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媳婦

選媳婦

皇后的牡丹宴在宮中深處北邊的瀟湘殿舉辦。殿中四季花香馥郁,婷婷常開,修長的綠色枝丫都能翻牆而出,藤蔓處還帶著幾朵粉噠噠的鮮花,似乎在勾著人往裡一窺景象一般。

進了殿里,蜿蜒的小路在花叢中若隱若現,精緻雕砌的廊上刻著優美的仕女圖,三三兩兩的姑娘們穿戴得宜,圍蹙在一起探討花卉文學,或走過那小橋邊,在湖邊靜靜的裳著碧綠湖畔,亭上荷花。

若說瀟湘殿原是一副副動態的美景,那添了這些鮮嫩的姑娘后頓時就變得活靈活現起來。

此次收邀來的除了各家的夫人、小姐外,還有各家公子、有名的才子們。牡丹宴的背後深意來往的人都是心知肚明,除了那些貴女外,此次在宴會上,若是有男女看對眼了,也是一樁美事不是?

瀟湘殿另一側的高台上,一眾男子們相聚在一起,打頭的就是大都五位皇子,其中大皇子是已成了親的人,是以對這種宴會只是走個過場,賣皇后這個嫡母一個面子罷了,這會兒,他抬眼把瀟湘殿四處盡收眼底,打趣的同幾位皇弟說著:「不知諸位皇弟們瞧上了哪位姑娘,這下頭的姑娘們瞧著都溫順恭良,模樣也知書達理,正適合娶回家做個賢內助。」

那一臉推銷的模樣,讓剩下的幾位皇子都無語凝噎。

五皇子陳珍當先表示:「不了,我還小,看看就行。」再則,他母妃可是請了小舅母來替他把關,他才不要這些看著一板一眼,就差一個模子出來的所謂世家貴女呢。

怎麼樣,也要跟他小舅母一般,美貌傾城,性子有趣吧?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臉上浮起點怪笑:「的確,五皇弟還年幼,不著急。」

三皇子話就說得很直白了:「看了又如何,左右母妃會替我相看,自會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本皇子才懶得操這份心呢。」

話雖如此,但他也沒少看。都說娶妻娶賢,但若是又多添了一副美貌豈不是錦上添花?他扭頭問著這次宴會的關鍵人物,一直端座著喝茶的二皇子:「不知二哥可瞧上了殿中哪位姑娘,母後為了二哥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呢。」

陳儀一聽他這話,心裡頓時閃現了好幾個念頭,面兒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一抹歉意:「倒是為兄不好,一直未定下正妃,讓皇弟們也跟著受累。」

相比幾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餘下的世家子弟們倒是對殿里的姑娘們格外有興緻,不住的伸手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惹得書生們心裡大感晦氣,只遠遠離了他們,尋個清幽的去處,吟詩作畫起來。

這便是皇子和世家子的區別,對皇子們來說,這樣一板一眼的女子他們實在是瞧得太多,心裡大多沒有多少波動,而一向在外受煙火熏陶的世家公子們則不然,那外頭的女子們百千姿態,他們見多了面容,也認同那句娶妻娶賢的話,反正左右可以納美妾不是,尤其這兩年來,金陵城裡貴女們一個個兇悍了起來,在婦人堆里,金陵第一凶當屬那寧小侯的夫人。

在以往,多少紈絝們羨慕著寧小侯,多少紈絝跟著他打馬遊街、胡天胡地?這轉眼間,寧小侯就跟樓子里的姑娘一般從了良,被妻室給管得除了上朝就是回府,沒有一點自由,連個花酒小妾都不敢納,這樣的日子有啥意思?

現在金陵城都流行一句話,叫娶妻娶賢,莫學寧婦。

聽聽,寧家婦的兇悍誰人不知?

尤其上回她一個婦人居然帶人闖樓子里,把寧小侯給打了一頓,眾目睽睽之下,換成他們,只怕都丟不起這個人,往前他們有多少人羨慕,如今就有多少人同情。佛說,他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只盼著寧小侯把人看住,莫要放出來了。

牡丹宴一直賞到晌午,皇后在大廳宴了諸位夫人小姐們才算結束。這次宴會,皇后及後宮嬪妃大都在場,先是受了姑娘們的禮,淺淡的說了幾句,而後便打發姑娘們去了外頭,與諸位夫人們閑聊起來。

這其中,除了有子女的嬪妃們,其他年輕的嬪妃都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諸如眉妃等心裡早早就有了挑選的對象,是以同那幾位夫人交談要深厚一些。月橋是來者不拒,她坐在貴妃身下,在姑娘們入內參拜時也格外留意了,對有意來攀談的夫人也以禮相待,讓好些婦人們都不禁在心裡感嘆傳言有誤。

這樣知禮的年輕夫人,哪裡是傳言中心無點墨、粗魯不堪的農家女?

過了宴,月橋跟著貴妃回了綉春宮,待屏退了下人,貴妃就問得隨意了:「小橋覺得哪家的女子合適?」

月橋也隨意,撿了桌上的糕點吃了兩口,又喝了一口香茶,反問她:「貴妃姐姐覺得呢?」

剛問完,兩人都露出一臉有些苦悶的臉,皇貴妃揉了揉臉頰,苦笑了一聲兒:「世家的姑娘們也委實太多了,都讓人挑花了眼,哪裡比對得了。」

最初時,她還是認真的看著,只後來人越來越多,跟走馬燈花似的一茬又一茬過後,哪裡能顧得過來?

