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場夢

墨綠色的血液沾染到李源身體上，恐怖的特殊氣體猶如生命一般，使勁鑽入了他的體內。

縱使李源屏住了呼吸，依舊無法阻止氣體從皮膚進入體內！

無數記憶片段從腦海中浮現，有前世的記憶，也有今生的記憶。

李源只覺得真的很香，然後大腦就開始犯迷糊了。

「小源，小源，起床吃飯了！」

李源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彷彿聽到有人了媽媽的喊聲，由遠及近，然後，渾身一涼。

李母掀開了被褥，手掌狠狠的拍了一下李源的屁股，沒好氣的罵道：「今天可是你的第一天上班，你怎麼還在睡覺！」

「……媽？」

李源撲了上去，直接抱住了老媽，一下子有些飆淚：「我好想你！」

李母都快十年沒有感受李源這種熱情，一下子有些無所適從。

好傢夥，自從這臭小子上了初中之後，就開始高冷起來，媽媽都很少抱了呢，怎麼今天轉性了呢！

「你這孩子，睡迷糊了吧！」

話是這麼說，但李母還是摸了摸的頭髮，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

但下一秒，李母的笑容瞬間消失，玖住了李源的耳朵，說：「別膩歪了，趕緊起床然後去上班！」

「哎呦疼疼疼疼……」李源吃痛，只能被迫結束激動的情緒。

「你趕緊換衣服，然後洗漱吃飯！」

李母出了房間，李源開始脫睡衣，換上李母準備好的一件嶄新西裝。

他看著吊在房門後面的整潔西裝，一時間，神情有些落寞。

「爸……」

李源看著正在看報紙的李爸，千言萬語梗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男孩子總是這樣子的，對母親比較放的開，但對父親儘管愛意深沉，卻不得開口半句。

這也是父親對兒子一貫有的通病……

「愣著幹嘛，吃飯啊，這都七點半了！」李母端來一碗粥放到桌子上。

李母感覺比即將要上班的兒子更加急切，在李源吃飯的時候，依舊喋喋不休的傳授著各種在工作時應該要做的人情世事。

例如，要對長輩客氣，要手腳勤快，多主動搶活干，不要等長輩們開口。

對同輩要熱情一些，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多請教別人，叫人的時候要叫哥哥姐姐，嘴甜不一定有好處，但嘴笨的話，肯定是要吃虧。

天下能成大事者，十有八九會說話。

李源不停的點頭，低著頭喝粥時，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眼眶有些濕潤。

「多吃菜啊，干吃稀飯等會容易就餓了。」李母見李源一直喝粥都不夾菜，連忙將菜都移到李源面前。

李爸看不下去了，說：「孩子他媽，你這也太啰嗦了吧，他都那麼大一個人了，自己知道照顧自己！」

「你閉嘴！」

李母一個眼神瞪過去，李爸瞬間閉嘴了。

李家這個家庭里唯一權威不容挑釁，但凡有意見的飯自己煮，衣服自己洗，家務活自己做，老人自己照顧，我去打工掙錢養你，來呀！

李源吃飽后，說了一聲「我出門了」，然後依依不捨的就離開了。

「這孩子！」

李母看著緊閉的房門，輕聲說：「孩子他爸，我感覺小源今天有點不對勁，可能是外面有狗了！」

「……什麼是有狗了？」李爸好奇問。

「就是有女朋友了啊，你是沒看到他今天對我的那個膩歪勁，估計是沒錢和女朋友出去玩，想要錢了！」

李爸說：「難怪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對，但是沒有動作，肯定是知道我的錢都在你那裡，他都不討好我，氣死掉了！」

李母看著他，幽幽說道：「我感覺你是在內涵我，你是不是對我管錢這件事情，很有意見？」

「啊哈，哪有……」

李爸訕笑著說道：「我只是想說，小源都本科畢業了，二十多歲人了，現在找女朋友也是正常的，想當初咱們那會不也是二十歲出頭就談戀愛了。」

「現在和以前能比嗎？現在結婚壓力多大啊，我就是怕小源又要工作又要談戀愛會特別累！」

「現在的女孩子，特別矯情，太討厭了！」

李爸聞言，小聲嘀咕道：「說的好像你不矯情一樣……」

」你說什麼？」

「咳咳，沒什麼，我想說這不是還有咱們當父母的幫襯嘛，我看你就是吃你未來兒媳婦的醋，哪有你這樣當媽的，你這樣搞不好會發生婆媳矛盾，我看你是不想抱孫子！」

「我才沒有！」李母嘴硬道。

李爸繼續勸說：「孩子大了總是要成家立業，找一個可以一輩子相守的人，組建一個新的家庭，等小源結婚生孩子生活走上正軌，我也差不多可以退休了，到時候咱們倆每天帶帶孫子下下棋條跳廣場舞，生活豈不快哉！」

