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為妾
月橋聽寧衡說起朝堂上的這些事時,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方家怎有這樣的事?」
她瞪圓了眼,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寧衡見她臉頰鼓起圓滾滾的,別提多軟多可愛,手心痒痒的沒忍住伸手捏了捏。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又嫩又滑,再多一些奶香味兒,就跟兒子差不多了。
月橋等了會沒等到人回話,一抬頭看,這人獃獃楞楞的,都不知道沉思到哪兒個地方去了,頓時抬了抬腳,一把踹在他小腿上,寧衡一個吃痛,泛著不解的問她:「咋了,媳婦?」
「問你話呢,方家真幹了這種事?」
在月橋看來,以往聽人說起過這些事兒時大都同許姑娘一般在過門前被拋棄,再狠點的,也不是沒有那種成了親後為了攀富貴休棄了原配的,但可從來沒聽聞過把原配給降成個丫頭的,連帶的,連前頭本是嫡子嫡女的孩子也得跟著變成庶子庶女。
嫡變庶,這可不止是教養問題,這更是在挑釁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了,一般的人家都不會幹出這樣的事,何況這裡頭涉及到的那方家女婿,如今還在明昭書院任主事。
這算什麼,誤人子弟?明知故犯?自己都一身騷還去禍害旁人?
「我還以為怎麼了呢。」寧衡嗨了一聲兒,挨著她坐下,點了點頭:「大是沒錯的,那方家二女婿的幾個孩子年紀約摸與我們不相上下,以前就聽過這些風言風語,不過沒當一回事。」
在他有限的記憶里,只記得那方家兩個庶外孫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性子,而另外兩個嫡外孫就不同了,不止衣著光鮮亮麗,就是神情也要高傲得多。
月橋臉上頓時複雜起來:「一個原配怎的就甘心讓自己變成奴婢,還讓自己的一雙兒女變成庶子庶女?」
「要不然如何?」寧衡反問。
在她姐姐入宮前幾年,正是那眉妃得寵的時候,那時,帝后已經開始失和,為了表示厭惡皇后,陛下開始眷寵容妃、眉妃等一干入宮不久的嬪妃。
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眉妃正是得寵之際,一個舉子的原配,無權無勢的,她只能任由別人擺弄,以此來保全自己和一雙兒女。
月橋聽聞,若有所思的說道:「想來這個女子還是個聰慧的,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寧衡拉了她的手,嘆道:「好了,不說他們了,苦盡甘來也算是你的一席話,不止成全了那位許姑娘,也成全了那些曾經受了莫大冤屈的女子,這都是你的功勞。」
這些事情他並不關心,也不過是回來后隨意同月橋說了一說罷了,打從月橋懷孕后,他們夫妻兩個能真正在一起的時辰越來越少,尤其在寧樹兒出生后更甚,這會兒沒了那礙眼搗亂的小傢伙,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那不過寸許距離的紅唇,目的分外明顯。
月橋被看得臉頰有些紅,嘴唇不自覺咬了起來。心裡頭跟打了鼓一般,一動一動的,還有一兩分說不出來的羞怯。
這青天白日的,這人也太放浪了!
但到底沒拒絕,寧衡心裡狂喜,摟著她的肩,頭一點一點的垂了下去,撒開的紅色帷幔下,裡頭兩個隱約的人影交纏在一起,高大的男子把嬌小的女子緊緊摟在懷中,動作溫柔誠摯,只些許溫柔流出便讓人紅了臉龐。
門外,搗亂的小傢伙看著禁閉的房門,歪了歪頭,眼裡還帶著疑惑,許是不懂往日里都開著的房門怎麼大白日的就閉著了,正要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一推時,趕來的綠芽一把把人給抱走了。小傢伙維持著那個動作更是疑惑了,軟軟的靠在熟悉的人懷裡,等綠芽把人放下時,這才軟軟的問道:「娘呢……爹呢?」
綠芽臉上有些尷尬。
這種事她怎麼對一個小孩子說?
