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憤怒
方旭點點頭，指著弩，道：「那你能拉開這張弩嗎？」
張璞立即拉下臉，道：「我是修士，修士不以力量見長！」
方旭嘿嘿一笑，把絞盤套在弩臂末端，把絞盤裡的繩子拉出來，將繩子末端的鉤子掛在弓弦上，道：「張兄，你試一下如何？嗯，你坐下，我教你怎麼弄。」
在方旭的指揮下，張璞左手握住弩機下方，雙腿夾緊弩臂，右手擰動絞盤的把手，隨著他用力，弓弦一點點被來開，直到弓如滿月。
隨後，方旭讓他用左手小拇指反向撥動懸刀，只聽嘎達一聲輕響，弩牙上翹，再用左手大拇指輕輕下壓弓弦，右手稍微迴旋，弓弦便牢牢地卡在了弩牙上。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方旭要過弩，取下絞盤，把可摺疊的懸刀反向摺疊一下，懸刀整體便藏在了弩臂里。這個設計就是為了防止誤操作誤發弩矢，這與他設計弩的初衷是一脈相承的。
然後，他把絞盤遞給了對方，道：「這只是槓桿原理一個小小的應用方向，張兄以為如何？」
張璞雙眼死死盯著絞盤，眼神亮得滲人。
良久，他抬頭看向方旭，眼神熾熱，似乎看見了絕世美人兒一般，道：「這張弩拉滿需要八千斤力量，而用絞盤……剛才我只用到了一千斤不到，這意味著，普通人，只要是開了下丹田的普通人，想想辦法，幾個人配合一下，就能拉開這張弩，這種足以威脅到一級血獸的弩。而且……」
方旭一笑，把可摺疊的懸刀恢復原樣，道：「握著這個把手，食指勾動懸刀即可發射。」
張璞接過弩，單手持弩瞄向旁邊，食指輕輕勾動，嗡地一聲爆響，弓弦複位。
他想了想，道：「略微有些重，大概需要三十斤的力道，除非主動激發，否則不太容易出現誤射的情況。很好，如果事先上好了弦，即便是沒有開下丹田，也能夠使用！」
說完，他目光炙熱地看著方旭，道：「只這兩樣東西，方先生便為人族立下大功，為兄佩服！」
方旭笑笑，從箱子里取出一個小木盒，打開，指著裡面厚厚的一疊稿子道：「《槓桿原理初解》第二和第三篇，其中第三篇是應用篇，介紹了絞盤、滑輪組完整製作過程和應用場景，我預想中，還有第四篇，打算寫配重投石機和齒輪組，以後不再寫了，我希望看到的是，有人看了我寫的四篇稿子，發散思維，發明出新的東西。之後，我打算寫兩到三篇彈簧理論，再之後，寫幾篇初級力學，再是初級機械，總之，可以寫的還有很多。張兄，這些，夠不夠？」
****
跟張璞聊了一陣，方旭返回孤憫院。
張璞沒有送，他被方旭的兩篇稿子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方旭距離孤憫院還有兩三百米的時候，一聲大吼把他嚇了一跳。
「方旭！」
方旭抬頭往聲音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帶紅邊短打的白鬍子老頭風風火火地朝他撲來。
「雷叔？你怎麼來了？」方旭奇道。
雷老頭一把拉住方旭，扯著他就要走，嘴裡急切地道：「你幹什麼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我等你都快兩個小時了，快跟我走！」
「哎哎哎，雷叔你幹啥？去哪兒啊？」
「去五山之地，我們村的隊伍被誤傷了九個人，全須全尾退出來的只有一個，你趕緊的，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方旭驟然停下腳步，任由雷老頭怎麼拉扯都拉扯不動。
他臉色嚴肅，沉聲道：「你說什麼？受傷了九個，還是被誤傷？！」
雷老頭眼圈通紅，道：「是，霸下村，臨南村，麓山峪，岐山溝，二龍溝五個村的隊伍誤傷了我們的人，哎呀你就別問了，快點跟我走吧！」
「你先別急，誤傷也算是犯規，共管會怎麼處罰的？」方旭眉頭緊皺。
「五個村長答應包賠我們的醫藥費，共管會扣掉他們每個村一個名額，給我們村。」雷老頭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了，幾次比賽夾山峪沒能獲得任何一個名額，如今竟然通過這樣的方式得到了五個。
這……真特么恥辱！
方旭頗為驚訝，共管會這樣的處罰，還算是公道啊，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問道：「雷小二怎麼樣？黑子呢？」
「黑子中了三箭，都在腿上，小二他……胸口中箭，命是能保住，只是不躺上個一個月怕是無法恢復。」雷老頭紅著眼睛說道。
雷小二，是他的孫子。
