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貧(二)

農家貧(二)

「三堂兄,你怎麼回來了?」

見著崔金柱忽然回來,崔六丫有些膽怯,趕緊將鍋子放到了空灶台上,慢慢的朝後挪了一步:「你平常不都要亥時才回的?」

「好哇,你竟然在這裡偷吃!」崔金柱步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的朝前頭走了兩步,衝到了灶台旁邊:「難怪我說你咋白了些胖了些,原是每晚都在偷吃!好哇,有好東西吃不喊我,一個人躲著吃獨食呢?我明日就去告訴掌柜的,你每晚都在偷吃!」

崔六丫嚇得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三堂兄,不是這樣的,我這是第一次做菜,食材是我自己買的,沒有用店裡的東西。」

「你自己買的?你哪有銀子?」崔金柱朝崔六丫這邊湊過來了些,一口濃濃的酒味撲到了她的臉上:「你的銀子,都送回去給你爹娘了,他們還得替你那幾個哥哥攢媳婦本兒哪!」

「三堂兄!」崔六丫的臉色漸漸的紅了,似乎有血珠子要從臉皮下滲透出來,她握緊了鍋鏟,聲音都有些發抖:「三堂兄,我就花了一點點碎銀子,買的都是最普通的菜,不相信你自己來瞧瞧,可有什麼特別的沒有?」

崔金柱斜眼看了看崔六丫,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來:「六丫,你生氣啥哩?哥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咧!就算你真的偷吃了,哥哪裡會說你半句不是?畢竟你可是我堂妹,是不是?」

「原來三堂兄你是嚇唬我的?」崔六丫聽到這句話,這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她帶著埋怨的眼神看了過去:「三堂兄,你別嚇我。」

「嘿嘿嘿……」崔金柱的手朝崔六丫的肩膀上摸了過來,用力將她朝自己這邊帶:「六丫,哥疼你哩,哪裡捨得到掌柜的那裡去告發你?乖乖聽哥的話,過來些……」

崔金柱在外頭和他在江州城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喝了些酒,期間有人提起娶媳婦的事情來:「這麼多年光棍,還沒娶上媳婦,啥時候才能開開葷哩?」

這幾杯酒下肚,崔金柱的頭已經有些發暈,聽著旁人說起媳婦的事情來,心裡更是瘙癢難當,他耳朵里聽著旁人說著一些浪蕩話兒,手心裡騰騰的冒出汗來,底下那東西似乎已經按捺不住,躍躍欲試。

「只可惜那是你堂妹……」

這話跐溜一聲鑽進了他的耳朵,崔金柱額頭上忽然就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他木頭人一樣坐在那裡,腦袋裡亂糟糟的一片,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耳朵里全是狐朋狗友們的嬉笑之聲,讓他的心更加顫抖了起來。

握了握拳,他猛然站起來,大步朝飯館那方向走了去。

或者有酒壯膽,崔金柱覺得自己忽然不那麼害怕起來,他眼裡泛著紅光,兩隻手抓住了崔六丫的肩膀,完全沒朝灶台那邊看:「六丫,讓哥來疼疼你。」

「三堂兄……」崔六丫嚇壞了,她從來沒見過崔金柱這副模樣,有些膽戰心驚:「三堂兄,你放手,放開我!」

「不哩,六丫,哥又不是傻子,哥才不放手哩!」崔金柱用足了力氣,將崔六丫拚命往自己懷裡拖:「別怕,哥只是想親親你,六丫這麼香,給哥親下。」

「三堂兄!」崔六丫用力朝後邊退,一條腿抬起來往崔金柱身上踹:「放開我,快些放開我!」

就在此刻,一根帶著火苗的木棍就如流星照亮天際,紅色的火焰劃過一條弧線,朝崔金柱的後背奔了過來,灶台那邊,慢慢的站起了一個人:「畜生,竟敢對自己的妹妹下手,你還是人嗎?」

見有旁人,崔金柱大吃一驚,慌忙鬆開了崔六丫,拔腿就朝外邊奔了過去,倉促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夜裡,一地銀色的月光搖曳,支離破碎。

本以為崔金柱會覺得羞愧,不敢再來尋恤滋事,可是萬萬沒想到,過了一日,飯館的老闆就將崔六丫找了過去,垮著一張臉對她呵斥道:「我哪點虧待了你?每個月給你半兩銀子的工錢,好飯好菜的養著你,可萬萬沒想到我卻是養了個賊!」