「呵！」

李母雖然臉上表情依舊如故，但明顯被說服了。

大號已經早晚要被盜走了，是時候練一個新小號了，那樣子的生活感覺也挺不錯的樣子。

李爸又繼續說：「小源現在才剛開始工作，手裡肯定沒錢，這樣，你拿幾千塊錢給他這個月應應急，不能讓他在女朋友面前丟面子。」

「要你講，等今晚他回來我就給他。」

李爸見狀，似故作鎮定的說：「孩子他媽，那什麼，我最近手頭也有點緊，想請朋友吃個飯，兜里沒什麼錢，倍沒面子，你看能不能……稍微支援一點彈藥？」

李母瞪眼問：「你丫外面也有狗了！？」

「咳咳，男的男的！」

「和男的吃飯你要什麼面子，能蹭就蹭！我的錢都是留給咱們兒子買房，留著將來我養小號用的！」李母言語間充滿人間真實，擊穿了李爸的心防。

李爸：「……」

家庭地位低下，事事不如意啊！

我感覺將來的退休生活，也就只剩下跟老友在公園下下棋，玩點不花錢的愛好了。

太傷了。

希望兒子以後孝順點，偷摸著能給自己支援一點彈藥……

看來，最近得對兒子好點兒～

李源依靠在門外，一牆之隔，卻將父母的話都清楚的聽進了心裡。

他只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有些想哭。

李源仰天，無聲苦澀長嘆一聲。

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沉迷住了。

因為這裡有他的母親，父親，還有他的恩師……

李源抹了抹眼睛，然後下了樓，開著摩托車前往學校。

熟悉的道路，這是他成長的地方，二十多年很漫長，不是幾個月的異人生涯就能遺忘的。

他並沒有認為自己穿越到一人之下世界的經歷，只是一場夢境。

哪有做夢如此的清晰難忘，每分每秒都清晰印在腦海中。

哪有做夢劇情如此順暢的，一分一秒都猶如烙刻內心深處。

可是這一刻，現實和虛幻，竟是如此的難以割捨！

學校，辦公室中。

一位白髮老人正戴著眼鏡正在看報表，是一幅幅勘探墓穴進展的最新報告。

老人就是李源的授課恩師，一手帶著李源開啟刨墳大門的帶領者。

授業解惑者，為師。

但老人卻不僅僅只是為師，他還督促李源不斷進步，成為更好的人。

這一點，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多少老師願意去做了，因為吃力不討好，學生那麼多，一批又一批的換，哪像以前，一段師徒關係往往就是一輩子的情分，如父如母。

對於老人而言，李源是特殊的，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李源學的是考古專業，正和老人心意。

如今學這一行業的學生是真的太少了，又聰慧又肯吃苦的還耐得住枯燥還正好有這一方面天分的，真的很少了。

逮到一隻李源，自然說什麼也不能輕易的就放過嘛。

李源敲門，然後打開辦公室一條小縫：「老師。」

老人望著愛徒，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招了招手：「小源過來，今天考古隊在三星堆里又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青銅器具，你看它這個燈座像不像一顆樹，造型精美風格迥異……嗯？你今天這身打扮很帥嘛哈哈哈！你手裡拎著什麼東西？」

「我在來時路上買了一小罐紅茶，以前喝過幾次感覺很好，想著給老師也帶點。」李源將茶葉放在桌子上，憨憨一笑。

「這算謝師禮嗎？」

李源笑著，點了點頭。

「就你會來事！」

老人沒好氣的抱怨了一句，但是臉上的笑意還是遮掩不住。

他不客氣的將茶葉收下了，這要是擱一般的學生，他是絕對不會收，但是李源不是一般的學生，李源估計是他古稀之年中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了。

拿一點關門弟子的孝敬，不算什麼大問題。

「老師剛才說什麼？」

「這不是看了件有意思的青銅器皿嘛，你來看這張照片，這盞青銅燈座上的銘文，實在是太過精美了……」

兩人就幾張照片，聊了有一個多小時，其中大部分時間都是老人再說，李源在聽，但李源偶爾也會說出一些一針見血，令老人眼前一亮的觀點。

這不由讓老人的談性更加熾烈。

老人喝了一口剛剛李源端給自己的茶水，然後輕聲說：「小源，等會去到博物館后，記住保持冷靜就行了，以你現在的水平已經勝過不少人了，這一行達者為師，目光皆一切，雖然考古工作對於你們年輕人來說稍顯枯燥乏味，但耐下心來，，總是能從中獲得樂趣的。」

