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恩怨了

「行了啊，老趙，小龍蝦都吃完了，你可別喝了，再喝多了，明兒我不得被小雪埋怨死。」

周衍一把奪過趙力剛啟開準備往嘴裡灌的酒瓶，另一隻手從餐盤上抄起一串肉串，一口將其擼進嘴裡猛的咀嚼幾口咽下，再將從趙力手中奪過的酒往嘴裡灌下一大口，發出一陣舒爽的喘息。

「呼～，爽！」

「這個天氣，還是得吃上一頓燒烤才是生活啊！」

周衍感嘆，在拘留所里，飯菜清淡的他嘴巴都快失去味覺了，還是出來好啊！

想到這裡，周衍看向趙力，抓起酒瓶對著趙力舉起，朗聲道。

「趙叔，來，我敬你，謝謝你對我一直以來的照顧！沒有你當初的收留，就沒有今天的我！」

說完，周衍一口氣將易拉罐中剩餘的啤酒喝乾。

想起往昔的一切，周衍終究於心不忍，看著趙力曾經烏黑的頭髮如今已經微微泛白，他也只是個單身爸爸，獨自一人拉扯小雪長大，更是連帶著將他也給照顧的成長起來了，恩同再造，就算他傷害了自己，可自己本就欠他的，這事就當是還了這段恩情又如何？

想通后的周衍發出一聲快意的大笑，笑著笑著眼角泛出些許晶瑩，又很快就被他拭去。

「趙叔，你可別醉啊！要不我把你就這麼送回去，你考慮過我明兒的日子怎麼過嗎？小雪折騰起我來，可一點不帶虛的啊！」

「嘿！醒醒！喝點酸奶來！」

周衍扶起趙力，一手撐著趙力軟趴趴的身子，一手拿著小雪送來解酒的酸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往趙力嘴上遞過去。

嘿，你醉了，我就飄了，咱這心裡有點堵得慌，小小報復一下不過分吧？

「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過分，反正我是覺得一點不過分啊，老趙。嘿嘿……」

將一盒酸奶連塞帶擠的灌入趙力腹中，周衍露出一絲報復成功的壞笑，假模假樣的將已經喝的五迷三道的趙力扶著趴在桌上，轉身去收拾起燒烤攤。

……

「小雪，趙叔我給他放床上躺著了，過會兒酒也該醒的差不多了，你就早點休息吧，就算明天是周末，你這也睡的太晚了啊！」

周衍收拾完燒烤攤，一路將嘴裡咕噥不停地趙力背著送回他家，安頓好后叮囑小雪幾句，便獨自踏上了歸途。

「哎，明天可就是重新來過嘍……」

「終究……我還是一個人了啊～」

周衍走在凌晨的城中村街道上，凄涼的月色籠罩著大地，平日里熱鬧不已的街道，在此刻的深夜卻有著別樣的寂靜，令周衍心中微微泛酸。

他終究還是一個人了啊，趙力他不忍心繼續逼迫了，可要讓他一直當個沒事人一樣，像從前那樣和趙力相處，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了。

周衍回到自己廉價的出租屋，酒精的後勁上涌，喉嚨里發出了強烈的乾渴的信號，順手抄起桌邊的水杯接了一杯自來水咕嚕咕嚕的灌下肚。

「呼……」

一口氣喝乾杯中水，周衍晃了晃自己沉重的腦袋躺在床上，腦袋裡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去想，也什麼都不願意想，他就是想放空一下自己。

躺著躺著，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酒精上涌，周衍就這麼的放空的睡著了，睡夢中的他緊緊抱著的只有不知何時被擁入懷中的被子。

……

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年提著個大蛇皮口袋在冬季的寒風中找了個牆角蹲下，他好餓，也好冷，今天沒有撿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晚餐又沒了著落！

嗯，等人家吃完了我再看看有沒有剩下來的東西，他不要了，我要啊！吃點暖肚子好回去睡覺！

想到自己用院長媽媽留給自己的錢租的小窩，少年滿足的笑了笑，待會回去就不冷了！

「小哥哥，你好啊，我叫小雪，很高興認識你！」

少年麻木的抬起頭，一個單純可愛的小蘿莉蹲在他的身前，小女孩穿著一身粉色的棉襖，棉襖外面還套著一件胸口寫著W市第一小學字樣的校服，看上去格外的可愛粉嫩。

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小女孩，少年不耐煩的轉了轉身子，勞資都快凍死餓死了，你個小屁孩還過來湊啥熱鬧？

