，但他一個業務小主辦是付不出去那麼多貨款的，她奇怪的是上面那麼多人簽字審核居然沒有發現那麼明顯的錯誤，最後拿個小人物出來背鍋當替罪羊，這樣混亂的管理和公司文化，看來是需要大刀闊斧的改革了。
於是她仔仔細細地看了褚無疾的簡歷和過往的工作經歷和表現......
中午，葉虹虞習慣小憩一下，打打瞌睡，下午才可以精力充沛的應付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她讓無疾幫她在樓下西餐廳叫了一客菲力牛排，就在辦公室外間的會客廳里隨便吃了一點。她讓無疾吃了飯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下午事情也不少吶。
無疾答應著，趕緊跑出去找何凱他們，娟娟早等得不耐煩了，發了好幾條語音催他。
無疾怕耽誤時間，就近找了一家肯德基隨便吃點。
現在娟娟根本不在乎中午吃什麼東西，她的胃口被褚無疾的事情吊得足足的，點完餐她就拉著無疾跑去餐廳最角落的座位，迫不及待的詢問褚無疾到底是怎麼樣起死回生的。
看見娟娟那心急火燎急不可耐的模樣兒，無疾覺得好笑，便賣了一個關子，要娟娟發誓不許告訴任何人。
小女孩最是八卦，瞧無疾故作姿態，以為有驚天猛料，隨口就發了一個毒誓，順溜得很，還逼著身旁的凱凱也跟著發了誓，然後無限希翼的盯著無疾，生怕落下什麼有料的細節。
無疾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兩個好朋友聽，只是隱去了連他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情節，他認為自己那時太緊張，眼花了。
娟娟聽完大失所望，這離她預設中的情景相差十萬八千里，滿腹疑竇的看著無疾問道：「就這麼簡單，就沒有一點特別一點、刺激一點的事情？」
「小姑奶奶，差點迎面撞車還不刺激啊？」無疾憋屈道。
「切，哪有什麼，那種情況公司里的老司機都能處理得了，反應快就行。」娟娟點評道：「不過你的運氣不錯誒，昨天下午所有司機都有事出去了，你又正好遇上葉總，被她抓了個差，這樣才有了後面的事，但不管怎麼樣，我和凱凱都為你感到高興，這真正才稱得上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來，疾娃娃，我們以可樂代酒，恭喜你哈。好好乾，以後出息了高升了，我和凱凱在公司里也有顆大樹好乘涼吶。」
疾娃娃是娟子賜予無疾的小號，和吉娃娃同音，表示可愛的意思。
「出息什麼哦，這輩子也就這麼一回踩到狗屎運了，我也沒有非分之想，保住飯碗就好，要不我真打算回老家跟我舅舅打下手當個小廚師了。」無疾苦笑道。
「不要這麼傷感嘛，這不是又峰迴路轉了嗎。你這個人啊，就是固執，犟得很，早都跟你說過，范賤那個人奸詐得很，有了好事為他自己邀功請賞，出了問題比誰溜得還快，斜肩膀，從來不得擔責任的，可是你就是不聽，還維護道他，為他說話，這次曉得了吧，那幾筆貨款他和財務總監都簽了字的，可是一出事情，他們溜得比兔子還快，讓你背鍋當替死鬼，這幾天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事，很多人都為你抱不平。」娟子忿忿說道，公司里很多人都把範文建名字中間的文字去掉，叫他犯賤，娟子也順遂其美。
「不說了，娟子，款子是我填單申請的，那段時間我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神來，你知道的，娟子，雪兒的事讓我感到崩潰，讓我生不如死，我不僅僅在工作上出錯，我還酗酒，差點醉死，所以，我誰都不怪，要怪就怪我自己、恨我自己，真的與建哥和其他人無關。」無疾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
娟子知道無疾的這些事情，深有感觸道：「雪兒真把你害慘了。但是疾娃娃，我真不是挑撥你範文建的關係，只是提醒你，今後一定要防著他一點，吃一塹長一智嘛，你不信的話問問凱凱，凱凱老實，他不會騙你嘛。」
無疾扭頭看著霍凱，凱凱是負責公司信息安全的，綽號「深黑」，他幾乎可以破解所有部門所有的秘密，如果他願意的話。
霍凱被無疾注視著，顯得有些扭捏不安，定了定神才說道：「無疾，你曉得的，我最不愛管人家的閑事，但這回不一樣，你被人家當著了替罪羊，娟娟不服，非逼著我調出關於你的那些資料來，確實是娟娟說的那樣，范總和財務的烏總都簽字同意付款的，最後他們都躲邊邊了，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一個人身上，你不要跟人家說哈，我私自調了他們上報集團的的處理意見，他們倆個在報告中建議公司不再和你續簽合同，而他們一丁點責任都不願意背，娟娟當然不服氣，還匿名給新來的葉總裁發了郵件，把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說了，她說死馬當成活馬醫，我勸都勸不住。」
「哪個要你說這些的嘛。」見霍凱都給無疾兜了底，娟娟趕緊制止他，神情也變得不自然了。
褚無疾聽了真的好感動，當真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身在異鄉，形單影隻，在自己人生最低谷時，竟然有兩個有古道心腸的好朋友為自己仗義直言，這份真摯的友情，必當一生刻骨銘心。
「娟娟，凱凱，謝謝，真的，我......」
「誒，誒，誒，少來哈，疾娃娃，我最見不得你們男人流馬尿水哈，少打這些感情牌，要來就來點實惠的，反正你也長工資了，這個月拿到錢請我和凱凱放開了搓一頓，原來你的錢都花在雪兒身上，你不曉得你有好摳哦......」
凱子使勁踩了娟娟一腳，娟娟正要發火，見霍凱朝無疾那邊魯了魯嘴，她扭頭一看，無疾一張臉變得煞白，跟個死人一樣，她趕緊閉嘴，東張西望的，左顧右盼，還猛往嘴裡灌著橙汁......
葉虹虞那兒的事情確實很多，褚無疾使出渾身解數，忙完工作時，渾身累得像是要散架一樣，可是心裡卻感到很充實，既滿足又開心，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無疾甚至覺得，有了今天的經驗，明天自己可以更快更好的完成葉總交辦的工作。
下班把葉虹虞送回『錦繡府邸』后，無疾把車開會公司停好，準備走路回去。
出租屋裡公司很近，十分鐘不到的路程。
回去的時候，褚無疾感到很放鬆，一路上欣賞著五光十色的燦爛夜景，很是愜意。他樂滋滋的想，如果以後都像今天這樣順利的話，自己肯定可以得到葉總許諾的年終出國游福利，到時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雪兒，到了那時......
剛剛想到這裡，手機響了起來，無疾以為是葉總突然有事，趕緊掏出手機來一看，結果是範文建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