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河浩闊，今夜的星辰格外的耀眼多情，星子閃爍齊光，散落在漫天星海之中，熠熠生光。假鳳撐著腦袋看著天上的星星，總覺得今夜的司夜之神好似心情頗佳，流星劃過漆黑夜空，帶來點點光亮，光亮奪目，彷彿是開啟了什麼慶典一般，漫天流星劃過，點燃了寂靜夜空，熱鬧熙攘。
潤玉一身白衣站在夜空之下，身後是流轉生光的流星，身前是撐著腦袋一連呆愣地望著前方的假鳳。潤玉展顏一笑，揮袖坐到假鳳身邊。魘獸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地走過來，伏在兩人中間。
「陛下，你怎麼找到我的？」假鳳有點訝異，不過也沒多在意，百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自然比一個忽然出現的「容齊」重要得多。
潤玉啞然失笑，嘆惜似的說道，「我今日尋到了一隻小獸，帶來讓你瞧瞧。」
眼前這個人，一身白衣賽雪，唯有鎖邊處有點淺粉色，頭上扎了個小小的髮髻，綁著條淺粉色的髮帶，卻絲毫不顯得女氣，只覺得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漫天流星劃過，他就那麼隨意地坐在那裡，星辰便彷彿也黯然失色。假鳳素來都知道整個人長得極好，卻不知這樣好，一張如玉臉龐，劍眉星目，眼神溫軟，正是「兩臉夭桃從鏡發，一眸春水照人寒。」假鳳勉強回過神來，伸出手去撫摸卧在腳邊的小獸，魘獸不躲不閃，甚至往假鳳手上蹭了些，喉嚨里發出細細的呼嚕聲，瞧著像是被摸得很舒服的樣子。魘獸一身皮毛也是雪白，摸著溫暖又柔軟。假鳳頗為訝異，抬手將魘獸往自己身邊更抱了不少，揉揉魘獸耳朵邊上的軟毛，又順著腦袋往後脖頸子擼毛，魘獸就直挺挺地往假鳳懷裡倒。
潤玉看著心中酥軟一片，初見時，青凰也是一臉歡欣地摸著魘獸，魘獸也如今日一般對青凰親近又依戀。
假鳳抬手輕捏了魘獸頭上的細軟觸角，嘆道，「可愛漂亮，最難得的是還很乖巧。」
魘獸聽到假鳳誇他，也是得意地仰著脖子，炫耀似的看向潤玉，還「喲喲」叫了兩聲。
潤玉有點無奈，偏著頭不願意看魘獸，聲音輕軟，「喜歡嗎？」
假鳳揚眉，托著魘獸的腦袋，吧唧一口親上去，聲音是少見的輕快，喜滋滋的，「當然喜歡，這是只變異小鹿嗎？」魘獸后蹄子動了動，好像想踢假鳳一腳，又收回來，分明就是一隻小獸，竟然還能從眼中浮出點不屑，並且成功傳達給假鳳。假鳳擰眉，有點受傷，惡意地撓了好幾把魘獸下巴底下的軟毛。
潤玉：「聽聞，這是一隻魘獸，不食草木只食夢魘，我想把它送給你，望你日後都不會在被噩夢侵擾。」
假鳳愣了良久，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摸著魘獸的毛毛的手一時也凝滯下來，停留在一處，魘獸歪著腦袋瞪了假鳳一眼，一下子跳起來跑到潤玉懷裡，還不甘示弱的故意往潤玉懷裡拱。假鳳回過神來，臉上泛出點紅意，說話竟然還磕巴了一下，「知、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假鳳頭埋得很低，只露出兩隻紅通通的耳朵。
潤玉見過青凰臉紅，卻沒見過她害羞。青凰一向是最坦然直白的，經常打直球打得潤玉害羞，今次還是第一次潤玉瞧見了她羞澀，心中有些奇怪的愜意和無奈，「傻姑娘，重要的不是照顧好魘獸，而是照顧好你自己啊。」潤玉下意識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臉，卻又驟然反應過來她是青凰，卻也不是青凰，不是如今的潤玉可以隨意觸碰的人。
假鳳抿著唇湊過去擼了一把魘獸的皮毛，兩個手指並著搓揉魘獸的耳朵尖兒，魘獸抖抖耳朵，顫顫巍巍。「陛下，我總覺得你今日別有不同。」