方旭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雷叔，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去換上衣服！」
說完話，方旭向孤憫院跑去。
不一時，方旭穿著黑衣短打，背著一張弩一張弓和一個長條形的木匣，騎著老騾跑了出來。
雷叔早就上馬等著了，見方旭出來，他立刻打馬頭前帶路。
方旭拍拍老騾，道：「騾哥，跑快點，急事！」
老騾咴嗬咴叫了一聲，跟上了雷老頭。
孤憫院門內，輕輕搖動的搖椅上，劉老頭手中拿著方旭剛剛交給他的一張紙，上面有幾幅圖，他神情頗為困惑，「就這麼……給我了？前兩天不是說要再等等嗎？」
想了想，他看向五山之地方向，似乎明白了，緩緩搖頭，「一群二傻子，真是找死不挑日子啊，呵……」
****
五山之地外圍，數千人匯聚在一起，喧囂熱鬧。
方旭趕到地方，一眼就看見了夾山峪的小圈子。毫不意外，夾山峪依舊在最偏遠的地方。穿過幾十個人形成的保護圈，他見到了被包得如同粽子般的九個小夥伴。
「方大哥！」
「方大哥，你來了！」
「方大哥，我沒用，嗚嗚嗚……」
「方大哥，我……憋屈啊，嗚嗚嗚……」
九個小夥伴打招呼，可是一個個笑得勉強，有幾個還哭了出來。
方旭頓時感覺不對了，扭頭看向老村長。
「在青山附近，他們遭遇了鋼牙獸，正在準備退走的時候，霸下的黃十一大吼一聲『夾山峪的兄弟們不要驚慌，我們來幫你們，放箭！』，五十個人三連發，一百五十支羽箭覆蓋而來，黑子聽見吼聲就知道不好，立即叫他們躲閃，但還是沒能閃出羽箭覆蓋範圍。黑子和雷小二為了救人才受了傷，要不是推開了幾個同伴，這一次一定會死人，而不是三個重傷，六個輕傷。」
老村長臉色很不好看，夾山峪沒人臉色好看，任誰被這麼欺負，心裡都不會舒服。
方旭臉色難看，看著明明很疼，卻咬牙強忍著的小兄弟，看看周圍臉色沉痛的父老鄉親，他的眼珠漸漸紅了，怒火在升騰。
方旭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月在養傷，這個月，他每天被折磨的死去活來，光顧著說好話和罵人了，根本沒心思想三想四。
那個時候，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大概是某個小丫頭小小而溫暖的手掌。
可是，傷愈之後，他深埋心底的東西一個個冒了出來。在之前的世界，他父母雙全，身體健康，有一幫關係極好的朋友兄弟，還有……愛他的姑娘。
而如今，曾經那麼討厭的父母的囑託和嘮叨，再也聽不見了，再也不能跟那幫好兄弟喝酒擼串吹牛了，那個愛他的姑娘……再也見不到她那醉人的笑容了。
這種落差不可謂不大，失去一切的痛苦，時刻折磨著他，他久久走不出來。
拉著方旭走出來，治好他的心傷，讓他重獲新生的，是那幫小兄弟臭不要臉的死纏爛打，以及夾山峪父老鄉親和煦溫暖的笑容。
那兩個月，這幫小子每天在宋老實指導下結束訓練，出去撒潑的時候，都會拉上方旭。
這是一幫小青年，最大的黑子當時還差半年才到十八歲，正是長大了卻還有孩子一面，愛玩愛鬧愛闖禍，見條狗都要踢一腳，見個窟窿就想戳一下的年紀。
他們帶著方旭上房揭瓦，下河摸蝦，上樹掏鳥窩，挖洞抓兔子，甚至偷雞摸狗，偷看大姑娘洗澡……總之是沒怎麼干好事。
即便方旭如同行屍走肉，而且特別想死，見了懸崖就想跳，見了毒蛇猛獸什麼的就去惹，讓他們每次都玩得很不痛快，可是，他們每次都是嘻嘻哈哈一笑而過，從來不曾抱怨。
每一次幹壞事，他們都會被夾山峪的父老鄉親逮住，可是，他們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父老們寬容的笑笑，給他們每人腦袋上來一巴掌，罵一句小兔崽子快滾，就放他們離開。
他們固執的認為，年輕人嘛，犯錯是可以原諒的。
這樣一個暖心的地方，再沉痛的心傷也會慢慢痊癒。
而眼前……
這特么叫誤傷？扯淡呢吧！
方旭咬著牙，道：「等我一會兒！」
說完，他不待老村長等人答應，向人群走去。
老村長一看方旭去的方向，立即明白他要幹什麼，道：「你們看著點，我去看看！」
話一說完，他立即跟了上去。
雷老頭道：「你們跟我來！」
說完，他領著領路人也跟了上去。
方旭一路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眼前一空，方旭看到在光幕左近，有一群人，他就知道他要去的是那個位置。距離還有三十米，他被鎮主府吏員攔住。
方旭抱拳，大聲道：「夾山峪方旭，求見鎮主及共管會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