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贖罪
「找我什麼事?」
秦佳陽轉身,「張揚倒是真的有能耐,把你救出來,傷怎麼樣?」說罷湊近他,對著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秦佳陽的行動很是熱切,但楚帆知道他不是對自己的到來趕到熱切,他感興趣的東西另有其他。
楚帆站定,面無表情地報告:「沒什麼大礙,只是醫院待得久了。」
他的身體力量像是被分散打落一樣,小護士拆了石膏之後,他的動作因為久久沒有練習,變得無力了。
楚帆動了動胳膊,試圖找回感覺。
「你知道的,你的事情一爆發,給我留下的後患也不小。我總要分些時間去處理其他,而程明又纏著我,說你把他也拉下了馬。」
秦佳陽自知是自己營救時機慢了一步,拍了拍楚帆的肩膀以示撫慰可說出的那番話轉眼竟帶上了指責意味。
「我沒有辦法。當時那種情況警察根本不甘心也不可能一個收穫都沒有,而我,只有我一個受傷躺在那未免有點牽強……」
「我知道你的情況,所以這不是替你擺平了嗎?」秦佳陽扯開椅子讓他坐。
「幫派很亂?」
「都在等你回來肅正風氣。」
總算有一件好事,楚帆回來,他也就安心了。
此時秦佳陽虛虛掩著茶蓋喝茶,兩人之間的氛圍就像無事閑聊。
楚帆坐在椅子上,諷刺道:「我的位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
秦佳陽不以為意,「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是源頭,你如果安穩坐在這個位置,那他們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反而還敬你從條子手裡逃出生天。」神色淡然像是把大局全部交給他。
所以,你是真的要放手?
「事情進展怎樣?」
楚帆知道他指什麼,點頭,「你怎麼知道張辛原一定會見我?」
「他當然會見你,因為他非常想要藉此除掉我,置我於死地。」秦佳陽神色冰冷,張辛原,你做那麼多局毀我的路,除之後快?做夢!我當然要和你好好地玩!
楚帆見他眼神不似之前輕描淡寫,問起:「你握了他很大的把柄嗎他這麼想要你死。」
秦佳陽已經很久沒露出這樣的神情,大多時候他都隱而不發,讓人忌憚。
「對,很大的把柄。什麼清正廉潔,早八百年他就不是了。」秦佳陽扯出一抹陰狠的笑,我們的事情,現在才開始清算。
楚帆的好奇心並沒有得到滿足。
「反正我們目標一致不是嗎?」
「我也可以不是。」
「你記住,如果我們各執一詞那我們也合作不到最後。」
面對秦佳陽的警告,楚帆雖然面上毫不在意,可他知道,已經走到這一步,怎麼可能再生變故,這個計劃他一定要執行下去。
楚帆直起身子,把自己在監獄的情況和盤托出。
「齊老三把東西給我了,我確實和張辛原見了面,趁著意外和他打鬥在一起,因為警察局突然停電,我才能對他的手機做手腳。」楚帆想了想,問道:「我不明白,那東西真的有用?」
秦佳陽點頭,那東西可是連精密儀器都測不出來。
楚帆入獄本是計劃中的一環,不過沒這麼快,他還正想找個機會把人送進去,這邊條子就搞出大動靜,雖然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但歪打正著,把楚帆送到了張辛原的視線里。
和這相比,那些代價就顯得微不足道。
用那個東西監視張辛原啊,楚帆垂眸,又想起一個月前,秦佳陽和他的談話。
「監視他,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他的手機里,他的通話記錄和文件里……當然這些淺薄的東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就是知己知彼,他覺得他先我一步,但其實我早已領先。」
說到底,就是要對張辛原的行蹤軌跡了如指掌。
「怎麼做?」
「我會找機會讓你入獄……」
那時候的計劃並不完善,只能說初見雛形,秦佳陽也沒想到,楚帆能借齊老三的通信讓他準備把這事落實。
「秦兄,你那個小崽子確實嘴硬,他說還有別的計劃,希望你儘早準備。」
……
「除了這事,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秦佳陽搖搖頭,本來這些事,以楚帆的能力也不可能出什麼差錯。
「你就不怕我被嚴刑逼供,把你的事全招了?」
「你?」秦佳陽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反問道:「你會嗎?」
楚帆雖然像是性子烈又狡猾的狼崽子,多變不受控,但那點自信他還是有的,為了活著,給自己的殺父仇人當走狗,怎麼可能?
