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定志及至柳林巷時,他忽地命馬夫轉頭去了雙蓮巷,話自不必多說,不過是男人都愛犯的毛病而已。
馬車在一處小式硬山頂民房處停下,白牆黑瓦,兩扇漆門裡跳出個身著粉紅上襖眉眼彎彎的小丫鬟來,忙打簾請他進去。
「三爺,奴擔心大爺他……怪罪……」那馬夫右臂橫在車簾處,試探性地說道。
凌定志並不是個愛打罵人的,只是見他阻攔,便賭氣坐在馬車內。
湯絮卻是急了,嚷道:「娘子日日盼著爺來,如今到了家門口,豈有不入之理?」
不由分說,倒是兩步蹬上前室(馬車車夫駕駛的位置)要將凌定志強拉了出來,凌定志「哈哈」笑了幾句,捻了湯絮的手,便隨著進門。
湯絮的親姐姐湯春,三年前丈夫在外遇了劫匪不幸身亡,凌定志念著舊日有些朋友情誼,便對湯春多護持照顧,一來二去,湯春信賴之心漸深,遂委身做了他的外室。
那車夫不敢多留,急回了凌府。
話說葉氏見自家丈夫黑著臉進來,卻也是不敢多言。
屋子裡只餘下銀霜炭「噼里啪啦」燃燒作響。
冷荷見狀,便上前撥拉了一番炭火,便道:「太太,這炭似乎是要燒完了,奴婢去外面尋些再添上!」
葉氏微點了頭,冷荷便退下,心中卻另有事要辦。
這冷荷原來亦是凌安房中的婢女,與符荷一齊負責房中器物收納,葉氏恰巧那時身邊的石菊到了年紀,出府去了,她便去了葉氏身邊伺候。
最難得之處卻是,這丫頭極善揣摩旁人心思,最為主子打算考慮,辦事也比常人靈活懂變通。
她特繞路去後院的庫房取炭,讓小丫鬟先送了去。
聽倚風閣里凌安在與丫頭們敘話,便稟報打簾進門。
凌安放下手中的書,見是冷荷,便笑問她所為何事?
符荷忙讓:「姐姐,快坐!」
冷荷挨著她坐下。
兩手搭著炭火,無意間閑提道:「昨日太太命我取了兩貫錢給謝榮堂妻兒,我當時怪道那娘子有些臉熟,便多問了幾句,果然沒錯,她爹與我哥哥原先在一處做工。」
「我給了錢與她后,見她總在牆頭門縫裡偷看我們家,便訓斥她『我家太太最是善心,每逢人有難事到了家門口,總要施以援手,但卻是最厭惡扒門縫的做派』,她自覺理虧,恐又是怕我重將錢奪了回來,便領著孩子訕訕然走了。」
符荷便笑道:「甘蔗哪能兩頭甜?那有拿了銀子還又想見人的道理?」
凌安看她一眼,她自覺說錯話,便垂下頭去。
且聽冷荷繼續道:「因著她通身穿紅戴綠,倒比從前做女兒時不知白胖了多少,我只當他夫婿是個有能力的,便一時興起給家裡寫信打聽了一番。」
凌安笑了笑。
「這可是奇了,他丈夫在鄰裡間名聲並不好,整日里也沒個正經事傳出來,聽說還愛勾搭村裡的娘子們,雖說也不常著家,但日子過得卻是蒸蒸日上的!」
「家裡蓋了懸山頂十餘間房舍,也有三個白胖小子,吃穿用度比村裡富戶的孩子還好些……」冷荷就此打住,話說到這裡,也就足夠了。
凌安耳邊如聽雷霆一驚,心下又生出許多疑問。
冷荷起身:「小姐,如今茶也喝完了,太太房裡還有差事!」
凌安便命符荷去送。
符荷許久未見她,也不住在一處,因而不免放慢腳步,與她多敘了幾句。
「姐姐,自你去了太太房裡,我平日里少了像你這樣知心說話的人,時常想起咱們姐妹在一處的日子,可真是捨不得你……」
冷荷籠住她手,頗為親昵,遂掏心地說了幾句:
「要我說,小姐借太太肚子托生在咱們家,可是行止見識卻遠不及與此,你好好的在跟前伺候,將來出路也不知要比那些到了年紀拉出去配小子的好多少……」
符荷連連點頭,又陪著走了一段路,方才戀戀不捨回了倚風閣。
凌安正叫小廚房上午膳。
端了六個青花瓷盤來,飯菜清淡為主。
席間有道菜是清燉蟹粉獅子頭,凌安夾到嘴邊,猛然間想起這菜是三叔最愛吃的,便道:「雨竹,到時候送盤獅子頭去給三爺嘗嘗!」
「今日廚娘的手藝卻還是不錯的!」
雨竹應好。
待飯後,雨竹便提了食盒出去,院中小廝羅實順嘴笑問了句:「姐姐,這是要去哪裡?」
雨竹便如實答了。
他便好心道:「姐姐不必白跑一趟,三爺卻還沒回府呢!」
「你怎麼知道?」雨竹還只當他是玩笑話,提了裙又要朝前走。
「姐姐,我說的真是實話,不同你說笑的,三爺的車把式剛一個人從東邊角門進來。」
雨竹方回房稟了凌安。
「罷罷罷,只當他沒這個口福是了!」
凌安嘆氣之際,忽聽外面有人說:「老爺來了!」
進來的是個身長八尺的面帶威嚴中年男子,一見了凌安,讓她在身前轉了一圈,卻笑道:「安兒好像又瘦了些!」
凌安甜美地叫了句,「阿爹~」
雨竹忙在炕上加了個軟墊。
凌安扶著凌定遠上炕沿坐著,即命雨竹斟茶來,自己則坐在對面。
「這次回來的匆忙,也沒什麼新鮮玩意帶回來,不過新得了兩張狐皮,讓人做成了兩件斗篷。」
小廝捧了件秋香色滾邊纏枝紋白狐皮斗篷給凌安過目,她淡淡地稍看兩眼,便又讓雨竹收進去。
凌定遠見案上書籍如山,便隨手拿起一本翻閱。
上面俱是密密麻麻的字跡,紅黑相間,這批註卻是極用心的,滿意地點了點頭。
斟酌再三,便道:「我與你叔叔們此次在豫章郡里遇見一位故交,他聽說我們家有個女兒,便向我們提了個機會。」
「樂壽縣主府正在招兩個伴讀女子,其母萬全公亦是主志邈高雲,思入纖徽,藝兼巧妙,只有縣主一女,愛若眼珠,因此不拘泥出身高貴,只求家世清白,才學卓絕女子伴她愛女讀書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