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紅鳴拿著那金釵並未廢多少事就進了司空府,同司空夫人添油加醋地將宋黎如今的遭遇說了說,司空夫人便是遣散了身邊的丫鬟好一陣地哭,直說從前就是宋司空古板,不肯去求了殿下給宋黎一個位分,但凡是做個側妃,如今也不會讓日子這樣難過。
紅鳴好生勸了司空夫人一番,又說了自己的來意,司空夫人倒是不曾多想,看了看外面無人便說了句:「黎兒受了委屈我自然要幫,從前黎兒可是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那個小賤人這樣糟踐我的女兒,我定然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
司空夫人給了紅鳴一個信物,又說過幾日探明了李千昊不在家就會派暗衛前去。
這下紅鳴倒是一臉掩不住的開心,宋黎那邊自己能得一份獎賞,到時候魏央去了,這髒水又潑到了宋黎身上,一箭雙鵰,自己還能再得一份大禮,等到了歲數去換了賣身契,嫁個好兒郎是指日可待。
紅鳴這樣想著,回去便將信物交給了宋黎,宋黎被李千昊趕到了林晚院來,身上也不曾帶多少東西,見著紅鳴將信物帶了回來,也不曾再提重謝的事情,紅鳴也不曾要,想著到時候宋黎倒了台這些東西都是自己的,也就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屑,出門給宋黎拿飯去了。
李千昊正好打點好了宮中的一切,第二日便帶著巫俎入了宮,宋黎從紅鳴處得了這個消息,趕忙喚了紅鳴去拿信物將那些暗衛找出來。
此時魏央剛剛起身,穿好了衣裳梳洗一番等著秋棠去小廚房拿飯,正坐在桌邊百無聊賴,卻突然覺得四周一冷,大夏日的無端端打了個寒噤。
魏央屏氣凝神,好像聽見自己屋子上有人的腳步聲,自從宋黎被關到林晚院之後,府中再無姬妾敢來打擾魏央,平日里也不過是巫靈來找魏央說話,想著魏央也逃不出這府去,李千昊也就撤了棠安院門口的侍衛。
是以此刻聽見屋頂上的腳步聲,魏央第一個反應就是李千昊派人來監視她,可轉念一想李千昊沒有理由做這種事,便是心中一寒,剛想轉身,就聽得身後一把匕首劃破空氣帶著風聲朝她射來。
這盛夏里的空氣甚是悶熱,可魏央在出了一身汗的同時卻也背後一冷,剛剛她匆匆閃躲,方才躲過一劫,可那匕首還是在她肩頭擦了一下,此刻正火辣辣得疼,若不是來人不曾在匕首上淬毒,說不定魏央現下已經命喪當場了。
魏央想要開口喊叫,可這時院中並無其他的人,唯一的秋棠也是不在,貿貿然喊出聲來反而暴露了自己。故而魏央便忍著疼,就地一滾打算在桌子下躲上一躲。
窗子吱呀一響,兩人一前一後地翻身進來,許是怕驚動了府上了侍衛,宋黎只派了兩個暗衛前來,可便是只有兩個,也足夠取了魏央性命了。
魏央心中一陣忐忑,卻也知曉此刻萬萬是躲避不得,便自桌子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仰著下巴說了句:「誰派你們來的?」
那兩個暗衛本不欲與魏央多言,可瞧著這面前的姑娘雖是身上狼狽得很,肩頭還被划傷了正往外冒著血,卻是絲毫不曾影響了她臉上的倨傲,像是根本不害怕一般。
左邊的暗衛冷笑一聲說了句:「姑娘還是別再多言了,只姑娘記住了,咱們兄弟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姑娘冤魂不散,可也別纏著咱們。」
右邊的暗衛卻是不欲多言,抬袖一甩,一道冷光乘風而至,魏央下意識偏頭,堪堪避過,卻瞧見另外兩道冷光又分別朝著自己面門和心窩處而來。
背後冷汗滋生,眼見著自己就要命喪當場,魏央腦中一片空白,竟是連躲都忘記了躲。
忽而一人自窗中躍進,左右手皆是向外一甩,嗖嗖兩枚銀針便朝著兩個暗衛而去,暗衛翻身躲過,那人卻是以另外兩枚銀針打偏了那暗衛擲過去的暗器,只堪堪擦著魏央的鬢髮過去。
魏央陡然跌坐在地上,來人卻已經和兩個暗衛纏鬥在了一起。那兩個暗衛伸手不凡,招招是露了殺意,那人卻是翻飛躲避,絲毫不顯慌張,反而順手發出的銀針叫那兩個暗衛慌亂了手腳。
其中一個暗衛瞧見了一旁的魏央,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來意,劈掌就朝著魏央而去,掌風凌厲,眼見著就是要取了魏央的性命。
魏央低頭去躲,順勢翻身滾了自己一身的泥,那掌風擦著自己鬢髮過去,掀起的風拽著她的頭髮惹得頭皮生疼。
此刻卻突然聽見了原來那暗衛隱忍的叫聲,原來是被後來入屋的面具男子卸下了兩條胳膊。沒有了之前二人的配合,那面具男子很容日就解決了其中一個暗衛,爾後便匆匆朝魏央這邊來。