月橋好歹是被請來鑒賞的,她努力回想了下,才認真措辭道:「若是論姑娘們的容貌,那王、陳、武、竇家的幾位嫡女風度確實行雲流水。」

她說的這幾家,一是王侍郎家的嫡孫女,一是陳郡王家的小縣主,另有武閣老家的嫡女、竇駙馬府的小姐,模樣自是沒得說,那氣度也很是不凡,往常在金陵城裡就常受人追捧。

貴妃認真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跟著又問道:「還有呢?」

月橋就板著手指頭算了起來:「還有啊,那就是謝公家的小孫女了打頭了,前幾日才及笄,模樣還有些稚嫩,後頭勛貴家裡那些姑娘也不錯。」

勛貴之家,雖有名頭卻無實權,若是兒孫們出息,大多是進兵馬司、禁軍等位置,這謝家同寧家一般也是國公府,不過寧家是超一品,而謝家是一品國公府,唯有一是寧府比不上的,便是謝家人手裡頭握有大都五分之一的兵權。

當年的謝公,乃是坤帝的伴讀出身。

是以,勛貴雖沒權,但也分府,分地位的特殊性,換言之,也不是好惹的。

被她這一說,貴妃瞬間就想到了今兒宴會上的事:「這樣說來,那皇后想必也是打著謝家的主意呢,難怪她同謝夫人和顏悅色的,挑了兩年都沒選出個正妃,誰知道她不是在這兒等著呢?」說完,她依在軟榻上,便月橋努了努嘴,笑道:「小橋這又是宗室又是勛貴的,但卻只言不提百官之家的閨女,這是為何?」

月橋挑了挑眉,回看過去:「娘娘自然是心裡有數的。」

宗室、勛貴、百官向來是三分天下。宗室自不必提,都是皇族近親、地位特殊,王世子們身份高,擔任的位置也特殊,向來跟皇帝的關係緊密,而勛貴雖沒實權,作風也常被百官詬病,但同宗室子弟的性質差不多,擔任的也是宮中要職,唯有百官是負責明面兒上的運作,也因此,百官的結構更加複雜,人脈也是錯亂難分。

歷來皇子娶親,都要考慮各種因素,有地位不顯的皇子,那娶的妻室許是朝中重臣的姑娘以來加重自身分量,有地位的皇子渴望握有兵權的人家,此如皇后給二皇子挑的謝家,便是等上兩年,卡著後頭的皇子也要把正妃留出來,還有沒有大抱負的皇子,娶妻更傾向於宗室和勛貴,也是為自己增加一層保護面。

但,五皇子吧……

還年輕,有身份有地位更有寵愛,而且人還聰慧,打小就被坤帝和貴妃給寵著、疼著,給他選妻就無需太有目的,只要人家清白、家中關係簡單更為好。

「其實,那謝家我原本也是中意的。」貴妃微微眯了眯眼,拋下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話。

月橋詫異的看著她,想問她可是要為五皇子攬下兵權,但到底逾越,沒能問出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貴妃擺了擺手,十分坦白:「原本我是準備在宗室或者百官家裡尋身家清白的人家,但宗室里轉來轉去都是姻親,哪裡能簡單得了,百官裡頭簡單的人家少,越是簡單的,官位越是低下,這樣人家的閨女,能否撐得住一府正妃的位置實在難說。」

所以這挑來挑去的就看中了謝家這閨女,年紀與陳珍相仿,看著性子也憨實,而謝家打從背了兵權時,往來就簡單多了,也符合身家簡單一項。

月橋似模似樣的點點頭,完了還提醒她:「姐,皇后那頭可也是虎視眈眈呢。」

皇貴妃「噗嗤」一聲兒虛虛點了點她的額頭:「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本宮自有法子讓她落空,唉,吃慣了府上送來的雞鴨魚肉,如今在這深宮裡,真是吃什麼都不香了呢。」

好好的,貴妃突然轉了話,那水灧灧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瞧,眼裡的意思十分明確,看得月橋不自覺抽了抽嘴角,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這幾日我大哥的攤子上供應不求,過幾日定然給貴妃姐姐送來。」

經過月橋出手的兔子雞的,在金陵城裡可是搶手得很,每日在月餘糧的攤子上一掛,不到半刻就會被搶一空,連帶的,連豬肉攤的買賣也好得不得了,晌午不到就賣光了,還有人紛紛遞了話,說是希望攤子上多幾籠子雞和兔子,都被她拒絕了。

「那行吧,陛下近日忙著朝中大事消瘦了不少,正好給他補補,」貴妃一口一個陛下,臉上滿是春風拂面,瞧得人牙都酸了,好在她還知道關心關心親弟,還順帶的說了句:「衡哥兒也是,近日許是忙著工部的事不能時常歸家吧,到時你也給他補補身子呢。」

月橋頓時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是在忙乎著什麼朝中大事,這都好幾日沒歸家了,也不怕久不露面,他兒子叫別人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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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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