交朋友？行啊，你把身上棉襖脫下來給我，我就做你朋友！

想著，少年貪婪的看了一眼小女孩身上嶄新的棉襖，緊緊的裹了一下自己破舊的棉襖，這件棉襖他穿很久了，裡面的棉已經不怎麼保暖了，也許是時候考慮重新做一件了？正好家裡還有針線什麼的……

少年凍得紅腫的右手緩緩伸出，向著蹲在眼前的小女孩探去，而對面的女孩一臉單純的看著周衍，學著爸爸和人握手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迎著周衍的魔爪，探出自己的小手。

「小衍，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突然，院長的臨終前的囑託在周衍腦海中響起，向小女孩探出去的右手隨之一僵，而後繞過小女孩的右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哥哥不和自己握手，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過看哥哥笑了，她也暖暖的一笑，隨後起身，歡樂無比的跑走了。

「哎……我的新棉襖啊，就這麼飛走了……」

少年苦笑著看著女孩遠去的身影，腦海中卻想起自己第一次因為喜愛一件玩具而買不起，去偷了回來時，院長生氣的樣子。

那是他記憶中，院長媽媽第一次那麼生氣。

「媽媽，我知道你希望我活的正直一點……如果你還在，那該有多好……」

「小哥哥，你很餓嘛？吶，這是爸爸給我買的零食，給你吃吧，我現在正好不餓呢！」

蹲在角落又餓又冷的少年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抬頭看去，方才離去的小蘿莉拎著一袋零食站在他的面前，萌萌的小臉凍得紅彤彤的，像個蘋果一樣可愛。

少年顫抖著嘴唇，囁嚅道。

「這是給我的？你……不害怕我嘛？」

小蘿莉萌萌的一笑，從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塊巧克力，費勁吧啦的將其掰成兩半，一半塞進自己嘴裡，一半塞進少年的嘴裡。

「我不害怕啊，哥哥你看上去是個好人！哥哥快吃吧，我們一起吃，我吃完這塊巧克力就要回家了，爸爸還在等我呢！」

小蘿莉看著少年紅紅的雙眼，懂事的不在說話，飛快的吃完自己的巧克力，然後禮貌的向少年告別，飛快的跑開了。

少年嘴裡咀嚼著小女孩塞進來的巧克力，望著手中的零食袋，通紅的眼眶濕潤了，本來冰冷的身體也彷彿被注入一絲暖流。

「小妹妹，哥哥也很高興認識你！」

……

又是一個寒冷的周末，少年拎著一個鼓囊囊的蛇皮袋走在馬路上，裡面裝著的是他今天一天的收穫，今天他的運氣不錯，只要走到街口的廢品收購站，他就可以換到足夠他生活好幾天的錢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爸爸，快看吶，就是這個哥哥，好可憐哦，咱們幫幫他吧，這樣小雪也有哥哥了，爸爸你不在家的時候就有人可以保護我了！」

小蘿莉？

少年瞬間有了精神，趕忙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中年漢子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車斗里裝著小蘿莉正在緩緩靠近。

這就是小雪的爸爸嘛？

少年看著這個面帶同情的打量著自己的男人，下意識的將身子往後縮了縮，現在的他，一定很狼狽吧。

小妹妹，謝謝你，不過對不起了，你的爸爸可能……

還沒等少年心思轉過，中年漢子開口了，聲音雖平淡，可卻讓少年瞬間驚呆了。

「你好，我叫趙力，你可以叫我趙叔。既然小雪叫你哥哥，那麼我願意給你一份工作，過來幫我擺攤，你願意嗎？」

工作？！

我有工作了？

我有工作了！

巨大的驚喜將少年擊暈，他不是不想找份安穩的工作，可他既沒成年又長得瘦骨嶙峋的，做啥都沒人願意收他，這才迫不得已撿起了破爛。

「我願意！」

不等中年人繼續說什麼，少年迫不及待的答應了，彷彿生怕中年人反悔。

「耶！」

少女稚嫩的歡呼聲響起，站在三輪車的車斗里蹦蹦跳跳的想要周衍抱抱，她還不能理解工作的含義，她只知道父親願意照顧她上周認識的哥哥了，哥哥也答應了，她以後也會有哥哥保護了！

少年將手中的蛇皮袋放下，從破舊的棉襖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那是他掙到錢后特意去買給女孩的。少年面帶柔和的走到了三輪車的旁邊，正準備抱抱這個可愛的小天使，卻又看了看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樣子，不願意將女孩衣服弄髒的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抓著巧克力愣在了那裡。

小女孩見哥哥不動了，自顧自的爬上車斗邊沿，歡快的蹦到少年懷裡，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緊緊抱在一起。