這個暗衛瞧著不好,翻身欲走,臨走之前順勢一擲,將自己身上僅余的一把匕首朝魏央擲去,那面具男子騰身而起,拉了魏央一把,順勢翻身勾起腳下的凳子就摔在了那欲逃跑的暗衛身上,打得他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那暗衛尚未來得及起身,就聽見風聲一動,偏身去躲,正好避過了那面具男子擲過去的金釵,卻是被另一枚銀針刺中了后心。
那暗衛的身子軟了下來,還想掙扎著逃跑。那面具男子一手攬著魏央,另一手拔下原來那暗衛擲過來插在梳妝桌上的匕首,徑直穿透了那暗衛的後腦,紅白之物登時噴射出來,讓魏央瞧著差點一個噁心吐了出來。
面具男子拍了拍魏央的後背,又是手指翻飛將一枚銀針穿入了原來那兩臂盡斷的暗衛喉中,直接閉了他的呼吸,沒一會兒整個屋子裡就只剩下了兩個活人。
魏央渾身無力,趴在那面具男子身上想要吐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面具男子攬著魏央在桌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是誰?」魏央偏身避開那男子的手,抬頭問了一句,嚴重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冀,「我……認識你嗎?」
那男子手上的動作一頓,偏頭不敢再看魏央亮晶晶的眼睛,起身欲走,卻是被魏央拉住了袖子,抖著聲音問了句:「阿鐔,是你嗎?」
面具男子的動作一頓,心中湧上萬千情緒,幾乎要叫他喘不上氣來,幸得有面具擋住了他眸中的三分潮意,他眨了眨眼睛,開口說了句:「外面有人來了。」
聲音沙啞發澀,刮著人耳膜生疼,完全不是魏央記憶中冀鐔溫潤的聲音,聽得了這個聲音,魏央手上一松,那人的衣袖就從她手上滑落,彷彿也滑落了她這麼久以來全部的希望。
冀鐔啊,我盼了你這麼久,等了你這麼久,你當真是輪迴轉世,再也不記得我了嗎……
彷彿是察覺到魏央的落寞,面具男子轉過身來,魏央正泫然欲泣,瞧見他突然轉過身來方才忍住了幾分淚意。面具男子欲抬手撫上魏央的臉,終究還是在半空中轉了方向,自自己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放在魏央手中,說了句:「上好的金瘡葯,一日三次抹在肩頭,沒幾日便可癒合,不會留疤。」
魏央握緊了那瓶子,勉強笑了笑說了句:「今日還多謝公子搭救,魏央無以為報,來生結草隕首,再報公子大恩。」
面具男子聽著魏央話中竟然是生了捨生之意,心中一驚,雖是聲音沙啞卻也是掩不住他的急躁和擔憂,「姑娘年紀輕輕何以就生了這樣的心思,若是姑娘就這樣去了,豈不是叫在下白白救了姑娘一場。」
魏央聽了面具男子的話心中更是升起萬千蒼涼,白著唇說了一句:「從前活著無非是有個念想,現下卻是連念想也沒有了。不過苟活罷了,家人的性命被旁人掌握,自己的性命又有人****惦記,這種日子,當真是活著不如死了呢。」
「姑娘莫說此言,」面具男子忍住心中大慟,緩緩說了一句,「在下與姑娘有緣,將來也會護著姑娘,至於姑娘從前的念想,總歸還會再有的。」
原本面具男子誆魏央說外面有人的腳步聲,此刻卻是真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負手而立朝外面說了句:「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四個大皇子府上的侍衛入門即拱手行禮道:「見過主子。」
那面具男子收了原本在魏央面前的和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意,啞著嗓子說了句:「保護姑娘不利,回頭互相懲罰,如是再有下一次,便可提頭來見。」
那四個侍衛趕忙拱手說了句:「屬下領命。」
「行了,」那面具男子雖是鬆了口,渾身的冷意卻是不曾減退半分,連一旁的魏央都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又聽得他說了句,「這裡一會兒你們收拾好,等李千昊回來了,你們自然知曉該怎麼辦。」
那四個侍衛趕忙應下,還不待魏央反應,面具男子就已經翻身出了屋子,只剩下魏央手中的瓷瓶,還殘留著他身上的一絲溫度。
明明聲音不像,行事作風也不像,連渾身的冷意也是絲毫不似冀鐔的溫潤,為何自己就是對他生出了幾分熟悉之感,在得知他不是冀鐔的時候,為何自己心中升起了這萬千絕望呢?
