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老婆本(尾聲)
十八響的鞭炮噼噼啪啪地炸開來。
林玉茗外穿一條緋紅燙金刺繡長褙子,內搭一條水墨錦鯉澗裙,頭髮梳成了高聳而蓬鬆,如入雲端的凌雲髻,整個人看起來高貴而典雅,端莊又幹練。
她站在天香樓門口臨時搭起的檯子上,耳聽著最後一響鞭炮放完,朝黃來鄉點點頭。對方「鐺鐺鐺」地敲起了鑼,待到台前聚滿了人後,林玉茗手作成喇叭狀,高聲宣布:
「今日是我林氏天香樓開業的第一天,為回饋眾多新老顧客,對我先前『林氏螺螄粉』和『林氏楊梅渴水』的大力支持,本樓所有酒菜半價售賣,更有充值滿減、抽獎等多重優惠活動,在此誠摯恭候大家的光臨。」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林玉茗事先安排好的托兒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來,
「什麼是充值滿減啊?」
「抽獎又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騙人的吧,」
很快便有鄧丞、岳梅生、二丫上前,各自領著人群中相繼有了些疑惑的顧客,三三兩兩地進了天香樓,口中還邊真摯而得體地招呼他們,
「請進。這邊會為您詳細解答,關於我們天香樓充值滿減(抽獎)的活動呢,」
「請看那邊,那檯子上的轉盤您看到了嗎?對,那就是我們用來抽獎的轉盤了。不過想要抽獎,首先客人您得先充值……起充是十兩銀子,充值后可領到一塊鏤空雕花的小木牌,那就是您身份的象徵。」
「當然了,對於不同的充值數額,我們擁有不同的木牌來區分。比方說,十兩銀子和五十兩,以及一百兩,都是不一樣的。當然,最高也只能充一百兩。」
「不瞞您說,咱們天香樓的吃客準則就是,客人吃好喝好,但一定要量力而為,就是吃多少點多少,不要浪費。別擔心,咱家的菜式,也並不那麼昂貴。所以請儘管放心,無論您身揣多少錢,在我們天香樓,都是能享受到賓至如歸的服務的。」
「另外,充值十兩的小木牌,以後每次結賬的時候,所有本樓銷售的酒水菜式都一律九折,並且今日可獲得一次轉盤機會;充值五十兩,則菜式全部八折,可獲得五次轉盤機會;充值一百兩,則全部菜式七折,可獲得十次轉盤機會。」
「當然了,若您充值三十兩,則只能領到充值十兩可領的小木牌,但是轉盤機會卻有三次。」
「請問您聽懂了嗎?若是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小的就再為您講解一次。」
「你們這轉盤的獎品是什麼啊?不會是空手套白狼吧,」客人聽著還挺新鮮,倒是起了些興緻。
「送菜。本樓所有菜品,按照用料、口味、人工成本等,從上到下分為五個品類。轉盤上您可以仔細瞧瞧標註,若轉到『送一品』,也就是說,直接送您一盤一品的菜式。」
「咱們天香樓大門口的木牌,每日也會將當日提供的一至五品菜,全都公示在上面。全程由客人監督,您的用餐權益,由我們天香樓來保證。絕不會讓您吃半分虧的。」
一樓大廳內,很快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想要充值的聲音。林玉茗唰地出現在了櫃檯前,翻出了早已裝訂好的一本新式賬本,開始用炭筆給大家記錄會員。
余小珪端了個小凳子,站在凳子上靠著櫃面,在一旁一心兩用地看著自己的師父,用炭筆刷刷刷地寫著他看不太懂的字。他要做的就是,幫師父收錢。
師父先前悄悄地和他吐槽,她對金銀錢幣這些的看不太出真假,余小珪便將包票,打在了自己身上。
這不很快師父的櫃面前,就排起了一溜來充值的客人。