潤玉好整以暇，「有何不同？」
「鮮衣怒馬少年時，且歌且行且從容。陛下今日較之以往淡去些許哀愁，多慮幾分矜貴意氣，很是難得。」
潤玉垂首想去看假鳳臉上的表情，假鳳也恰時抬頭欲看潤玉，兩人原本就離得不算遠，如今這麼一個動作，便更讓兩個人親近了不少。假鳳嗅見了潤玉身上清淺溫雅的龍涎香氣，淡淡的氤氳著，皺著鼻子準備再湊近聞聞，卻被魘獸一個大頭給擋住了，假鳳無奈地把魘獸略推了推，繼續湊過去，道，「你身上好香啊。」
假鳳聲音放得輕，聽著軟軟的。天上星辰靜靜的絢爛著，釋放著屬於自己的光芒，斗轉星移，物非人是。潤玉心中一軟，低著頭輕輕的「嗯」了聲，尾音上翹帶著些疑惑的意思在。假鳳頭往上一仰，潤玉的唇就那麼不偏不倚地偏偏落在假鳳額頭上。假鳳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中卻仍然還是迷亂的思緒，低聲自語，「軟糯糯的。」
潤玉生而為仙，五感八識比之凡人那強悍了不是一點點。假鳳聲音雖小，潤玉何其耳聰目明自然是聽得清楚，耳朵一紅，臉上也泛出點紅意，偏這腦袋不讓假鳳看。
青凰啊，你可真是，不管有沒有記憶，撩撥人還是這麼厲害。
於是兩個人便都齊齊扭過頭去，魘獸喲喲叫了兩聲，站起來仰著頭頗有點威風凜凜的樣子，慢騰騰地往假鳳身邊走，又用腦袋上的軟毛蹭著假鳳的手。假鳳嘆息一聲，伸手攬住魘獸的脖子，「小乖乖……」魘獸眼睛彎彎，高興極了，用鼻子頂了頂假鳳的手指。
潤玉端坐著，眼裡含著點點星光，眼神溫軟，看著假鳳對魘獸摸摸抱抱，魘獸被欺負得慘了就喲喲叫兩聲，頭上的小觸角也都軟塌塌的垂下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院中安謐如許，只有微風吹過的簌簌風聲，枝葉搖晃，將皎潔的月光細細的篩落下來，只留下溫潤和潔白，風吹樹葉映下樹影婆娑。
「你……喚我一聲玉兒，好不好？」潤玉聲音輕輕的，好像害怕嚇到假鳳，也怕打破如今這個靜謐祥和的畫面。
假鳳應聲抬起頭來，有點茫然，「啊？什麼？」
潤玉用完了所有的勇氣，「沒聽到就算了。」嘆了口氣，出言安撫假鳳，「不是什麼要緊事情。」
假鳳挑眉，似笑非笑，眼含戲謔，一派風流輕佻的模樣，「是嘛？我瞧著還以為陛下喝醉酒認錯人了呢。」
潤玉指尖無意識的挑動一下，深藏在衣袖間，心中有些苦澀。容齊會和容樂有這麼一段生死無悔的感情實在是太叫潤玉驚訝，可惜潤玉發現得太晚，紅線已成，且以容齊畢生精血澆築，為容樂鑄成這一世安穩，容齊這許多年，所思所求無一不是容樂，如今驟然斬斷紅線只會多生禍端。其實旁的而言潤玉都不怕，一怕容齊的紅線波及假鳳，倒使假鳳歷劫失敗身死魂消，那這六界之大就再也沒有「青凰」這個人。二怕若是這一世渡劫完畢，回天界之後容齊的紅線轉渡到自己身上，更準確的來說，不是容齊身上的紅線，而是容齊對這個轉世為容樂的「錦覓」的感情會影響到潤玉本身……
潤玉苦澀的笑了一下，「容樂？從頭到尾她又待我有多少真心？不過是……一場算計罷了……」
假鳳怔了一下。潤玉比之容齊面色更是雪白透亮，便是這麼淺淺的一點緋紅染上眼尾，便是灼人得很，見之心疼。假鳳心中生出些奇怪感覺，齊都洶湧上來，逼得假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那些到底是什麼就已經兵敗垂成。假鳳走過去，抬手點點潤玉嫣紅的眼尾，虔誠而懇切，「玉兒……我不知道你同容樂怎麼了，但是既然她早已轉身離去，你又何必苦守她呢？」
潤玉啞然失笑，卻對假鳳這個說法和態度感到理所應當，青凰就是這樣，坦蕩直接遠超所有人，身為轉世的假鳳自然也該是這樣。「知道了，你且安心。」
假鳳口中隨意「嗯嗯」兩聲，心中一片茫然，我放心？我放什麼心？你同你容樂的事情和我有什麼干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