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暗鯊

樂望江拎著還沒喝完的奶茶回了家，就見樂安坐在沙發上用手機打遊戲。

聽到了動靜，他還一手操作著人物，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二哥。」

樂安的聲音總是軟軟的，聽上去溫順而又嬌弱。

所以每次聽他說話，樂望江就總感覺樂安在學校會被欺負慘。

還有種這孩子永遠都不會告狀的感覺。

所以今天他們老師說是他跟人打架把人打傷了自己還沒有一點事……你就是把樂望江打死也不信。

尤其對面還是個alpha。

樂安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Omega，怎麼可能打得過alpha？

「你不是有事么？怎麼就回家了？」

樂望江沒將手裡的奶茶放下，只握著奶茶杯看著樂安。

樂安飛速掃了一眼他手裡的奶茶，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頗為無辜：「啊，我同學也臨時有事，我就先回家了。」

樂望江沒多問，他不是很喜歡插.手別人的事，所以他只點了下頭，徑直上樓。

樂安重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機，樂望江走到一半，到底還是沒忍住回頭又喊了一聲：「喂。」

樂安抬頭看他，樂望江有些煩躁的砸了下嘴，隨後問道：「你為什麼那麼怕隔壁江老狗？」

「……啊？」

樂安一怔：「哥你怎麼這麼問呀？」

為什麼這麼問……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樂望江煩躁的撈了一下自己被汗微微打濕了的額發，語氣冷硬：「看看我倆積攢了多少仇恨和怨氣，去刀了他，滿意么？」

樂安默默縮了縮自己的脖子：「我錯了。」

他頓了頓，仔細思索了一下：「就，可能是因為alpha天生對Omega的壓制叭？」

屁咧。

樂安在內心流淚。

不過就是因為他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Omega，而恰好隔壁江哥喜歡二哥你啊。

樂望江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擰著眉看樂安：「那為什麼你不怕我和大哥，還有老頭子，你也不怕。」

樂安沒法說真正的答案，只能小聲說：「可能是因為你們是我的家人叭。」

聽到這話，樂望江低頭喝了口還帶著一點微弱的伏特加味道的奶茶。

其實他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

在班級里也是，江老狗就像是遊離在人群邊緣的人，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因為是學生會會長，他每天都要穿白色襯衫，於是在班級里他就顯得更加的獨特了。

這份獨特讓不少人帶著對學生會的敬畏，也讓更多的人帶著對頂級alpha的膽怯。

江翡玉，就這麼被隔開了。

就像是他們說他和江翡玉註定是宿敵、是死對頭一樣。

總有人在江翡玉面前劃線，挖下一條溝，將他攔在他能觸碰到的範圍外，將他趕到人群邊緣。

樂望江輕輕的磨了磨牙。

他討厭被迫站在外面的江翡玉。

他真的很討厭很討厭江翡玉。

因為他知道那老狗其實喜歡熱鬧，喜歡和人待在一起，不喜歡一個人。

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明明他沒有做錯，他卻不反駁。

每次都是他去替他爭。

樂望江想，這老狗沒有他以後要怎麼活下去？

這他媽過的一點也不像個alpha，倒像個逆來順受的Omega。

樂望江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被這不爭氣的狗東西氣死：「樂安。」

他惡狠狠道：「那你就把他當做你的哥哥。」

他用最凶的語氣，說出最溫暖的的話：「而且他本來也就該是你哥哥。」

樂望江的本意是江翡玉不在上了高中就出去住的話，現在估計他們偶爾還是得串一下門，逢年過節還是要被長輩們摁頭待在一間房裡。

甚至江翡玉可能還要經常和他一起帶樂安。

那是不存在的記憶，

樂望江沒等樂安回應就直接往樓上走，

卻也是……

他原本沉重的腳步在想到那些事是，倏地輕快起來。

卻也是他曾經所幻想過的事情。

江翡玉那老狗對他來說，是宿敵不假。

也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是他不願意失去的朋友。

.

學霸的夜生活並不是放肆睡覺，而是刷不完的題。

樂望江今年還有個數學競賽要參加，得提前著手刷題這事了。

他對學習帶有一定的熱愛，所以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麼令人絕望的事情，相反他還是那種遇到難題越做越興奮的類型。

就在樂望江帶著興奮刷題刷到了半夜十一點多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本來是沒打算看的，但直覺卻快過腦子，等他指紋解鎖開了手機，點開了微信時，樂望江這才後知後覺這個點會給他發消息的，不是唐不平問他要作業抄，就是新聞推送。

他都沒必要看。

前者是因為他不打算做作業不想理，後者是因為他完全不感興趣。

然而樂望江一垂眸，出現在視線里的就是備註是「江老狗」的人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還沒點進對話框，那兩個字就直接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晚安」