楚帆一直以為的殺父仇人,就是張辛原啊,為我所用吧楚帆。
想想如此好戲即將上演,秦佳陽抬頭露出一抹克制的笑,「你可以休息了,我會找人去探局裡的口風,等風波平息,你再回市區。只是以後,還是少露面的好,你在,我就也樂得清閑。」
楚帆起身,突然轉頭,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
「我看王林昭可是兩次都沒跟來,是在你這裡失了寵,還是他不願意?」
秦佳陽的臉瞬時蒙上一層陰霾。
傻子才看不出來兩人之間氣氛焦灼,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王林昭對秦佳陽的唯命是從慢慢變了味道,變得壓制,變得需要和自己的意識做出對抗。以前,那傢伙對秦佳陽,可是把他當做信仰去遵從,去實現的。
「你不要多管閑事。」
沒有否認那就是確有其事了,意外能看見秦佳陽惱羞成怒的臉,看來這種變化,當事人也知道。
誰不是如此,楚帆心想,我看著你篤定能把別人耍得團團轉的開心模樣,我心情不好,自然也不讓你好過。
「走了。」
是,他是最好的人選。
秦佳陽只能這樣勸慰自己,即使他選中的這個人,和他太過相像,相像到知道怎麼戳自己的痛處,相互制衡。
門響了很久,秦佳陽方才大夢初醒一般,喊了一聲,「進來。」
「秦哥,關於西城會所的新人選……」
「還沒定?」秦佳陽揉了揉眉心,「不是交給林昭去辦的嗎?」他垂下眼,卻不是在思考,而是愣了神,手裡的筆在光滑的桌面上劃了幾下。
林昭該不是還在介意那件事,還是……是那日,商討營救楚帆時,自己話說重了。
內訌?他明知道王林昭不會有異心的。
「王哥告假——」
「呵,一個小小的感冒他竟然要空暇這麼久時間,我看他是不知道自己是幹嘛的!」秦佳陽怒不可遏,手扶著桌面站起身,「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沒時間還是陷進溫柔鄉,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在哪?」
屬下戰戰兢兢地回是在圡濟。
「他去那幹什麼?」秦佳陽在腦海里搜尋半天,也找不到關於圡濟,和王林昭有什麼相關。
「說是……」屬下欲言又止,「說是探訪一位故人。」
秦佳陽眉頭蹙起,「故人,你還不說實話?」
「這個,屬下真的不知道,我是問了當日陪他一起去的耗子,那小子你知道的說話一句真一句假的,我不敢信啊。」
屬下的身子已經彎下一半。
「我看,出了點小事情你們就全亂套了,不把規矩當回事了,不知真假也敢和我彙報,去查啊。」秦佳陽氣極,抬手正要趕人,忽然停住,「不用了,圡濟是吧,去把耗子叫來。」
「是是。」
屬下哆哆嗦嗦出了門,心裡暗嘆:無妄之災。
耗子倒還識大體,或許本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啊,二成問了我就隨口一說,王哥還沒回來呢?」
「他不回來,正事也不幹了嗎?」到底是王林昭身邊的人,秦佳陽留了幾分薄面,沒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或許,」耗子揪了揪腦門的幾縷頭髮,「您應該親自去看看,王哥最近確實怪怪的。我一路就當了個司機,當天就回來了。」
行,林紓出事,楚帆出事,現在連你這邊也不太平,他媽的不就那點屁事。
「鑰匙給我。」
耗子看秦佳陽陰雲密布的臉,猶豫著不敢給。
「你去交代雪杉,最近這麼多人出事,會所那邊暫時不要有動靜了。至於管理人選……」
「要不交給楚帆?」
楚帆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至少分會他管理的很好,西城交給他也沒什麼大問題吧。」
秦佳陽擺手,「不,楚帆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行。我們又不是沒有可用的人,林紓……總該從牢里出來了吧?」
「啊,是。」
「我看他最近倒是沒事,老窩都被人端了。」
……
最後,秦佳陽還是到了圡濟。
圡濟是個小地方,一路飛沙滾石的,車卷了一層土才看得見眼前的牌子。
醫院?