崔六丫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分辨道:「東家,我沒有偷東西呀。」

「還沒有偷?」老闆很鄙夷的看著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慣會拿我這飯館里的東西,就連你堂兄都看不下去了,特地來揭發你,還想抵賴不成?」

「我沒有,沒有!」崔六丫即刻便知道了緣由:「那是我堂兄污衊我!」

「好端端的,他為何要污衊你?更別說在你住的房間里找到了贓物!」老闆氣呼呼的伸手一指桌子:「你自己瞧瞧去,這難道不是你偷摸拿了準備帶回去的?」

目光斜斜的瞥了過來,眼裡帶著幾分不屑:「我知道你們家窮,炒菜都不放油,你若是來求我,我也許會同意你帶上一罐油回去,可你卻不告而取,那就莫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東家!」崔六丫的身子簌簌發抖,就如寒風裡的樹葉,她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神色卻是倔強:「我真的沒有偷東西,這是我堂兄在污衊我!」

「污衊?他為啥要污衊你?」老闆翹著二郎腿,上下打量了崔六丫兩眼:「你們是兄妹,他為啥要污衊你?還不是看不下去你這小偷小摸的行徑,他跟我說了,他本來實在不想說的,可是不說又對不住自己的良心,你自己好好想想看,你堂兄才是行得正坐得穩的真漢子!」

老闆的話猶如鐵鎚,句句敲打在崔六丫的心坎上,她流下了屈辱的淚水,默默轉過身去:「我走。」

「你笨啊,咋不把你堂兄對你圖謀不軌的事情說出來哪?」盧秀珍聽得胸膛一起一伏,氣得兩頰通紅:「怎麼能由著他污衊你!」

「我……」崔六丫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這關於我的清白……」

「是他企圖對你不軌,關你啥事?應該受譴責的是他,不是你!」盧秀珍一把抓住了崔六丫的手:「走,去你大伯家討說法去!」

「大嫂,不行啊!出了那種事情,人家只會說女的,誰會去說那男的呢,我就親眼見過,咱們青山坳早些年有一對私奔的,男女彼此喜歡,可家裡給他們各自訂了婚,兩人商量著跑出了,後來被捉回來,女的被婆家退了婚,村子里個個朝她吐唾沫,只說她不守婦道水性楊花,後來投水死了,男的娶了家裡給他定下的媳婦兒,到了現在都生了兩個娃了,可村裡人一提起那女的,還是在說她的壞話呢。」崔六丫伸手擦了擦眼睛,強忍著淚水道:「我要是將那晚的事情說出來,人家只會說我在勾引我堂兄,肯定不會說他的壞話,這世道,女人總是要被人看不起。」

手慢慢的鬆開了,盧秀珍默然的望了望一臉愁容的崔六丫,這小姑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已經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東西,對女性的歧視於偏見延綿數千年,就是她穿過來之前,女性地位雖然有所提高,可照樣還是有不少人打心眼裡看不起女人。

女人遇到了色狼被侮辱了,受譴責多的不是那個壞人,反而都是眾口一詞的罵受辱的姑娘:誰叫你穿得那麼少,這女的一看就是不本分的,誰讓你到街上去溜達的,分明就是想勾引男人……故此,崔六丫若是將崔金柱所作所為抖出來,人家不一定會相信,就算人家覺得有這碼子事情,崔六丫也得不了好,註定是那個被千夫所指的對象。

盧秀珍咬了咬牙,掐了掐手指:「六丫,以後咱們找機會收拾了那小子。」

「大嫂,算啦,咱們家比不上我大伯二伯那兩家,咱爹娘老實,有什麼事情,村裡人也不會幫咱家的。」崔六丫耷拉著眉毛,有些氣餒:「以後不搭理他就行了。」

「不,這筆債一定得記著,非得讓他還了不可!」盧秀珍看了看崔六丫:「後來你就沒去城裡幹活了?」

「是啊。」崔六丫點了點頭:「我本來想去大戶人家做丫頭,可我沒有薦書,那飯館的老闆又跟牙行里的人說我手腳不幹凈,他們都不敢薦我去試工,後來就一直在家裡呆著了,閑了都快半年了哩。」

「那你還想出去么?」

「想啊,我自然想出去做事,好攢下我哥他們娶媳婦的銀子,可阿娘說沒事,到家裡呆著搭把手也行,以後我定親了,婆家送過來的聘禮可以給我哥當媳婦本兒。」崔六丫這時候臉上才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覺得我娘說得也對。」

「你……」盧秀珍同情的看了崔六丫一眼,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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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當家之寡婦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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