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在說話?
第一章誰在說話?
趙零夏死了,好不容易在手術台上撿回一條命的她,被人拔了氧氣管。
她渾身纏滿紗布,胸膛因為窒息而劇烈起伏,臉色也一片青紫,血紅的雙眼死死瞪著病床前的男人。
錢新國手裡緊緊抓著氧氣管,被她駭人的眼神看得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大夫都說了,你這個樣子後續治療還得不少錢,俊兒好歹叫你一聲媽,你也不願意臨了什麼都沒給他留下吧。」
三天前,趙零夏打工的飯店發生了意外的爆炸,爆炸一共奪走了十七條性命,她是唯一的倖存者。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沒有被炸死,卻要死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丈夫手裡。
「你也別怨我,誰讓你自己倒霉呢。」錢新國看著她眼中的恨意,梗著脖子道。
「當年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賣給那個打死了三個老婆的老流氓了,這些年雖然過的辛苦,但至少能吃飽穿暖好好活下來,我對你也算是救命之恩,你就當報答我讓你多活這些年的恩情了。」
錢新國已經聽說了,這次爆炸中被炸死的那些人每個都得了政府給的七十萬撫恤金。
七十萬,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所以他開始怨恨趙零夏為什麼沒被炸死,如果她死了,自己是不是就能白得這七十萬。
於是在經過一天的思想鬥爭后,錢新國決定,為了這筆錢,拼了。
「放心,等你死後我一定讓俊兒給你打幡摔盆,也算還了這些年你對他的養育之恩。」
趙零夏看著面前那張滿是貪慾的臉,被火炙烤過的喉嚨不停發出呼呼的嘶吼聲。
可是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就那樣一點點的感受空氣的流逝,直到最後徹底失去意識。
……
「娘,這都兩個小時了,大妮兒怎麼還不醒,要不我再叫醫生來看看?」
「我摸著沒剛才那麼熱了,估摸著也快了,再等等吧……把那條濕手巾遞給我。」
趙零夏是被一陣低語聲吵醒的。
冷,徹骨的冷,好像寒冬臘月里被潑了一身冰水,腦袋也一陣陣眩暈。
可自己不是死了嗎?死人還能感覺到冷,還會頭暈?
「我在這兒守著就行了,你去把院子收拾下,借的那些桌椅板凳該是誰家的都趕緊還回去。」之前的女聲再次響起。
「噯!」
還有,誰在說話?
不等她弄明白怎麼回事,額頭就是一松,接著又貼上一個涼涼的、濕漉漉的東西,趙零夏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她皺了皺眉,費力的掀開沉重的眼皮。
模模糊糊就看見糊滿舊報紙的棚頂上吊著拳頭大小的鎢絲燈,身旁是已經褪了色的紅色炕櫃,上邊整齊的疊放著幾套被褥。
這些擺設讓趙零夏莫名覺得眼熟。
「大妮兒你醒了?」一個聲音欣喜地叫到。
趙零夏已經很多年沒聽過有人叫自己大妮兒了,用力眨了眨眼,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人。
等等……
這人怎麼那麼像已經去世的繼母江薇?
難道是自己到了閻王殿?
不對,繼母臨死前她是去看過的。
那時的繼母已經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一頭黑髮也早就變得花白,完全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憔悴,但明顯還算年輕的樣子。
江薇湊過探手在她脖子後邊摸了下,「可算是退燒了,咋樣,還有哪兒不得勁?」
脖子後手掌的粗糲和溫熱讓趙零夏有些晃神,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江姨?」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疼得厲害,聲音也嘶啞不堪。
聽見她的聲音,江薇鼻尖就是一酸,拄著炕沿慢慢坐下,「大妮兒,你爸出事我也難受,可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糟踐自己,你爸就算走也不能安心啊。」
趙零夏詫異的看著江薇,爸爸早在她十六歲那年就死了,繼母還說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的話?
這一抬眼,卻看見江薇頭上扎的孝布,渾身的血液瞬間凝結。
趙零夏永遠不會忘記,十六歲那年,村裡有人家蓋新房子讓她爸去幫忙扯電,結果爸爸竟然被電打死了。
爸爸出事後她傷心欲絕,又因為在棺材前守了一天兩夜,葬禮一結束她就病倒了,高燒不退,醒來後繼母就是這副樣子。
但眼下,已經死了快十年的繼母坐在她身邊,一口一個大妮兒的叫著,還帶著孝布說什麼人死不能復生?
這時候趙零夏才終於發現,難怪剛才覺得這屋裡的東西有些眼熟,這分明就是她家的老房子啊。
可這房子不是早就被二叔重新修整給堂哥當結婚的新房了嗎,怎麼還會是記憶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