樂望江腦子一嗡。

滿腦門的問號直接飄過。

？？？

這老狗？

有病？

吃錯藥了？

還是被盜號了？

靠——

樂望江一陣惡寒。

好噁心。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直接點開對話框大大方方的發了個問號過去。

對面幾乎是秒回。

【江老狗：你讓我每天發消息給你。】

【跪下喊爹就行：？你他媽也別發晚安啊！說點別的不行嗎？】

【江老狗：那，奶茶好喝么？】

樂望江：「……」

他腦子裡幾乎是瞬間想起那瀰漫在他口腔里久久不散的伏特加味的奶茶。

江翡玉不提還好，這麼一提，尤其是這又是個深夜。

樂望江沒幾個月就要滿十八歲了，這個年紀的男生，就算是樂望江這樣的人，也聽了不少帶顏色的笑話。

所以樂望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把那一杯奶茶喝完了，不是在喝江翡玉的血肉。

那他媽更像是在喝他的信息素啊！！！

樂望江瘋了。

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的這個認知，更重要的是……

他抬起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大拇指的指腹壓著自己的耳朵，咬緊了自己的牙。

他感覺到他的掌心有點燙，準確地來說，是他的掌心感覺到了一點滾燙的溫度，還有他的大拇指指腹也是，像是蹭到了燒過的烙鐵。

艹。

樂望江不可思議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幾乎是慌亂的退出了聊天軟體打開了自己的相機，借著前置攝像頭看了自己一眼。

帥還是一如既往的帥，就是他媽脖子紅到了耳根上去。

樂望江關掉了相機，靜坐了許久后，最終憑藉著深呼吸勉強平復了一下自己堪稱兵荒馬亂的心。

他直接無視掉了已經被他弧了好一陣的江翡玉，顫抖著打開了瀏覽器搜索。

然而很明顯，有句名言說得好——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瀏覽器捕捉到了樂望江的關鍵詞，給出來的答案卻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甚至別人的問題和他的還完全不同。

樂望江本著「思而不學則殆」的理念，點開了提問，認認真真的把自己的問題打了上去：【我是一個alpha，保真的那種alpha，但我對一個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起了反應。不是alpha之間的那種敵對感，就是……我心跳有點快的那種，然後脖子還很紅，腺.體還有點燙，我是得癌症了么？】

樂望江摁了發送后，就關掉了手機，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覺得他真的要瘋了。

在那個念頭起來的那一剎那——

他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停滯了一瞬，而漏了一拍的窒息過後，是瘋狂的跳動。

一下接著另一下，就像是趕拍子一樣，顯得雜亂無章，卻調動了他全身的血液。

樂望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頸側。

他現在還覺得他的信息素有點失控。

他好像聞到了一點薄荷的清香。

此時樂望江十分懷念那個什麼信息素收捕環。

樂望江現在真的沒有一點刷題的心思了。

他就這麼坐著，又沒有睡意，又沒有想要繼續學習的念頭，滿腦子都是下午的時候江翡玉的那隻手。

那隻抓著奶茶杯子的、被沾了水霧的手。

說起來……

江老狗的手到底是為什麼受了這麼多傷？

「叮咚」一聲響起，樂望江低頭去看手機，是瀏覽器的通知推送。

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點開來看，就見一個匿名用戶的回答——

【親親，這邊建議你或者那位alpha去醫院做個檢查喲，免得當眾A變O了，多尷尬不是。】

樂望江：「……」

一看就是小說看多了的人！

他和江老狗，怎麼可能有人會變O？

要變也是江老狗變！

如果江翡玉變成了Omega，那他……

樂望江微微一頓。

他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眼裡的神色有一瞬的陰晦不明，而下一秒，他就狠狠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這一次易感期前兆有點要命。

他或許真的得考慮請個假。

可他平穩了十幾年了，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樂望江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他只能鬱悶的切回微信去回江翡玉——

【跪下喊爹就行：不好喝，路上就丟了。】

遠在另一邊的江翡玉捏著手機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台上，屋內是一片昏暗。

他的門窗緊閉，沒有風吹進來，也沒有開空調。

但房間內有別的驅散九月還有些悶熱的天氣。

他在這獨特的清香中微微挑起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目光落在了被他好好收在透明盒子里的吸管上。

江翡玉的眼眸幽深晦澀，聲音卻很輕。

「小騙子。」

他的語氣帶了笑，眼前回憶起了樂望江站在垃圾桶面前猶豫的一幕，勾著的嘴角在一剎那變得意味深長。

江翡玉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

他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叫囂，可他卻仍舊能維持那一層假相。

他嗅著滿屋的冰薄荷味，步伐輕鬆的走回了床邊。

於是那本就濃郁的冰薄荷味就更加濃烈。

像是打翻了提純液一樣。

江翡玉解開了自己的袖口，輕輕摩挲著透明盒子。

目光始終黏在吸管上頭留下的牙印上。

他脫下襯衫，露出了自己常年被衣服藏著的挺拔悍立的身形。

「牙倒是挺尖。」

總喜歡亂咬東西，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在他肩膀上吃到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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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

另：「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出自魯迅先生的《而已集·小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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