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浪蒸騰得鴿子想叫

麥浪蒸騰得鴿子想叫

麥收時候,突然來了一輛警車,把格布帶走了。麥黃透了,黃炸了,麥粒兒憋脹憋脹,風一碰都要蹦出來。

這是個少有的豐收年成,麥香熏得人想叫。鴿子五更時便起了床,四山八野的麥一鐮一鐮倒下了。

麥一倒下,庄稼人心才踏實,才能睡得著。鴿子家是耽擱了,先是不黃,左等右等的,心裡上火,麥卻由了性子長,頭都垂地上了,身子還綠著。

格布說,不急,看它長啥時候。格布握著鐮刀,目光黃燦燦的,儘是笑。

格布就這脾氣,啥事兒也不急,心裡老是從容。鴿子嫁過來多少年,沒見他急過。

急甚,鍋里的急不到碗里,懷裡的急不到路上,你能一口氣把麥給吹黃了?

還真就是吹黃的,就一場風,再望,這麥就干炸炸的,催開鐮了。鴿子有點怨,看你,咋收拾。

格布騰地起了床,咋收拾,一鐮一鐮地收拾唄。說得輕巧,怕你鐮沒搭上去,這麥就淌了。

鴿子有點不情願,感覺著才躺下,頭還沒落實到枕頭上,就得起。格布笑,地是我的,它淌哪兒去,有本事它淌別人嘴裡。

鴿子還想在他懷裡賴一賴,這年月咋了,總也賴不夠,年輕那陣不覺得,有一搭沒一搭的,現在給貪上了,越貪越癮,連格布都笑,四十狼五十虎,你真把它當飯吃了。

鴿子掐他一把,你不貪,不貪不讓人睡。是沒睡,一到了炕上,兩個人都由不得自己,說好了不碰的,可哪管用,真是比飯還要緊,一碰就擱不下。

格布身體好,鴿子也不差,火從被窩口扇起來,燒著了屋子。鴿子壓低聲,小心娃們聽著。

格布不管,聽著就聽著,怕他們還不辦事了。鴿子就不是鴿子了,像雞,像狼,像虎,扯上嗓子叫,只有叫,鴿子才能把舒服抒發出來,才能讓火滅。

格布由著她,像一個好把式,再猛再烈也牢牢駕著她。睡不足,到了地里,鐮刀就輕飄飄的,跟麥逗笑似的,落不到實處。

格布心疼她,鐮下一鐮麥,勻勻兒散開,汗衫一脫,一張床現成了。睡吧,硬撐個啥,不行就不行,還不服軟。

格布是把炕上的話拿到了地里,半輩子沒分出個勝負,這時討便宜哩。

鴿子嘴上不服,頭已擱地上了,月兒柔柔,風兒輕輕,鴿子不管不顧了,你厲害能咋,還能厲害到別人地里?

想到這兒忍不住一笑,炕上的瞌睡全跑了過來,鴿子打起了呼。要說這五畝地,兩張鐮飛起來,也快。

可三婆婆的也炸了,也是一夜間,三婆婆啞著嗓子,沖麥兒吼,啊啊呀——這一吼就把格布吼了過去。

一張鐮再歡,也歡不出架勢,這麥就給耽擱了。況且鐮一單,那勁就合不上,心急反倒讓麥給欺了,望一眼,這金黃就成了癩蛤蟆眼裡的天,把人給恨住了。

死格布,就你是好人。鴿子直起腰,瞅一眼遠處,黑影在三婆婆地里動,鐮聲沙沙,一片接一片的黃倒下了,麥浪滾滾,蒸騰得鴿子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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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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