少年低著頭，溫柔的撫摸著小女孩的腦袋，眼中滿是寵溺。

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了！

「謝謝你，小雪，我叫周衍，哥哥也很高興認識你……」

……

「哥哥你給我講童話故事好不好，爸爸不在家，我晚上睡不著……」

「啊，我也不會啊……」

「不嘛～不嘛～，哥哥不寵我了～」

「呃，那好吧，我給你講賣女孩的小火……賣火柴的小女孩？」

「哥哥，這個我聽過了，換一個吧！」

「嗯……」

小女孩見哥哥嗯了半天都沒反應，嘴巴一癟，氣呼呼的道。

「算了吧，哥哥太笨了，童話故事都不會，還是我來講給你聽吧！」

「呃，那還是算了吧……要不……哥哥給你講我的故事好不好啊？」

「好啊！哥哥加油哦！」

已經長大了一歲的小蘿莉乖巧的鑽進被子，安安靜靜的聽著她的哥哥給她講的故事，慢慢的陷入了夢鄉。

……

「哥哥我捨不得你走……」

已經上了初中的小小少女依依不捨的拉著已經成年的周衍，她的哥哥今天在爸爸的指引下已經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放學后就可以隨時隨地的見到他了。

「傻丫頭，哥哥只是出去上班，又不是不要你了，捨不得什麼！」

……

「哥哥……」

……

「哥哥……」

……

小女孩和少年一同成長著，在外人眼裡看來，這二人之間的感情儼然是一對真正的兄妹。

……

「啊！你幹嘛？！」

已經上了高中可以出來幫父親一起出攤的少女一聲驚叫，雙手抓著盛放烤串的盤子護住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後倒去。

這一幕讓正好下班過來幫忙的青年親眼目睹，他憤怒的嘶吼一聲，不顧一切的衝進人群，將少女護在身後。

「沒事吧，小雪！」

「哥，我沒事，你不要……」

少女委屈的語氣令青年的憤怒瞬間沖毀了他的理智，滿眼只剩下少女驚慌失措的神情。

你們怎麼敢欺負她？！

「你們給我去死！」

青年怒急，不待少女說完，抄起桌邊的啤酒瓶就沖欺負少女的混混頭上砸去。

……

「嗚哇嗚哇……」

「把鬥毆的通通帶走！快！」

「小雪，別害怕，哥哥沒事的！」

青年被趕來的警察帶走了，徒留少女靠在父親身邊傷心哭泣。

……

「眼兒，對不起……」

「周衍，男，24歲，因尋釁滋事罪批准拘留三個月！」

「為什麼？叔……」

……

轟隆隆……！

一陣沉悶的雷聲響起，將躺在床上夢魘不斷地周衍驚醒，周衍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汗珠，醒酒後的喉嚨向他發出強烈的饑渴信號。

「呵呵，一生宛若一場夢，趙叔，你到底是為什麼呢？」

輕嘆了一聲，周衍費力的起身，卻又突然晃了一下，差點摔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是滾燙一片。

發燒了？

人倒霉起來，還真特么喝涼水都塞牙啊！

家裡還不知道有沒有退燒藥了，離開這麼久了……

周衍想了想，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索性不再廢神思索，方才還不怎麼暈沉的腦袋，此刻越發難受，也不知道是酒的後勁還沒下去，還是發燒的度數不低。

艱難的起身，周衍打開方才小雪還給他的手機，這東西自從被拘留後就不知所蹤，原來是當初打架時丟失了，被小雪發現就撿起來替他保管了，直到今晚才得以還給他。

轟隆隆……！

窗外再次發出一陣可怕的雷鳴，將虛弱的周衍驚了一下，手機都差點摔了。周衍一邊在醫療包里摸出幾片退燒藥就著自來水喝下，一邊憤憤不平的盯著窗外的天空。

怎麼滴？看我現在好欺負就盯著我可勁造？！

可盯著盯著，周衍的瞳孔先是猛的一縮，隨後迅速擴大，成一片茫然的傻呆狀。

蒼天在上，他看到什麼了？！

……

皎潔的月色布滿窗外，本該一片祥和的夜晚卻詭異的多了些許瑕疵，蒼穹如同一幅被畫家無情撕裂的失敗品一般，布滿了皺褶與裂痕。這些裂痕猙獰的就像一隻只巨大的蜈蚣就這麼明晃晃的出現在周衍的視線中，讓他暈沉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我特么是喝多了還是燒糊塗了？

周衍費力的走到窗戶邊，扶著窗檯仰頭向外看去。

沒錯，還是那樣！

卧槽！

老趙給我喝的是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