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眼光不錯
厲修明循聲望去,裡屋緩緩走出一個老大爺,乾淨的格子襯衫套著灰色針織馬甲,灰色的頭髮下一張有些滄桑的臉,而眼神卻精神矍鑠,有些瘦的身板看著還算硬朗,微微駝著背,手裡提著煮茶的茶壺和小爐。
厲修明趕忙恭敬的說:「伯父好。」走去迎接,接過葉爸爸手裡的東西。
葉爸爸躲在裡屋仔細觀察了厲修明一陣,和女兒差不多大的男人,行為舉止遠比同齡人看上去穩重,高檔的西裝和皮鞋,應該是個有地位的人,想到這些,葉爸爸不耐煩的皺起眉,嚴肅的說了一句,從裡屋走出來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厲修明幫著葉爸爸裝好煮茶,葉爸爸依舊一臉嚴肅,厲修明心裡有些怯,雖然見過無數的人,談過無數的項目,這還是他頭一次心裡忐忑啊。
厲修明十指交叉放在嘴邊,低著頭看茶几上的照片,房間里安靜的只能聽到茶壺裡的水聲。
「你在電話里說,你叫什麼?」葉爸爸突然開口。
厲修明趕忙回答:「伯父,我叫厲修明。」
「哦?哪三個字?」
「嚴厲的厲,修行的修,明德的明。」
葉爸爸不看他,輕輕地點點頭。茶好了,伸手去倒茶,厲修明小心接過茶杯,「你和我女兒,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厲修明愣住了,這也沒商量啊,萬一兩人說的不一樣可怎麼辦,正在厲修明緊張不安的時候,門外傳來葉媽媽的聲音:「老頭子,你那麼嚴肅幹嘛,看把修明嚇得。」
葉媽媽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端著剛洗好的草莓,笑臉盈盈的對厲修明說:「來,修明,吃點草莓,院子里自己種的,新鮮的,快嘗嘗。」
厲修明轉頭給了葉媽媽一個感激的眼神,「謝謝阿姨。」輕輕喝了口茶。
這時葉悠然也進屋了,「準備吃飯啦,昊然呢?」
「奧,他今天補課,不回來吃了。」葉媽媽回答,葉悠然點了點頭,看著爸媽正一起收拾餐桌準備吃飯,葉悠然把厲修明拉到院子里。
「我爸,給你說什麼了?」葉悠然關心的問。
「問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葉悠然嘆氣,「一會飯桌上,我爸的酒,你必須幹了,不然他會生氣,他問的問題,你都要以最簡單的詞語,最好是大家都知道的,流行的名詞回答,剩下的,看我眼色行事。」
飯桌上,一團和氣,厲修明和葉悠然坐在葉悠然爸媽的對面,厲修明小心地吃著碗里的飯,葉悠然溫柔的給他夾菜。
葉爸爸倒了兩杯酒,遞給厲修明,厲修明放下碗筷,雙手接過酒,恭敬地敬了酒,一飲而下,葉悠然在一旁驚呆了,關心的看著他。
葉爸爸微微一笑,喝下一杯,就這樣,十幾杯下肚,兩個人都有些醉了。葉爸爸一改嚴肅,和厲修明稱兄道弟,侃侃而談,厲修明臉上泛起微紅,笑著和葉爸爸聊天。
葉悠然擔心的不行,勸兩個人別喝了,厲修明扭頭看了看葉悠然,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滿眼笑意的說:「我沒事。」葉悠然有些心疼。
厲修明和葉爸爸兩個人從國家大事談到人文科學,厲修明什麼都知道還有自己的見解,讓葉爸爸好感度倍增。葉悠然倒是完全沒有料到,一直怪脾氣的老爸卻被這個更怪的厲修明徵服了。
飯後,葉媽媽拉葉爸爸回房間休息,葉悠然也把厲修明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費好大勁把他拖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葉悠然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微皺著眉頭,雙唇緊閉,呼吸沉重,臉頰泛著微紅,熏熏的酒氣,蜷縮在被子里,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爸爸。」厲修明輕聲說了一句,葉悠然湊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看他沉沉的睡下,給他掖好了被子,躡手躡腳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下樓,看到葉媽媽一個人坐在樹下休息,葉悠然慢慢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葉悠然伸了伸懶腰,舒服的嘆了口氣,抬著頭望著天上的星星,悠悠的說:「家裡真好啊,能看到星星。」
葉媽媽扭頭看了一眼葉悠然,也抬起頭望著,「那你在城市裡,看到的夜晚是什麼樣的呢?」
葉悠然嘟了嘟嘴,靠在媽媽的懷裡,拉著她的手,撒嬌的說:「看到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車水馬龍的不夜城,熱鬧的不行。」
葉媽媽溫柔的揉了揉葉悠然的頭髮,看著她手上的戒指說:「那你喜歡嗎?」