大堂里有鄧丞哥在負責秩序和引座,門口有黃來鄉負責迎客和招呼,後院里有跳槽過來的丁易春,正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做著他們的新東家,手把手教給他們的十道新菜。二丫穿梭其間,負責唱名。
前庭後院一派祥和。林玉茗不時看看來來往往人潮湧動的大廳,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店面是由余樓主親自帶她挑的,最終選在了南城的中軸線上。這樣不僅能吸引到南城的大部分客人,還能相對的吸引到東西兩城,甚至北面的不少客人。
林玉茗很感謝余樓主,她做不到別的,最終給余樓主送了一張天香樓的一級卡,也就是充值百兩能夠獲得的小木牌。
余樓收到了后,再次感嘆林小娘子的巧思,也為對方在經商上的天賦而折服。
那小木牌做成了玉佩的樣子,可以隨身攜帶,譬如掛在腰際上,下面有很好看的流蘇墜子。並且因為等級的不同,上面的花紋也是不同的,甚至木牌所選的樹木,也是不一樣的。
像他的一級卡,就是深黑色的,看起來非常內斂,掛在腰上也很有牌面。
余樓甚至打算,等林小娘子把天香樓的名聲打出去,開到別的府城后,他就將木牌作為禮物,送給生意場上的那些朋友呢。
有著同樣念頭的,還有今日特意抽空前來的周大官人和他的獨子,以及顧氏家族的小兒子顧庸。
就連陸縣令,也難得地帶著他的夫人來捧場了。
不過林玉茗可送不起那麼多牌子,她看著前來排隊充錢的周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兄弟,多謝惠顧了。」
「嫂子!珩兄什麼時候到啊?」
周軒眨了眨眼,忽然調侃了一句。
「他啊,可能忙完了就來了吧。」
自從司鹿,——對,林玉茗挺喜歡這個代號的,她私下就這樣喊,明面上當然還是喊趙珩。自從司鹿主持破獲了建福路無望島,最大的一起販.賣.女子幼童的官.場腐.敗案后,在江南一時風頭無兩,名聲鵲起。
官家甚至破例下旨,宣召他為江南的督查副使,官銜雖然只有從六品,但是權力可以直達天聽。當然這樣的寵幸勢必會引來眾人的猜忌,沒想到官家最為寵愛的,新任參知政事顧大人在某日酒後,竟無意中說出了趙副使的來歷。
「可別小看了這位新任的督查副使啊,他可是已經致仕回鄉教書育人的韓大將軍,唯二的關門弟子之一喲。」
「當然了,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人家,壓根就沒打算叫嚷得人盡皆知嘛,」
「韓老是什麼人啊,對吧。他的弟子又能差到哪兒去?」
一傳十,十傳百地,很快不滿之人就銷聲匿跡了。當然也有人還在準備著,悄悄地看這位新任江南督查副使的笑話呢。他們覺得,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就不信這個新人沒有把柄。結果人家在自己的任上,幹得是青雲直上。
沒過幾年,就帶著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樓,天香樓的老闆娘林小娘子,——也就是趙夫人,進了京,在京城裡開起了天香樓的分樓了。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敢再看他的笑話了。畢竟趙副使很快進了御史台,成了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要趙中丞不出什麼差錯,相信不久之後,就能坐上御史大夫的寶座了。將來嘛,有官家的寵愛,進內閣就更不是什麼事了。
「林姐姐,啊不對!嫂子,師父說,先充一百兩吧,」
林玉茗瞥了他一眼,「師父他老人家在我這吃飯,還要什麼錢?怎麼可能,我林氏那麼摳搜的嗎?」
「可是,人家想玩那個轉盤嘛!」季玄看著不少人已經上去轉轉盤了,他也心痒痒得不行。