那四個侍衛得了面具男子得吩咐,趕忙收拾起魏央屋中這一地狼藉來,秋棠在廚房耽擱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正瞧見四個侍衛在從魏央的屋子裡往外搬屍體,心中一抖,趕忙跑進屋子裡來,見魏央無事,方鬆了一口氣。
「小姐,這是怎麼了?」秋棠放下手中的飯菜,見魏央一臉蒼白,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魏央深知便是問這四個侍衛也是問不出來,故而剛剛只是和他們商量好了說辭,此刻便對秋棠說了句:「我也不知道,你剛剛走了便有兩個刺客闖進了咱們院子,幸好這四個侍衛正好巡邏到棠安院附近,這才將他們拿下。」
秋棠看了看魏央這一身的狼狽,便知曉剛剛是怎麼樣緊張的場面,驚呼了一句:「小姐,您這肩頭的傷……」
「只是擦傷而已,不妨事的,」魏央手中又攥緊了那瓷瓶幾分,終究還是藏在了袖子中,對秋棠說了句,「你去給我找些東西包紮一下吧。」
待到晚間李千昊回來的時候,聽得了侍衛的稟告便是往棠安院這邊而來,見魏央好端端地坐在桌邊,這才鬆了一口氣,「今日之事,可曾嚇著你了?」
魏央卻是絲毫不曾為李千昊話語中的關心而感動分毫,仍舊是低著頭小口小口飲著秋棠給她煮的綠豆湯,待到咽下了口中的東西,方答了句:「勞殿下費心了,我不曾被嚇著。」
「本殿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李千昊瞧見魏央這個樣子心中有幾分不滿,不過想著她許是白日里被嚇著了還不曾反應過來,話語也就柔和了幾分,「若是查出來是誰幹的,本殿定不會輕縱了她。」
魏央將手中的碗放下,抬頭說了句:「如此,就謝過殿下了。」
魏央肩上受了傷,白日里又瞧見了那樣一番景象,此刻面色仍舊是蒼白的,李千昊冷不防瞧見魏央這樣虛弱的樣子,心中更是軟了幾分,當即便想將她擁進懷中好生安慰一番,可是他剛剛將手抬了起來,就被魏央偏頭避過,起身福身說了句:「魏央有一事要與殿下商量。」
「何事?」李千昊今日帶巫俎入宮,巫俎的巫術甚是得唐獻帝歡心,當即便定了他做大巫醫,李千昊又旁敲側擊了一番,巫俎說是只遠遠看過魏央一眼,雖是看不真切卻也能知曉魏央的命格與李千昊必有關聯,故而此刻李千昊雖是被魏央閃避,卻也不曾動怒,只負手說了句,「但說無妨。」
魏央想起今日那暗衛腦中迸射出的腦漿和血的混合物胃中便是一陣不舒服,面上閃過幾分不適,低頭說了句:「這屋中死了人,我不敢再住,還請殿下允了我換個屋子。」
李千昊也是瞧見了那兩個暗衛的慘狀,且那四個侍衛又在他們兩個身上胡亂砍了一通,做出了爭鬥的假象,叫那兩個暗衛的遺體瞧起來更是駭人了幾分,李千昊未曾想到魏央也會有這樣膽小的時候,面上閃過幾分幾分輕笑,**溺地說了句:「自然,本殿將這院子賞賜給你,你想住哪間屋子是你的自由。」
「魏央暫住殿下府上已經很是打擾,又弄髒了殿下的屋子實在是不好意思,幸得殿下不曾怪罪。」魏央並不承李千昊的情,福身說了句。
李千昊瞧著魏央這副樣子便不願再與她多說,想要拂袖而去卻又想起來今日巫俎囑咐他在查得魏央命格之前必須要善待魏央的話來,便忍著怒氣說了一句:「行了,你好生養著吧,這幾****多叫幾個侍衛在你院外守著,除了巫靈,再不許別人進來。」
「多謝殿下費心。」魏央行禮恭送李千昊道。
李千昊在魏央這裡永遠是得不了什麼好臉色,也是懶得自取煩惱,轉身便去了萬洛洛處。
萬洛洛自從上次得了教訓之後變得愈發乖覺,李千昊本就歡喜她,現下她又如此溫婉,自然是越來越得李千昊的歡心。
李千昊在去萬洛洛處之前先囑咐了身邊的人去好生調查一下今日的行刺一事,不說這魏央是他帶回來的人,與他命格有關,便是這兩個此刻無聲無息地入了大皇子府,便是叫他不能輕易地咽下這口氣去,今日是魏央,誰知道明日會不會是他李千昊?他可萬萬不能在自己身邊留下隱患,從前季如煙那般得**,在自己發現了她和四弟似有往來之後,還不是活活將她餓死在了水牢里。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天下面前,容不得兒女私情。
李千昊身邊的寒雨趕忙領了命退下,喚了那四個侍衛前來,叫他們抓緊查出這兩個刺客的身份,不然惹惱了李千昊,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那四個侍衛雖是面上有難色,卻是心中竊喜,若不是那寒雨覺得麻煩而將此事推給他四人,恐怕查起此事來還要多費一些周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