面對那烏溜溜的大眼,綠芽只得竭力的編了起來:「這個……少爺和少夫人有事呢,不方便帶著小少爺呢,不如等他們忙完了,奴婢在帶您去找他們?」
寧樹兒好一會兒才明白她話中意思,頓時就扁起了嘴,還吸了吸小鼻子,臉上寫滿了不開心,但卻不哭不鬧的,把綠芽一顆心看得都融化了一般,只得加倍哄了起來:「奴婢帶小少爺去玩吧,小少爺不是喜歡撲蝶嗎,咱們去撲蝶如何?」
外頭打理著花圃的匠人突然打了個噴嚏,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怎麼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似的,沒一會兒,當他帶著帽子,從那透著光的林蔭里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時,那份不好的預感成了真。
對寧樹兒來說,撲蝶就是追著那好看的蝴蝶,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點小腦袋,還主動牽了綠芽的手,把自己小小軟軟的手擱在她手心,仰著頭催促起來:「走……走,蝴蝶。」
於是,當站在花圃邊兒上時,一大一小兩個看著裡頭飛舞的七彩斑斕的蝴蝶時,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唯有一旁的匠人心都在滴血,心疼起他好不容易才培育出的花朵起來。在寧樹兒這個熊孩子躍躍欲試的時候,還壯著膽子說了一句:「綠芽姑娘,還請手下留情才是。」
綠芽捂著嘴笑了笑:「還請放心才是,小少爺有分寸的。」
此話不假,寧樹兒可是被他娘給耳提面令過,不讓他再糟蹋鮮花,這不,花匠半信半疑的扭頭看去,只見跑進花圃里的寧樹兒雖眼一直盯著在空中飛舞的蝴蝶,但腳下還算有分寸,沒有像上次一般照著就踩上去,讓他的心好受了許多。
不遠處,正帶著寧蕊出來走動的安氏等人也瞧見了這一幕,安氏目光閃動,一邊兒的大丫頭見她望著寧樹兒的方向,跟著說了句:「聽說上回兩個小丫頭沒帶好人,少夫人便換了兩個年紀長的,又讓綠芽姑娘時不時在一旁守著,真真是一片慈母心腸。」
安氏面無表情的聽著,讓身邊的人後頭的話再也說不下去,她目光有些幽遠,只定定的看著前方,須臾片刻后,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抬著腿帶著一眾奴僕們走過。
三日後,刑部的人回了話。
面對刑部列舉出來的人證物證,被彈劾的官員們都無話可說,尤其方家,面對著鐵證,方常伯只得老淚縱橫的表示自己教子無方,做出這等醜事,請坤帝從輕發落。
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對那可憐的母子幾人有任何的表示。
朝堂上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方常伯的幾聲唉嘆,讓人聽著唏噓,坤帝沒有絲毫動容,他掃過還在那兒掩面的方常伯,問著百官之首的幾人:「三位閣老,兩位相爺覺得此事應如何處置?」
溫閣老、寧閣老、武閣老三人紛紛表示應按律處置,葉相和凌相也表示如此。坤帝哪能不知道他們這是不想得罪人,大都本就沒有律法表示原配變成了奴婢應該如何,無非是斥責一頓罷了,畢竟,錯已鑄成,誰又能為了一個平白不想乾的去開罪他人?
但,他偏偏不想如此。
「既然三位閣老、兩位相爺都覺得應按律來行事,朕也深以為此。」話音剛落,下頭的方常伯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只是還沒等他這口氣順暢,坤帝又毫無預兆的說:「從即日起,我大都對此種品性敗壞的學子一律剝奪科舉資格,被告者若查清此事真偽,應撥亂反正,重回各自身份,為官者連降三級,為妻者,扁為妾室,剝奪一應權利,晨昏定省不得有誤,若行事無端,則扁為奴。」
百官都被坤帝這旨意弄得措手不及,各個驚訝得很,而坤帝更是接連又道:「御史台彈劾的官員一應按此律法處置,不得有誤,退朝!」
寬大的龍袖在空中揮出了一個弧度,在山呼萬歲的跪拜下,只見得那長長的衣擺從台階上劃過,如同這話一般,沒有絲毫餘地,隨即被儀仗簇擁著,離開了前殿。
方常伯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跪下后就起不來了一般,腿彎處黏糊得厲害,身旁路過的官員們在行到他身邊時紛紛嘆了口氣,隨後一言不發的離去。
「方大人?」
三皇子是最後一個在他身邊的,此時的前殿已經空無一人,他彎了彎身,把方常伯從地上給扶了起來,說道:「方……外祖,父皇已下的聖旨絕無更改,你得保重身子,回去好生勸勸二姨母才是。」
方常伯借著他的手起了身,仍然覺得腿抖得厲害,在三皇子說完后,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亮光,猶如抓住浮木一般,反手拉著三皇子的手,道:「成兒,你去求求你母妃,讓她去求一求陛下,你二姨母被扁左右是在內宅,但你二姨夫可是要連降三級啊!」
那明昭書院是何地方,相當於前朝的國子監,他那女婿好不容易才在裡頭站穩了腳跟,他正籌謀著讓他多拉一些學子到三皇子這派呢,如今這一扁,豈不是功虧一簣?
三皇子眉眼一跳,似乎被說動了一般,抬著遲緩的腳步到了眉妃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