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雲生蓬山
蓬山
雲生萬象,霏霧繚繞,蓬山之境,浮生三千。
蓬山拂瀾台,仙風道骨的仙宗白須白髯,青袍振動,凝目遠觀山下,目色悠悠。
「仙宗,您喚我。」
台下鞠躬的男子,不過二十歲余,生得眉宇俊逸,眸色如洌,自有一股超凡卓然之氣。
仙宗轉過身:
「寄南,開封之地,絕處逢生,你準備好了嗎?」
被叫做寄南的男子,是仙宗的首席弟子,他抬起頭來,聲音如寂:
「稟仙宗,弟子都準備好了,請問,何時下山?」
仙宗走下拂瀾台:
「三日後,我會派北霜與你同往。」
「北霜嗎?」
寄南心中是既盼她同行,又不願她同行。
「她們回來了。」
仙宗緩緩朝著蓬山山門的方向望去。
山門入口之處,白衣女子與紫衫女子已然走近。
寄南的眸色隨著白衣女子輕盈的腳步,愈漸深沉。
「北霜,茉兒,拜見仙宗!我們回來了。」
仙宗一改往日的嚴肅,神色變得和藹可親:
「這一路可還平安?」
對蓬山稍稍了解的人都知道,仙宗平時里嚴峻端肅,但卻是最為疼愛這兩個弟子的,這兩人便是眼前的思北霜、魚茉。
「仙宗,一切都好,羽衛已撤,鑲南郡王世子於今早啟程返回開封府了。」
魚茉睿智凌秀,動靜皆宜,稍稍年長於思北霜。
仙宗點點頭:
「比我預料的倒是快了幾日,那北霜你便隨著你師兄下山去吧。」
「是,師父!」
思北霜是他們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人,她有一雙如秋日天空般明澈的眼眸,性子淳摯沉靜。
「去吧,你師兄會好好照顧你的。」
仙宗微笑道。
思北霜看了看身旁的寄南,後者微微頷首,溫和注視著她。
「終是要走的,為師不能永遠留你們在蓬山上,我已放出話去,執凰相書,必掀風雲!以後萬事小心,若遇困頓,皆由茉兒通傳。」
仙宗氣定神閑。
「師父!」兩人跪在仙宗面前,眼中儘是不舍,「萬望師父多加保重。」
傍晚,院子里,思北霜抬手輕輕撫過小樹的葉子,滿心依戀。
「又在澆水嗎?」
寄南走了過來。
「師兄。」
思北霜回眸。
「師父說了,下山後,不用再這麼稱呼了,你該習慣一下。」寄南的目光隱隱灼灼,「北霜,讓我為你的小樹再澆一次水吧。」
寄南接過思北霜手裡的水瓢,柔聲說道。
思北霜安靜站在一旁:
「這是我入蓬山那年,師父為我栽的樹,六年了,已經長得這麼高。」
「是啊,時光飛逝,我們誰也無法挽留住時間的腳步。」
寄南的語氣中透著淡淡哀傷。
「你怎麼了?是不想去開封府嗎?」
思北霜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必須去。我們都別無選擇。」
寄南起身時,迷濛的雙眼恢復了往日的審慎與堅定。
思北霜淡靜一笑:
「我們會一直在你身邊,師父、茉兒和我。」
寄南凝神看她,卻沒有再說話,心裡反覆糾葛澎湃---
你,會一直在我身旁嗎。
「下山後,便不能時時看到你的小樹,我們多待一會兒。」
千言萬語,此時,寄南的心意只能化作一句閑余的陪伴。
「我們可以常常回來嗎?」
思北霜明眸剪水,期待地問他。
「不能。」
寄南殘忍地拒絕了她的請求,心中卻是猛然一陣痛。
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景昉一直在院中焦慮地踱步,轉眼間,月上枝頭,疏影輕漫,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彷彿等待了數百載一般。
院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景昉激動地上前:
「你終於回來了!」
易橒澹眸色如海,臉上掛著清朗的笑意:
「我回來了。」
景昉緊緊扶住他的雙臂,欣然而笑: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這兩年,你可還好?」
