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安排

下課鈴尚未響，教室里已經人心浮動。

臨近十二點，大部分人都開始生理性飢餓，想要趕快下課吃飯。

張老師講到興起，還拖了幾分鐘堂，眼看著黑板上放掛著的時鐘分針一圈圈轉，講台下學生已經無心聽課了。

老張講完最後一句翻譯，大手一揮，仁慈地放他們走，有好奇新同學的還往許卿這個角落看了看，不過了解新同學什麼時候都行，眼下還是吃飯更重要。

文藝委員蕭瀾和姐妹團推搡了會，姐妹團簇擁著她走過來，沒走太近，離著一段距離，但顧笑能聽清楚她說話。

「顧同學，一起去吃飯嗎？」

顧笑看似認真的聽她說完，婉拒，「不了。」

「好吧。」蕭瀾有些失望，「那下次有機會一起噢，我給你介紹好吃的。」

顧笑只笑著小幅度頷首。

蕭瀾帶著姐妹團走了，教室里的同學也走得差不多，她方慢悠悠地問許卿，「我們走不走？」

「走。」

許卿整理好筆記，不疾不徐地起身。

李二三左看看，右看看，落後一步，「卿哥，新同學和你一起吃飯啊？」

顧笑幫許卿回答，「是啊，我請許卿同學帶我熟悉一下食堂。」

李二三欲言又止。

顧笑：「一起嗎？」

李二三眼睛噌地亮了，自動自覺地走在許卿另一側，隔著許卿和顧笑搭話。

從教室到食堂，李二三一張嘴沒歇過。

掀開門帘進了食堂，霎時門口附近餐桌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顧笑身上。

顧笑習以為常，許卿也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他瞥了眼通往二樓的樓梯，想起今天身邊這位顧同學給自己帶來的無數個意料之外，不打算上樓了。

許卿徑直往一樓大廳的打飯窗口走去。

略過鐵質餐盤，他伸手取了兩個一次性餐盒，顧笑有樣學樣拿了兩個，跟著他往打菜窗口走，排隊時自覺地排在他身後。

「……」許卿捏著塑料餐盒的邊框框，「你可以去打你喜歡吃的菜。」

言下之意是不用跟著他。

比如李二三，一進門就如魚入水，直奔他愛吃的菜所在區域了。

顧笑眨眨眼，沒動作，腳似乎生根了，只會隨著打飯隊伍的減少往前挪，不會左右移動。

輪到她時，她指著讓掌勺師傅給她打了兩個和許卿點的一樣的菜。

許卿端著餐盒在隊伍最後方等她。

相比起在一樓吃飯的學生來說，一樓的座位是寬裕的，至少不擁擠。

許卿掃視一眼，就領著顧笑去李二三佔好的座位。

「不是吧。」李二三看著兩人手裡幾乎一模一樣的餐盒，「你咋跟著卿哥點呢！」

顧笑疑惑，「不行？」

李二三占的是四人桌，他一個人坐一邊，許卿和顧笑坐一邊。

「啊這……」李二三咽下嘴裡的雞腿肉，「主要吧是卿哥一直在幾個菜里來回點，你跟著他點享受不到別的好吃的。」

「我相信許卿同學的品味。」顧笑拆開筷子扒拉了一下菜，挑起一筷子萵筍絲吃了。

太油，太膩，很一般。

不過在學校食堂標準線以上了。

吃著吃著，李二三怪不自在，「怎麼感覺都在看我們。」

他用一種極其鄭重肯定的語氣對顧笑說，「一定是因為你太好看了！」

顧笑挑眉，「有嗎？」

「那肯定啊。」李二三給她科普班上八卦，「你以為剛才蕭瀾為什麼邀請你一起吃飯？」

「不知道吧——」李二三說起緣由，「我們一中校花都是論壇投票選的，蕭瀾和二班的一個女生從高一就開始角逐校花的冠亞軍，輪流換人當，看誰的宣傳圖好看，請的水軍多，立的人設被人喜歡。」

他聳聳肩，「你比她們倆都好看，危機感咯。」

很無聊的理由。

顧笑興緻缺缺。

她挑著吃菜，餘光落到許卿身上。

許卿右手的衣袖往上折了兩折，露出一小截手腕，似乎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偏了頭和她視線相接。

