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朝天闕乎
深秋時節,北風脈脈,列國使臣入宮朝見。
宋皇在巍峨的正通殿宴請王公貴族與三國使臣,景昉、易橒澹、景澤均出席。殿上,玉液瓊漿,珍饈佳肴,絲竹禮樂,歌舞昇平。
宋皇春風和意,執酒相迎:
「今日迎來貴客,諸事順利,氣象天和!朕在此處為銀國、涼國、迌國的大使們接風洗塵。」
三國使臣們紛紛舉杯,齊聲恭賀:
「感念陛下恩澤!祝宋朝國泰民安!盛世太平!」
宋皇威儀端坐,笑道:
「請坐!」
殿內,凌崢微觀四野,當目光流轉至前方的景昉身上時,凌崢雙眼凌厲,深陷疑思之中:
「中箭至此,居然能安然無恙!莫非,他身上穿了什麼奇特的護甲之類。」
景昉目光冉冉,望向凌崢,微微頷首。
凌崢雙眼含笑,亦點頭示意。
此時,迌國大使孜於步步恭敬,走到大殿上,深深鞠了一躬:
「陛下,今初夏,我國君主機緣巧合,得一至寶,乃黑海夜明珠!此番前來,特進獻給皇帝陛下,以示兩國永世交好之意。」
話畢,孜於命隨從獻上了一顆碩大且罕見的絕世夜明珠,在場人都瞠目驚讚不已。
宋皇聖顏喜悅:
「此夜明珠實屬稀有珍貴,多謝迌國君主,慷慨割愛,來人,好好收起來!」
孜於畢恭畢敬地:
「陛下,臣下其實是領命而來。迌國君主已立新儲,此番命我誠意呈上迌國的和親國書,請陛下許貴國公主下嫁迌國王子,結秦晉之好。」
孜於此話一出,滿堂沸騰!原來,迌國此番是有求而來。
宋皇目光熠熠:
「迌國君主之意,朕心亦喜悅。只是,朕身邊的公主,或是已遠嫁,或是尚在年幼,如今,適齡之人,確實沒有合適之選。」
孜於面色平靜,態度不卑不亢:
「是臣下冒昧了,不詳知宋國並無適齡公主。君主讓臣下誠稟,陛下親賜公主與列國王室和親,故我迌國君主,願效仿列國!待公主下嫁后,迌國必榮寵公主,視若珍寶,以蔚感榮耀!」
這一番話,說得誠摯合禮且謙遜有據,旦求卑微、相交以誠,使得,倘若宋皇不應允,猶顯宋國忽視迌國,不重鄰國建交,不明禮儀。
宋皇目光平和,言語有度:
「大使不必著急,你們今日剛到京都,要悉心安頓。兩國邦交,朕一直是重視重行的,大使所提之事,朕必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如何?」
孜於忙跪謝道:
「陛下睿智英明!臣下替迌國君主銘謝陛下!」
景昉轉頭看向易橒澹,二人目色如沉,凝眸相視。
凌崢悠然地為自己斟滿酒,一副傲慢自詡的模樣,饒有興緻地坐觀好戲。
一邊的景澤,目露劍光,除了周旋應酬於三國眾使臣之間,他暗中細細觀察著周圍發現的一切蛛絲馬跡。
洛府
洛煥丘靜坐堂內,端起茶盞,神情頗為悠然輕鬆。
田湘依卻驚愕地:
「老爺,您剛剛說什麼?皇上有意退回賜婚!」
洛煥丘默然:
「是,昨日從御書房回來,本就想告訴你,但想著,你性子急躁,等皇上口諭下來,再說也不遲。近日來,皇上忙於三國使臣朝見之事,我想,再過兩日,宮中的口諭便會下達洛府。」
田湘依滿眼震驚,她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所聽即是事實:
「三皇子與瑧兒的婚事沒了?真的就這麼沒了!」
「你勿要大驚小怪,皇上欽定之事,澤深恩重,正合我意。」
「老爺!你可想過,瑧兒被皇家議婚、又忽然被退婚,如此一來,瑧兒的名譽就毀了?」
洛煥丘心平氣和地:
「瑧兒的心性我最了解,與其讓她在王府深宅里,深陷勾心鬥角的危局,不如當斷則斷,往後過得風輕雲淡些。」
田湘依忿然不已: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女兒家的名譽何其重要啊!她以後在開封府,會被眾人指指點點,還會被各府的內眷們議論紛紛,你讓她如何自處啊?」
洛煥丘深深嘆息:
「難道如今,她被議論得還少嗎?」
「可你說過,府中皆是一榮俱榮!瑧兒如此,那珩兒、筠兒往後的前途與婚事,也都將被毀了呀!」
洛煥丘拍案而起,眼中凜冽如火:
「我洛家的女兒不是非得嫁給高門顯赫才行!若是有人嫌棄洛家府門貧瘠,那他也必不是什麼良配。洛家的子女,可以身陷困頓,可以居於安平,但不會自艾自憐,害怕平凡,而去蓄意攀附誰。」
田湘依目色震顫地站在洛煥丘的對面,眼神凄哀幽然:
「她是你的心頭至寶,為她深謀遠慮,自是如此!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是管不了了!但我可以管我的筠兒。」
洛煥丘厲目問:
「你......此話何意?」
「老爺!不好了,剛剛內院進了賊,打暈了小綰和幾個家僕,大小姐她追出去了!老爺啊!」
院中,管家奔跑而來,氣喘吁吁地一遍遍地喊道。
「什麼?瑧兒何時追出去的?」
洛煥丘急忙大步跨出門去,只留下一個無比焦慮的匆匆身影給田湘依。
卿華殿
趙朝雨心神劇烈地不安,自從她聽正通殿內侍宴的宮女來報,說迌國使臣居然在接風宴席上,請求和親一事後,她就坐立難安地,在殿內踱來踱去。
她命令身邊的宮女:
「怎麼還沒有消息?你快去,去正通殿外問問,裡面有什麼消息沒有?」
「是。」
宮女急急離開。
趙朝雨目光如幽:
「和親!怎麼會這樣,我歷經艱辛,剛才從銀國回到開封,難道......還要再次走上和親這條死路嗎?」
「我不能坐以待斃!眼下,皇宮裡適齡的公主都已出嫁了,只剩下我、還有兩個剛滿十歲的公主,我絕不能只是等待消息。」
「去求皇祖母嗎?她近日卧病在床,已不問內宮諸事!皇后,她定是不會幫我的......怎麼辦?冷靜,冷靜!景昉!或者是,易橒澹!對,只要還有一絲的希望,我都要一試!」
趙朝雨握住翩翩浮動幔簾的手,忍不住輕輕顫抖,雙眼漸漸變得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