易橒澹也扶住景昉:
「岐山雖寒,但卻是逍遙自在。」
「我都聽習賢說了,你屢遭暗襲,如今,你既已回來,我會護你平安無虞。」
景昉心中暗暗立誓,竭盡全力也要護易橒澹周全,這是一種堅定信念的所在,亦是莫大的承諾與守護。
易橒澹頷首道:
「好,那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景昉鄭重地:
「進屋說。」
兩人一起走進屋內。
「你今日剛入開封府,我父皇就急召你,究竟是為何事?」
景昉一直在擔憂此事。
「皇上簡要問詢了岐山大營的軍務,后說是要賜婚。」
易橒澹回想著皇上今日的話,眸色深寂。
「我父皇要為你賜婚?」
這倒讓景昉感到始料未及。
「是。」
「我父皇選的是何人?」
「宣正大人之女。」
景昉凝眸望遠,細細思量:
「洛煥丘之女,洛煥丘是兩朝元老,雖官居五品,不見得如何的顯赫,但最近在父皇身前頗得依重,他幾次受召命入宮,面見我父皇。對了,之前那樁蕘州舞弊案就是他接手辦理的,聽聞頗得朝中關注。」
易橒澹澄思寂慮:
「我知道此人。其實,六年前,我在平江府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景昉靜靜望著易橒澹:
「據說,他有兩個女兒,皆是傾城之姿,知書達理。」
易橒澹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一雙澄澈無邪的大眼睛:
「他是有兩個女兒。」
「那我父皇屬意於誰?」
「不知,皇上只說問我的意思,我旦憑皇上做主。」
景昉大吃一驚:
「你,願意?」
易橒澹懶洋洋地說道:
「為何不願呢?」
景昉似乎了解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輕嘆一聲:
「這些事誰能做主?我剛問這一句確摻雜了我的私心,橒澹,你真的變了許多。我在想,我父皇如此安排,是否故意為之,他在告誡我們,他需要的是聽天安命。」
易橒澹滿目寂然:
「這件事先放一放,同我說說,這兩年來,五皇子的動靜吧。」
景昉瞳色幽深:
「他一直秘密擴張自己的勢力,之前,我父皇還三令五申不允許皇子結黨營私,拉攏朝臣,可最近一年裡,我父皇不再提起此事,他越發肆意妄為了,吏部、兵部、工部、中書令皆安插了他的人手。」
易橒澹沉聲問:
「他倒是不遺餘力,安排周密。景昉,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子,你,決定放手一搏了嗎?」
「如今這情形,恐怕再由不得我,我若不爭,他也不會放過我!」
易橒澹微微頷首。
景昉冷冷一笑:
「我有一種預感,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你想要的,我定會助你。」易橒澹目光灼灼,「還有一件事告知你,蜀陽公主回開封了,現就在皇宮裡,皇上身旁。」
景昉心中震顫:
「是你帶她回來的?」
「是,銀國人秘密把公主送到了岐山。」
景昉疑慮重重:
「先是主動送回公主,后又暗襲於你,這銀國究竟有何陰謀詭計?」
易橒澹語氣如冰:
「思前想後,這兩件事也許出自不同兩個人的手筆,你也知曉,銀國王室內躍躍欲試的可不止一人。」
「原來如此。我父皇那邊,可有其他旨意?」
「沒有,我對皇上稟告如是,公主一入撫珃城久病不愈,銀國秘密送回公主,是礙於與北宋的邦交初立,如公然送公主回朝,恐有損於北宋國體,至於皇上如何想,就交給皇上定奪吧。」
景昉深思:
「蜀陽公主是我父皇最疼愛的小女兒,即使忌諱你先斬後奏,但那種情形之下,你別無選擇,想來他不會對此事再作追究。只是,你日後定要多加防範銀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