王林昭怎麼會來這種地方,看病?看誰?
「我查了一下醫院繳費系統的記錄資料,王哥幫一個叫陳清的男人繳費來著,好像治療費用還不少呢。」
陳清,他到底沒想起來這麼一個平凡又陌生的名字,對王林昭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可是見到了,就知道了。
秦佳陽踏上台階。
「你好,病人該休息了。」
王林昭站起身,沒想到一出門,碰上他。
「秦哥,你怎麼來了?」
秦佳陽朝里看了一眼,冷哼道:「我當然要來,我不來又怎麼知道我忠心耿耿的手下怎麼最近行蹤成謎。」
王林昭正欲關門,被秦佳陽攔住。
「先生,你是誰?病人正在休息你——」秦佳陽把多事的護士扯到一邊,他倒要看看床上這人到底是誰?
王林昭急忙跟了過去,「秦哥你——」他要拉秦佳陽出去,可對方紋絲不動,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秦哥我……你還記得他是誰嗎?」
秦佳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還活著?
「我當然記得,所有的不忠我都記得,」秦佳陽攥緊拳頭,比這個人還活著更讓他惱怒的是,王林昭竟然騙他?
「你既然,當初要保他,為什麼不和我說?」秦佳陽反手掐住他的領口,逼問道。
「我沒辦法,他確實犯了錯,但我沒辦法。」
「什麼叫你沒辦法,你不是做得很好,好得我以為他,只是個嘍嘍。可你反身就救他一命,救他一命呵。」
讓他以這樣的姿態活著,植物人。
「王林昭,你告訴我,你還瞞我多少?你還存多少惻隱之心?」
秦佳陽把他猛地一推,王林昭無路可退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是,秦哥,」王林昭低著頭,「我也只瞞了你這一件事,他是有苦衷的,他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讓他死。」
「所以,現在這一切倒成了我的錯了?!」
王林昭搖頭,「你沒錯,你沒錯,是我錯了!是我有失考量,但我從來沒有改變過,對你的忠心。當時我們因為他的傳遞情報損失慘重,我怎麼可能力求保他,我如果保他,你又怎麼在那麼多人面前抬得起頭?」
「你……你真是好手筆,你以為由你保他我就會同意?王林昭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絕對忠誠,永不背叛嗎嗯?!」
王林昭被逼得無話,只是眼神渙散,不再看他。
「連話都不願意說了。你就因為這個和我置什麼氣!」
因為這個?王林昭起身,「是,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我不是在贖罪了嗎,只要你當無事發生,我不還是你的一條好狗。」
「贖罪,所以自他死後,你在我身邊是贖罪?」秦佳陽瘋了似的一腳踹翻礙眼的椅子,大步走到王林昭身前,你在我身邊就這麼難熬,贖罪,贖罪。
「你到底要把自己貶低到什麼地步,狗?哈哈……」
他重重地拍在王林昭肩上,「你他媽是我秦佳陽的兄弟,我們從無到有一步步走到現在,你說你累我不也二話沒說就同意讓你休息,可我累了找誰抗。林昭啊林昭,我們是越來越同不了心了。」
王林昭眼中情緒翻滾,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又哽在喉間,不知如何提及。
我只是,不願意再這樣生活,我已經厭倦了,可你還是把這場王者遊戲當做人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