顧笑抿唇，微笑，抬手將一縷頭髮撩到耳後，接著吃了幾口，放下筷子。

明城一中已經開始執行冬季作息表了，他們下午的上課時間是兩點。

顧笑和許卿一樣，就著趴在桌上午休。

她入睡花費的時間長，睡得淺，醒來時抬頭一看，才一點鐘。

許卿趴著午休的時候臉是朝著窗外的，拉上窗帘感受不到多少太陽光，睡得還算安穩。

顧笑視線凝在一點上。

後腦勺的發尾有點翹起來了呢——

想伸手碰一碰。

想做就做了。

顧笑右手虛虛握拳探出，靠近許卿的後頸，掌根不經意磨蹭過衣領，心裡陡生癢意，想捉一尾魚、采一朵花的驟然歡喜，催促著她快一些。

她的掌心並未張開，因著虛握，大拇指扣在了食指指尖上，如同鳥類的喙，輕輕啄吻在那一小簇翹起的黑髮上，須臾又收回手，正經端坐，似什麼都沒發生。

許卿醒得很準時。

一點半，是他為自己設置的生物鐘，到點了他會自動醒來。

厚重的遮光窗帘混著陰影，他微眯了會，眼帶茫然——

午睡後遺症。

每次醒來都需要幾分鐘來載入記憶。

顧笑留意到他直起身，望著外面，不，望著窗帘發獃。

而前面的李二三似乎和許卿真的很熟悉，一點三十五分，他挪動屁股轉身，沒發出任何雜音，得意地揮了揮手機屏幕中央的文檔，小聲嘚瑟：「我遊戲攻略做完了，今天絕對能通關。」

許卿機械地眨了眨眼，「嗯……」

顧笑饒有興緻地觀測他。

許卿也小聲說，「你今天真的不複習？」

他想了想今天上午在辦公室聽到的聊天對話，提醒，「老張他們似乎給這次周考提了難度。」

李二三故作不屑，「能難到哪兒去。」

進教室的同學漸漸多了起來，窸窣瑣碎的小喧囂一點點充盈教室，李二三的說話聲音逐漸正常。

「總之，卿哥，明天早上還是拜託你了！」李二三握拳，「我今天要連夜肝遊戲——」

他注意到許卿身邊，似乎一直認真聽他們說話的顧笑，轉而說，「要緊張也是顧笑緊張叭。」

話題突兀燒到自己身上，這倒是顧笑意料之外的。

她動了動那一雙漂亮眉毛，「和我有什麼關係？」

「明天周考啊。」李二三說，「我們學校周考也是要年級排名通知家長的。」

雖說文科都差不多，不會的扯一扯模板抄一抄題干也能拿點分，但總歸是剛從北江的學校來南方明城，短短一天適應期后就要面臨周考，想來……是緊張的吧？

許卿若有所思。

書中好像沒提到過顧笑的成績。

顧笑淡淡一笑，「我家裡不在乎成績。」

「欸。」李二三羨慕，「真好。」

許卿冷冷淡淡一抬眸，對他這句話不發表意見。

下午，許卿這一角小天地就熱鬧起來了。

高二文科重點班來了一位校花級轉學生的消息一早就在論壇上傳開，下午課間，他們教室外邊的過道上就有著數倍於正常時候的學生數量——

都是來看顧笑的。

班上也有好幾波女生來和顧笑搭話。

顧笑看了眼正對著外邊樹木枝幹發獃，但明顯能感覺到有一絲不耐煩的許卿，乾脆地離開了座位，到了教室另一邊和她們說話。

她想多了解了解許卿。

若有若無的引導下，來和她搭話的女生們自然而然的把話題轉到了她想聽的上面。

「許卿……？他成績是很厲害啦。但我們都不太敢和他講話。」

「是啊，他很冷的。高一剛開始那會兒試圖和他說話的人多……都被冷回去了。」

「他平時不是也不怎麼參加班裡活動么？」說話的女生高一也是這個班的，「運動會那些都沒見他參加過。」

「他連同桌都不想要呢。說起來老張怎麼會安排你和他同桌？」女生講起這件事，竟還有緣故。

「我記得本來也安排了正常的同桌輪換，然後他和老張談話說用成績換個不要同桌的條件……」

顧笑瞥了眼午後不算高興的陽光折射下，此刻收神靜靜垂眸看著攤在課桌上的書的許卿，不咸不淡地開口，「嗯，張老師說明天給我換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