「老師，我明白的。」

「你的性子，向來讓老師放心。」

老人又繼續說道：「對了，今晚來老師家吃飯，你師娘最近一直惦記著你，說是好久都沒見著你了，怪想念的。」

「老師……」

老人見李源臉上露出為難神情，連忙說道：「哎呀，你瞧我這記性，你今天第一天上班，肯定是要認識認識新同事，我卻還拉你在聊了大半天。」

「老師這邊就不留你了，趕緊去吧，回頭有時間再到家裡來坐坐。」

「老師，十點才上班，我陪您多坐一會。」

李源確實還記得是十點還上班，畢竟，上班前一天就出車禍，一天班都沒上過，這種遺憾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小兒女姿態！」

老人撇撇嘴，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卻沒有多說什麼。

李源離開后就去上班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很平淡，很閑，但錢很多，福利很好……

平淡如水的一天，在下午五點下班，宣告結束。

李源並沒有去主動認識什麼人，反倒是其他同事，看在他有一個好老師當靠山的背景下，紛紛主動示好。

一句又一句客套的寒暄，所有人都戴上一副和善的面具，擊碎了李源曾經心裡的那份期待感。

原來，上班就是這個樣子的，真無趣……

「切，神氣什麼，如果不就是因為陸教授，誰拿他當根蔥，分分鐘讓他明白什麼叫做職場如戰場！」

「人家當然有神氣，陸教授是考古界大佬，人家一句話就能讓整個考古界抖一抖，過手鑒定過的物品，一句真假就能讓人趨之若鶩，這小子憑藉其師的關係，將來前途一片光明。」

「而且更別說陸教授曾經公開放話，承認李源是他最後一位關門弟子，陸教授的其他學生，哪個不是混得風生水起業界大拿，就連咱們頂頭上司的上司，聽說都是陸教授的門下弟子。」

「千萬別得罪他，不然人家一句話，咱們沒準就得捲鋪蓋走人了。」

「可恨啊，陸教授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不動人情世故的毛頭小子，嫉妒死我了……」

「人生，本就是有人一直能走狗屎運。」

……

李源將所有人的話，聽入耳中，沉默中帶著萬千感慨。

並非只有踏入社會的這一刻他才知道師恩重如山，但好可惜啊，再不能於其身前侍奉了。

回到家中后，迫不及待的李母開始噓寒問暖，詢問工作第一天的情況如何，有沒有被欺負。

要是被欺負了的話，她……她就提著禮物上門找陸教授求助去。

李爸在一旁則是寬慰說道新員工受點欺負，很正常，混熟就好了。

晚飯的過程中，李母不聽的給李源夾菜，一旁自己夾菜的李爸習以為常，早就半點不嫉妒了。

等著吧，等兒子有兒媳婦的時候，有你憋屈的時候，我今之苦，來日你之苦。

時間點點滴滴流逝，李源吃著吃著，豆子般的眼淚，滴落在餐桌上，滴落在飯碗中。

「哎呀，你哭什麼啊！」李母急了。

李源嘴硬道：「我沒哭，我就是眼睛進沙子了。」

李爸毫不猶豫的拆穿他，說：「你媽一天到晚做家務，恨不得把家裡擦的能反光，哪來的沙子！」

「就你話多，你閉嘴！」

「我兒子說眼睛進沙子那就是進沙子了，媽媽幫你吹吹……」

李源抬頭，時空，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住了。

一切都靜止了，只有李源，他是這個世界唯一能夠活動的人。

他凝望著李母，半響，輕聲道：「我媽可不會說這種話，她的愛沒有這麼的洶湧澎湃，她總是以最嚴厲的姿態，要求我做任何事。」

「當然，她也會叫我起床，給我做飯，還會很啰嗦，不厭其煩的說著每一天都說過的話。」

「我媽也很好，她很疼我，很愛我，我都知道。」

李源又看向李爸，抹了一把眼淚，輕笑說。「我爸倒是您這個樣子，整天被我媽懟，妥妥的一個受氣包，但他也很愛我媽和我，」

「這些我也都知道的……」

一場車禍帶走了他，卻留下了父母，人生至悲，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直以來，李源總是故意不讓自己去想父母該有多心痛，該有多難過，該有多悲傷……

李源不舍的望著李爸李媽的臉龐，

「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這場夢能傳達到我爸媽哪裡去，讓他們知道，兒子不孝，讓他們難過了。」

「我想他們了。」

「我真的想他們了。」

「如果有一天，不……」

「爸媽，我會回去的，我一定會回去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