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秘聞
這本該是只有鎮南王,以及府內少數幾個嘴巴嚴實如死人的親信才知道的秘聞,甚至連世子陳稼軒都被蒙在鼓裡。
十九年前,鎮南王王妃有喜,鎮南王老來得子舉府歡慶,但同年月有喜的不止王妃一人,還有鎮南王養在外面的小妾。
王妃同鎮南王自小青梅竹馬,彪悍霸道,鎮南王戰功赫赫王妃功不可沒。小妾深知有王妃在,她一世都不可能入門,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買通了給王妃接生的接生婆,想使王妃於死於難產,連著孩子一起胎死腹中。
但王妃沒死僅是昏迷,嬰孩卻不幸夭折,鎮安王怕王妃醒來后得得知此噩耗傷心過度,加上小妾也是同日生產,便將她產下的男嬰抱進府中,當成王妃所生。
他本就想將自己親生骨肉帶回府中撫養,只是一直想不到辦法。
如此一來,也算是一舉兩得,只是再也不能將自己痛失愛子的悲切心情表露出來。
而這個男嬰,就是陳稼軒。
凌婉兒冷眼望著少女,在術法的加持下,她瞳孔中所映現的是一團渾濁混沌的人形黑影。
畫皮。
閻妖齋的妖,竟也會對此次世子食母案感興趣。
待少女說完,她笑了下,「既是秘聞,你們又是從何得知的。」
少女秀眉輕挑,纖纖玉指指向腳下,「我們,自然是有我們的方式~」
凌婉兒:「既然如此,陳稼軒生母那日又為何會在鎮南王府?」
少女慫了慫肩:「這我就不知道了~小世子夭折當晚,鎮南王就查出是她動的手腳,念及她是陳稼軒生母,只是將她流放。」
她嗤笑一聲,不屑道:「到底是有了孩子心變軟了,要放著是我可就直接將那女人千刀萬剮了,那死去的孩子攤上這樣的父親也真是可憐。」
凌婉兒眼睫一顫,心口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但臉色依舊如常,「世子食母之事,是你們將其傳遍整個的襄陵城。」
她語氣平淡,卻異常篤定。
少女也不爭辯,坦然承認道:「對,不然輪得到老狐狸家的閨女嫁進鎮南王府么?」
凌婉兒最後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轉身走出廂房。
池溪雲依舊坐在院內的石凳上,只是懷裡多了只白白胖胖的小狐狸,一手揉著小白狐柔軟溫熱的肚子,一手不停地擼它毛。
小白狐一動不動,瑟瑟發抖。
而胡員外站在一旁,滿臉緊張的盯著他們,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糾結表情,一見她出來,立馬激動道:「凌天師呀……」
他話還沒說得出口,就被凌婉兒出言打斷:「走了,去鎮南王王府。」
池溪雲這才戀戀不捨的將小白狐放在石桌上,一揮袖袍,將淡青長袍上沾著的白毛拂去。
走出胡府,整個襄陵城都籠罩在寂靜月色之下。三年前襄陵城頒布宵禁令后,戌時一到,城內家家戶戶門扉緊閉,烏燈黑火,街上無一行人,這幾日更是如此,連打更人都沒了。
除了鎮南王王府。
鎮南王王府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前院內,一位身著紫紅玄紋雲袖長袍的中年男人正負手來回踱步,面色陰沉更顯威嚴肅穆。
池溪雲背靠在樹上,抬手摘了片樹葉,疊起平放在唇邊吹了一聲,葉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便換了一葉。
他們此時在鎮南王王府後山,站在樹端,正好能將整個鎮南王王府前院盡收眼底。
葉片在指間飛舞間,池溪雲忍不住問道:「那隻畫皮在屋裡和你說了些什麼?怎麼一出來心情就變差了這麼多?」
凌婉兒抬頭掃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落在他明艷的臉上,說:「我在想,鎮南王妃被藏去哪了?」
池溪雲啞然:「什麼?」
但凌婉兒向來不開玩笑,會這麼說必然有她的道理。
他也皺眉想了想,道:「那日我在現場用術法探查過,死去的那個婦人,和陳稼軒確實是至親血緣,除了生母,不可能是別人。」
凌婉兒:「畫皮告訴我,陳稼軒生母是鎮南王年輕時養在外面的小妾。」她頓了頓:「鎮南王和她,總有一個在說謊。」
池溪雲嘆氣:「那你早該告訴我,要是王妃真還活著,若不在王府內,那能藏一個女人,並且是個漂亮女人最好的地方。」
他轉頭望向一個地方——那是襄陵城的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也是唯一能在宵禁期間營業的樓院,名曰:金燕滿園春。
凌婉兒從金燕滿園春處收回視線,與池溪雲沉默對視。
半響,池溪雲先開口嘆了一聲:「我好歹也是個男人,你就這麼放心我一個人進去嗎?」
凌婉兒冷冷道:「你除了去找人,還打算做什麼?」
池溪雲嘴角抽搐一下,剛要開口,凌婉兒一句話就將他接下來的所有話堵了個嚴嚴實實。
「你照鏡子看下你這張臉,就算不脫下這身道袍進花柳地,都不可能有人懷疑你身份。」
凌婉兒清冷秀美,臉上數十年如一日的沒什麼表情,如同高山峰頂之端的冰泉,池溪雲不同。
凌婉兒清冷如白梅,他明艷如杜丹,看起來不像個修道之人,倒像是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哥兒。
池溪云:「行吧。」他朝凌婉兒攤開手:「那給我點錢。」
從鎮南王手上收到的定金已經全部交到了凌婉兒手上,他們又是修道之人,平常需要用銀兩的地方並不多,所以池溪雲身上從不帶錢。
凌婉兒皺眉:「你親自前去找人,為何需要銀兩。」
所以池溪雲自是沒拿到任何銀兩,心中暗自決定將消費計入鎮南王府,由他們來報銷的離開了。
凌婉兒抬頭看天,明明白日萬里無雲,入了夜,夜空卻是灰濛濛的,像是罩了一層紗幕。她一身純白廣袖道袍無風自動,足尖輕點,在空中幾個跳躍,白衣翻飛間輕巧地落在了鎮南王身前。
有人突然出現眼前,鎮南王只是短暫的驚愕了一瞬,便回過神來拱手道:「仙風道骨,天人之姿,您想必溪雲道君的好友,青冥山凌天師吧。」
凌婉兒注視著這位戰場上鮮有敗績的實權王爺,他面色隱下的是焦急憂慮似乎還有些許憤怒,卻全然不見痛失愛妻的悲傷。
看來,那隻畫皮所說的消息基本是真的了,凌婉兒負手而立,不亢不卑,單刀直入:「十八年前,你死去的骨肉,被你埋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