葉悠然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家裡安逸寧靜,但是能看到不同的風景。」
葉媽媽捧起葉悠然的左手,低頭小心地摸著她手上的戒指,「真好看的戒指,不便宜吧?修明是個好孩子,你能帶他來咱家,他還不嫌棄,跟你爸也聊得很好。」葉媽媽頓了頓,笑著抬頭看著葉悠然說:「我女兒,眼光不錯呀。」
葉悠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女倆在院子里聊了很久,從院子里的梨樹今年又長高了,到鄰居家的姐姐生二胎,葉悠然一面笑著看著媽媽,心裡想著,這個愛操心的女人這一年又老了一些,能聽到媽媽絮絮叨叨的說話,真好啊。葉悠然依偎在媽媽懷裡,笑著聽媽媽嘮叨。
夜色漸深,院子里有些涼了,葉悠然和媽媽回房間,把給媽媽買的衣服一件一件拿給她試,院門打開,聽到一聲:「我回來啦。」
葉悠然趕忙跑出去迎接,昊然穿著普通的校服,推著自行車,肩上背著沉沉的書包,看到葉悠然楞了一下,疑惑的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葉悠然幫他停了車子,關好門,扭頭看著葉昊然說:「我怎麼不能回來了,臭小子。」
葉昊然撓了撓頭,兩人走進房間,弄明葉悠然的來意后,葉昊然一臉壞笑的打趣葉悠然,葉悠然拍了拍他的頭,仗著自己比他大欺負他。
夜深了,準備睡覺,葉悠然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在床上熟睡的厲修明,葉悠然從衣櫃里抱出兩床被子,準備打地鋪。
「好渴啊」厲修明在床上翻了個身,難受的說到。葉悠然聽到趕緊給他接了杯水,叫他起來喝,可這傢伙卻睡得死死地沒有反應,葉悠然翻了個白眼,不想管他,轉念一想,都是因為自己才喝成這樣的,便扶他起來喝水。
喝了幾口水后,厲修明緊緊抱住了葉悠然的腰,皺著眉痛苦的說:「爸爸,不要丟下我。」葉悠然先是一愣,后滿是心疼的抱了抱厲修明,輕輕拍著他哄他入睡,眼前這個男人,原來還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葉悠然抱著厲修明,仔細的觀察著這個在自己懷裡熟睡的男人,褪去平日的高冷,幼稚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泛紅的臉蛋像乖巧的嬰兒一般,纖長的睫毛如兩把蒲扇,薄薄的嘴唇微微嘟起,好可愛。時不時皺皺眉,便抱她再緊一些。
葉悠然溫柔的輕輕拍著厲修明的背,在他皺眉的時候也用力抱緊他做回應,葉悠然一隻手輕輕在他臉上遊走,溫柔的笑著,輕聲說:「做噩夢了嗎?怕什麼啊?你可是厲修明啊。」
很久過去,厲修明終於平靜地睡著了,葉悠然輕輕給他蓋好被子,躺回地下,看著天花板發獃,這一天真是發生了好多事啊,早晨起來的時候,自己怎麼都不會想到晚上會睡在自己家裡的地板上,還哄那個麻煩精睡覺,壓得她胳膊都酸了。
想到這些,葉悠然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被厲修明壓酸的胳膊,看著窗外繁星閃爍,心裡卻覺得一些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葉悠然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抿嘴微笑,擺弄了一下,輕輕摘了下來,放在枕頭底下,安心的合眼睡去。
白天看到葉悠然和厲修明在自己眼前秀恩愛的時嘉,心裡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晚上獨自開車跑到葉悠然家樓下,想和她聊一聊,卻發現葉悠然家沒有開燈,時嘉在車裡等到深夜都沒見葉悠然回來,不禁攥起了拳頭,氣鼓鼓的開車離開了。
厲修明在葉悠然的床上醒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記得昨晚喝了很多酒,連自己怎麼躺床上的都不知道。頭痛欲裂,厲修明揉著頭,起身下床,環顧一圈,一個小房間,床邊有個書桌,書桌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
厲修明走過去,看著書桌上好多葉悠然學生時期的照片,入學的,表演的,得獎的,笑容燦爛。書架上各種各樣的書,從詩經宋詞到《老人與海》,每本書都被翻了很多遍。而有一本,被粉色的書皮精心包好,像是個禮物。
厲修明好奇的從書架上拿出這本書,翻開書皮,扉頁上印著《月亮與六便士》毛姆。一段娟秀的字跡映入眼帘:「給十八歲的葉悠然:月亮是頭頂的理想,而現實是腳下的六便士。只顧著撿便士容易忘記抬頭看看月光,他們不容易理解追月的人。但如果你選擇追月,漸漸地你就會飛起來了。希望你永遠做自己,追逐自己的夢。生日快樂。——十七歲的葉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