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場生意
「原來那是邵國易侯的兵馬。」
陳黑風點頭說著,說完便即喝了口酒。
他倒是並不吃驚,畢竟幫助邵國人勾搭上李珣的人就是他,此刻也僅僅只是得知了對方是誰而已。
而李牧搖晃著手中的酒碗,又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大堂。先前喝酒撒歡的眾人,此刻都已經被陳黑風撤走了。
屋內只剩下李牧、孫海義與陳黑風三人。
其中孫海義緊緊站在李牧身側,目光時而落在陳黑風的身上,時刻警惕著這個喜怒無常的人。
而陳黑風當然察覺到了,但他還是一邊倒酒,漫不經心地問道:「不過我倒是非常好奇,為什麼每次看起來根本沒有勝算的局面,你都能全身而退?不論是先前李寒大祭時期,還是現在陳京平兵臨城下,都是如此。」
仰頭喝完了酒,陳黑風補了一句道:「而且,不僅兩次的陣容一模一樣,為什麼總是來黑風寨?先前我挾持了孫嬌倒也理所應當,這次又是為什麼呢?」
看著陳黑風,李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主動為他倒了杯酒,同時示意孫海義也坐下。
等到孫海義坐下之後,李牧才是徐徐開口道:「我總是能夠有驚無險,三分靠腦子,七分靠運氣,這沒什麼好說的。至於我這次來黑風寨是為什麼……」
說到這裡,李牧忽然停頓了一下,將自己碗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後,才接著說道:「很簡單,是來和你做一筆生意的。」
「竟然想到和一個被你斷了根的男人做生意,真不愧是你。」
陳黑風冷不丁地一笑。
而他這一笑的同時,看著李牧的目光之中竟是流露出了一抹寒芒。寒芒所至,令孫海義心頭一驚,趕忙支撐著桌子將要起身,同時一股靈力化作風浪也隨之向外卷出。
可李牧的神色卻並沒有絲毫波瀾,並且還伸手攔住了正要起身的孫海義,一語不發就重新穩住了局面。
看了一眼孫海義之後,陳黑風又是對著李牧一笑,道:「說說看,什麼生意?若是有賺頭,我或許能夠冰釋前嫌。」
「你一定會滿意的。」
李牧笑著說罷,便即將目光投向了孫海義。
孫海義先是一愣,而後立即會意。抬起手來,一抹靈力自他的手中流轉,如同流水一般湧入了戴在他食指上的一枚戒指之內。
隨即,那戒指散出了一陣薄薄的藍色光華。
「二品納戒?」看著眼前的一幕,陳黑風目光一怔。
納戒,顧名思義便是一種能夠容納物件的空間法器。
而像這種超越天地法則之外,能夠獨立開闢一方空間的法器,即便其內空間再小也必然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尋常百姓乃至於普通小勢力,甚至連見到這種寶物的機會都沒有。
「能夠認得出納戒,看來陳寨主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啊。」李牧瞥了他一眼,同時不輕不重地一笑。
不過他臉上雖然平淡,但實際上即便是到了平陽城主府這種層次,全府上下也僅僅只有這一枚納戒而已。曾經是李寒隨身所用,李寒死後就一直閑置至今。
前者話音剛落,隨著一陣光華自納戒上湧出,一個不算太大的木箱子便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桌面上。
看著那個箱子,陳黑風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等他問,李牧便已經從箱子中取出了最頂層的兩張紙,擺到了他的面前。一張是簡要幾筆構成的圖畫,另一張則記載著一些文字。
「這圖上畫著的,是一條往返於檀國的通水城與三儀城的路,」李牧指著那張簡單明了的圖畫,道,「除卻路線首尾這兩座城池之外,沿途的重要地點也被標記出來。這條路線,是我通過平陽城各家的貿易圖景,從而推斷出來的最佳路線。」
「可這……又有何用?與生意又有什麼關係?」
陳黑風皺起眉頭,來回掃過圖上的路線,卻是完全不明所以。
而李牧隨即便又指向了另一張記載著文字的紙,道:「看這個。首先是通水城,這座城池原先是檀國為了與邵國對峙而建的關隘,後來逐漸變成了一座小城,此城三面環山,山中妖獸橫行,但卻沒有任何水源,所以米價一向很高。」
李牧手指向下滑動了些許,接著說道:「而再看三儀城,兩條大江橫穿其間,乃是一座豐沛的中等城池,規模甚至比平陽城更大些。但是,其遠離妖獸出沒之地。如此兩地,若能將各自富餘與稀缺之物相互補足,這裡面豈不有賺頭?」
話音剛落,陳黑風心頭一動。
他趕忙拿起了一旁那張路線圖,掃視一圈之後,又拿起了那張紙,仔細看了一遍。
「妙!妙啊!」陳黑風大呼,「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我以前就沒注意到呢?」
李牧一笑,便即收回了那兩張紙。
而看著他將那兩張紙放回箱子內的陳黑風,注意力也隨即落到了那箱子上。
「這裡頭,該不會……」
「沒錯,諸如此類,是我花費數日,靠平陽城各個家族的貿易往來,推敲出來的。」李牧道,「平陽城的商人們對於城外的倒買倒賣有心而無力。而黑風寨卻是不同,完全可以勝任這類生意。」
陳黑風看著那箱子,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片刻之後,他對李牧道:「可雖說如此,我黑風寨並沒有錢。城主你也明白,從走鏢到仇殺,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活計。即便是我,兜里也只有一天的酒錢。」
「錢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李牧搖了搖頭。
噼里啪啦!