林玉茗拿起旁邊徒弟的扇子,就「啪」地一下,打在了季玄的腦門上,
「那個轉盤,你不許玩。」
「為什麼?」季玄難得嘟了嘟嘴,有了一絲正常小孩的樣子。
「未成年人不許賭.博。」林玉茗冷酷地道。
很快她就請樓上的周禹寧幫忙寫了八個大字,然後直接掛在了轉盤旁,並嚴厲敬告了前來吃飯的所有客人。莫將自己充值的木牌給家中小郎使用,未滿十五歲,天香樓也不接受木牌結賬。
一時間,林小娘子悍婦的形象再一次深入人心。不過如今她這「悍婦」,已經是眾人交口稱讚的榜樣了。
待得夜色深沉,大廳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丁師傅帶著兩個徒弟收拾好后,也來到了前廳,準備歇會兒就回家。
林玉茗將賬本一合,拍了拍手,
「猜猜我們今天入賬多少?猜得最近的,獎勵二兩銀子。」
「喲,看來我們的林大掌柜,這開業頭天,是賺了不少啊。」
只聽見一聲熟悉的調笑響起,林玉茗迅速紅了耳根。
「我猜五百兩。怎麼樣,准了嗎?」
林玉茗雖然耳根見紅,嘴上可不饒人,輕哼了一聲,就對著大廳其他的人拍了拍櫃面,
「你們都說說看,有多少?」
「三百五!」
「三百兩?」
「二百五?」
「一百五!」
……
聽到後來,林玉茗自己都泄氣了,
「對咱們的天香樓有點信心,好不?」
「對我也有點信心,好不?」
「我對夫人最有信心了。」話音剛落,趙珩就閃到了櫃檯前,單手扣了扣櫃面。
「怎麼樣,夫人對我有沒有信心?」
「我猜得準不準?」
「沒個正型。」林玉茗白他一眼,大聲宣布結果,
「今日咱們一共進賬,四百八十一兩六錢二!」
「哇——」大廳里瞬間響起了眾人的驚呼。
「二兩銀子的獎勵呢?」當是時,趙珩已經翻到了櫃檯裡面了。
余小珪早就帶著季玄到後院玩去了,這幾日季玄被允許可以在天香樓待幾天。
沒有人注意這邊,司鹿在櫃面下捏了捏林玉茗的小.腰,直把對方捏得一陣.酥.軟,險些就一腳踹了過去才收手。
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司鹿也沒再做什麼更為出格的事。
只是又在憂傷地想,什麼時候,才能和茗茗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啊。
(對了,茗茗,是林玉茗前世的小名。被司鹿知道了后,就以此作為對自家夫人的親昵稱呼了。林玉茗越惱羞成怒,他叫的就越歡,直把林玉茗氣得上前揍人。當然,最後揍著揍著就揍到床.上去了……這顯然就是后話了,不提。)
自從林玉茗盤下了天香樓后,緊挨著後面的一座三進小院也被她買了下來。前樓后屋直接打通,中間林玉茗給起了幾間員工宿舍,讓岳梅生岳楊生,以及丁師傅的兩個徒弟等人好住。
她帶著兒子們和鄧丞一家住進了三進小院,鄧阿婆這一回也終於被她和阿丞哥接到了城裡。一家人風風光光地離開玉溪村的時候,別提讓趙徐氏那幫碎嘴子婆子多嫉妒了。
陸安要常年採藥,本是不想搬的,後來是沒奈何受不了夫人的嘮叨。林晏如年紀大了,又想子孫繞膝,她沒得孩子,一直把林玉茗的孩子當親孫子看。磨了幾個月,終於把陸安也磨到城裡來了,跟著在林家旁邊盤下了一座院子。
很快,兩家又把房子打通了,六個小子和兩個小娘整天來回跑,別提多熱鬧了。林晏如沒什麼事,一個人也能帶。陸安自從到了城裡,就時常往邵氏葯堂跑,一來二去的,也成了邵氏葯堂的隨診大夫。
林玉茗後來時常會想,也許上天讓她穿到原主的身體里,就是為了讓她遇見司鹿吧。
她的司鹿,什麼時候才能被她娶回家啊。林玉茗漫不經心地敲了敲櫃面,看著大堂里滿座的客人,又開始浮想聯翩……
應該快了吧。
眼看著她的老婆本越來越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