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濯朗空明
皇宮御花園
趙朝雨凝神望著不遠處:
「那不是汐妃娘娘的大宮女嗎?」
身旁的宮女回話:
「公主,是秋吟殿的柳葉,她這是送尚書府家的大小姐出宮。」
趙朝雨問:
「尚書府的大小姐?最近,她好像常常入宮啊?」
宮女回:
「公主,魏大小姐是皇太後為五皇子欽定的王妃,聽聞,近日她都在汐妃娘娘身邊相伴。她時常進宮,有何不妥嗎?」
趙朝雨媚眼如絲:
「這位魏大小姐在尚書夫人遊園會那日,只是動了動嘴皮子,輕而易舉就讓洛宣正大人家的當家主母與洛大小姐顏面盡毀,可見不簡單啊。」
宮女問:
「公主您說的是,現下滿城風雨都在議論的,洛家大小姐六年前在平江府被強行擄走之事嗎?」
趙朝雨點頭:
「魏姍兒自認身世顯赫,傲慢輕狂,她當然是不甘願與一個五品宣正之女,同為王妃的,她必會做些什麼。」
宮女疑慮道:
「奴婢想不通,皇太后已然下令,宮中不準以訛傳訛,否則,必定嚴處!為何此事在京都之內,還是被議論傳揚呢?」
趙朝雨轉身回返,盈盈的雙眸滿是得意:
「禁了皇宮,還有民間,誰又來遮掩民間的口眼!」
宮女恍然大悟般:
「原來如此,公主蘭心蕙質。」
王府
書房內,景昉、易橒澹、吉濘、習賢安然而坐。
景昉目光熠熠:
「橒澹,父皇讓你查的事,非一日可破,剛從彌關回來,你先休息幾日。」
習賢忿然起身:
「我就不明白了,此番彌關之行,我們掌握的證據足以定罪景澤,為何皇上依然放縱,不予嚴加懲治?難道,皇上就如此偏袒他,輕視律法,罔顧民意!」
「習賢慎言。」吉濘目色冉冉,「不是皇上不顧律法,各國朝拜在即,此時橫生枝節,只會讓周邊列國鑽了空子,不僅冷眼看宋國的笑話,還會尋風捕影,藉機發難。」
習賢憤意難平:
「景澤暗下狠手,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麼說,先前景昉的九死一生,皇上也不重視了!」
「習賢。」易橒澹冷眸如寂,「這件事,皇上已經有了論斷,多說無益。」
驚覺到自己太過衝動,說錯了話,習賢面色如沉,慢慢坐了下來:
「我知道,皇上要顧全大局,思慮甚廣,非我能見晰一二。只是,他趙景澤再膽敢肆意妄為,即使冒著觸怒聖上龍威之險,我也不會輕饒他!」
大家都明白,習賢血氣方剛,心中黑白分明,又極力維護景昉,此一番話,皆是發自肺腑。
吉濘對習賢說道:
「若他再胡作非為,我們定不會顧念其他。」
景昉目光如洌,一字一句道:
「他再不能夠了。」
吉濘眼中一震,景昉說此話時,那種震懾人心的強烈氣勢,讓他感到陌生又有一瞬的錯愕!他默默望向易橒澹,而後者的眼中只有如冰般的絕冷。
易橒澹沉聲道:
「這次,我還查明了,皇太后壽辰之日,潛入昭德殿,刻意殺死肅匯將軍是凌崢的羽衛所為。」
吉濘陷入深思:
「等我想想。那時,凌騫剛入開封不久,凌崢卻是暗中尾隨抵達,凌崢是想嫁禍凌騫。」
易橒澹漠然點頭:
「對,他們兄弟反目,互相鉗制彼此,居然鬧到了宋國皇宮裡,這也是皇上不希望此案無限擴大的原因之一。」
此時,每個人的心裡才算是清晰透徹。歷來,皇室中,兄弟相殘,明爭暗鬥,致使兩敗俱傷的事例比比皆是,可想而知,這是任何一個帝王最不願樂見,也是最為避諱的事實。
習賢急忙問:
「橒澹,那我爹中百步蛇毒一事,與他們銀國可有關係?」
易橒澹沉思:
「百步蛇,宋國境內確是少見,但我所知,此蛇在銀國境內也鮮有。」
「我們知你,孝心至淳,放心,此事會水落石出的。」景昉望向習賢,「目前,讓我擔憂的不是我的安危,而是,分析嶺山遇襲、知楠別院暗殺、彌關之險樁樁件件之後,讓我想到景澤的目標,不僅是我,他還有更大的計劃。」
吉濘亦疑慮重重:
「你們可還記得,他入宮請求迎娶思北霜為妃之事?」
易橒澹雙眸深邃:
「他想要《執凰相書》!」
吉濘說出心中的不解:
「歷代古書中,對《執凰相書》皆無記載,只有前朝一個名浮生的詩人,曾紀錄過此書的一筆,據說,他有幸撰寫了此書的前序,還留下一首七言,紀念此事。這本為世人所競相追崇的書,究竟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吉濘,你博覽天下群書,連你都知之甚少,他人就更不知詳細了。」景昉目色深幽,看向易橒澹,「此後,我們還要確保此書不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裡。」
易橒澹心領神會,默默頷首。
景昉面向大家,神色肅然:
「還要一件事,我心中揣測許久。橒澹,我入宮面見母妃,偶然得知,皇太後為你與朝雨賜婚之事,是朝雨所求。她仰慕你,我並不奇怪,只是她的冒然與急切讓我生疑。那日宮中,她對我在彌關之事的細節,也是問得仔細,她不關心我的傷勢,而是問及了三方殺手的情況,她似乎很緊張,我當日有沒有摸清對方的來歷。興許,是我多慮了,但總覺得朝雨,意在試探。」
易橒澹黑眸寂然:
「不是你多慮,我也懷疑過她。自小,說她與你親近,這無可厚非,但於我,在和親之前,她待我如兄長,我也因為你的緣故,照顧她。自岐山大營回來后,她就請皇太後主持賜婚,態度改變,千里之別,這是其一;你們可知,景昉重傷而歸,第一個連夜派人來王府打探景昉傷勢的人,就是她,這是其二。」
習賢抓耳撓腮:
「仔細想來,蜀陽公主與和親前的改變是蠻大的。以前的蜀陽公主活潑任性,而今的她,卻是言語很少,沉默了許多。」
吉濘細緻剖析道:
「許是和親之事,讓她受盡顛沛之苦,隨著年齡增長,性格也不似以前那般跳脫了。」
景昉微微點頭,細心提醒:
「這一切,皆是猜測。大家頻繁出入宮中,以後多加謹慎就是了。
「知道。」
習賢與吉濘異口同聲。
景昉接著問:
「如今,諸事已畢,賜婚之事恐就要被提到日程上來。橒澹,你心裡作何打算?」
易橒澹眸色清冽:
「我確實打算入宮面聖,我不能與蜀陽公主完婚。」
其餘人都很驚訝:
「橒澹,發生了何事?」
易橒澹坦然道:
「我答應了,要照顧我師妹,直到她找到心儀的歸屬。」
吉濘釋然,這確是易橒澹的作風。
景昉站起來,目色沉重:
「我也不能娶洛瑧。一則,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思北霜,手持《執凰相書》,父皇雖然答允了母后所求的婚事,但之前他們不知,此書就在洛瑧手裡,父皇疑心重,顧慮深,我此時娶她,無疑是給了景澤一把直面我的刀刃;二則,居於坊間,近來對洛府之事傳得沸沸揚揚,母后怕是心意早定,她派人傳話,讓我明日進宮,多半就是為了此事。」
其實在他心裡,還藏有第三個原因。他凝眸望著冷傲不羈的易橒澹,劇烈的矛盾在反覆地拉鋸---
易橒澹,在洛瑧的生命力,你的出現,曾經點亮了她的整片天空,給了她最純摯的憧憬與嚮往!六年裡,她的世界唯有一個你而已,你到何時,才能明白。
易橒澹眸色如冰,望向景昉:
「你在意那些謠言嗎?」
景昉苦澀一笑---
不是我,是否在意?而是,自我化身思蕪,走入開封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更本沒有資格,再去在意了。
「是,我不得不在意。」
易橒澹冷冷道:
「是嗎。」
景昉雙拳緊握,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瑧兒,讓我為你,再做一次選擇,這也是最後一次。他易橒澹若不懂你,你便是再付出,再鍾情於他,他也不值得你念念不忘,以身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