話音未落,隨著孫海義手中納戒的光華流轉,一堆金幣也是紛紛洒洒地落滿了桌面。
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金幣,平日里花銷皆是銀幣的陳黑風,也略微有些傻眼了。
「這只是一小部分,但也足夠做這筆生意了,而我看中的,是黑風寨的人力。」李牧說道。
他昨天自城頭看過飛箭戰書的返程路上,便已經將所有的計劃對孫海義和盤托出了,也正是那時,孫海義帶著納戒直接奔赴城主府的府庫。
只可惜,納戒的容納終究是有限的。
正如陳黑風所說,孫海義手中的這枚納戒乃是二品。
以赤橙黃綠青藍紫劃分高地,散發出紫色光華的納戒品階最低,是為一品,只需要初武境七重修為便可使用,但其內空間也只有九寸大小。
而孫海義手上,這散發藍色光華的二品納戒,則需要成武境修為才可以使用,而其內則有著九尺的空間。
不足一丈,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並不算小。在裝下了那個箱子的同時,也還從平陽城主府內搬出了三十萬枚金幣。
「這桌面上大概一萬金幣,相當於是一百萬銀幣。」李牧道,「按照平陽城的市價,已經足夠買下十萬斤粟米,而三儀城的粟米比平陽更便宜,至少足夠通水城吃上兩個月了。」
「這麼說來,我出人,你出錢?」
「我也不佔你便宜,一切營收扣除我的本錢之後,我們五五分賬。」李牧嘴角一勾,道,「不過事先告知你一聲,任何一筆流水,事無巨細都要入賬。若敢做什麼手腳,勿謂言之不預。」
當然,李牧是全然不怕他們做手腳的。
作為一個地球人,只要擁有小學二年級的水平,也就足以碾壓這群山賊了。而這,也是李牧選擇黑風寨的原因之一。
看著李牧那平靜之中透著森寒的眼神,陳黑風的襠部不禁又生起了一絲涼意。
他賠笑一聲,道:「那麼,我們的生意,就敲定了?」
「敲定了。」
李牧咧嘴一笑。而後,仰頭喝酒。
酒過三巡,李牧便即起身離開。不過他並未急著下一步,而是向陳黑風要了一間乾淨的屋子,暫且在黑風寨內留住幾日。
五日之後,山頂的楓樹在秋風吹拂之下搖曳不止,一片片的楓葉也隨之向地面緩緩飄落。
坐在山崖邊上的李牧,隨手接下了一片飄向崖下的楓葉,舉在眼前。目光透過楓葉,遠遠能夠眺望到閉鎖的孤城。
自從那日開始,平陽城便很少開門。而開門時,除卻運送糧草的車馬入城之外,便是零星幾隊喬裝成商人的士卒奔向南方或奔向東北方。
雖說平陽城的商路已經抵達了邵、檀兩國之內十幾城,數百里之遙,但終究也只是不起眼的小主顧而已,只要按時採買,根本沒人會在乎來採買的人是誰。
並且邵、檀兩國的商路,也鮮有經過平陽城的。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罷百花殺……」李牧鬆開了落葉,任它隨風飄去,或是向下,或是向著遠方。
此時,孫海義已然來到了他的身後。
「少爺,恰如你所料,從這兒去檀國的確有一條小道,可以避開寒谷關直接進入檀國境內。只是,道路狹窄崎嶇,同時只能通過一人。」孫海義道。
李牧站起並轉身,道:「既然如此,我們該出發了。」
而在動身之前,他又回頭望了一眼。
目光中,一株風中殘菊傲立於山巔,與他一齊眺望向平野之上的那座孤城。這是離開前的最後一眼。
他呢喃著,看嘴型像是:「……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那一日,他生平第一次離開平陽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