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幸福的終點

一個月之後。

已經開始入冬了，初冬的季節透著一絲涼意，道路兩旁高大的木棉和梧桐早已經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

當窗外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帘的縫隙照進來的時候，季夏剛好睜開蓬鬆朦朧的雙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張俊逸無雙的臉龐，微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直挺的鼻樑，性感的薄唇，柔和的光線將他的臉部線條完美的勾畫出來。

季夏微微揚起唇角，就像是做夢一樣，他就在她的眼前，離她那麼的近，近得觸手可得。

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掠過他的溫熱的皮膚，似是呢喃：「阿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的身邊至少還有你，不是么？」

曾經，那個讓她為之一動的少年，那個曾說過要娶她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對著她大笑。

「阿希，如果有一天連你也離我而去的話，你說我該怎麼辦？」

緩緩地閉上眸子，做了一個深呼吸，下一秒鐘的時候，自己整個人已經落入了一雙強有力的手臂里，他輕輕地將她擁在懷裡，附在她的耳畔低笑：「傻丫頭，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

心頭微微一怔，佯裝發怒的樣子，微微蹙眉，「你剛才一直都醒著的，對不對？你就是故意想要看我出醜。」

「怎麼會呢！你沒聽過嗎？夫妻本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為她撥去額前的落髮，在她的光潔的額上落下輕輕的吻，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那段昏迷不醒的日子，他一直都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自己，他能聽見她說什麼，那麼的清晰，可是他怎麼都醒不過來。他似是聽到她眼淚滾落的聲音，他那麼的著急，想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我聽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傻丫頭，你都快當媽媽了。」秦言希微笑，一臉寵溺地望著她，溫熱的掌心輕輕地撫上她的小腹，已經兩個多月了，「小傢伙，我們趁著孩子還沒出生先結婚吧！我有些等不及了。」

「不要，懷孕穿婚紗不好看。」季夏把臉別到一旁，她可不想大著肚子穿婚紗。

「沒關係的，我絕對不會嫌棄你，而且絕對羨煞那幫小子。」秦言希得意地笑道，又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她的小腹上，「乖寶寶，你老媽不肯嫁給你老爸，怎麼辦才好呢？」

季夏一臉無奈地瞪著他，雙頰微微泛紅，忍不住說道：「阿希，孩子才多大點，你說話他怎麼可能聽得見。」

「誰說的，他不僅聽見了，而且還跟我說話呢！嗯，好的，我一定把你老媽綁去教堂。」秦言希煞有其事地說著，眼角的餘光落在她的臉上，「小傢伙，咱們孩子都同意了，就只差你點個頭了。」

「我……」季夏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裡哀嚎一陣，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期待牽著他的手一起走進教堂里，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又心生膽怯之意。季夏抿了抿唇，一臉認真地說道：「阿希，你知道嗎？我媽媽她詛咒我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大少爺的離去，你的昏迷不醒，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一覺睡醒之後，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會不存在……」

季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緊蹙的眉心，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她真的害怕這一切都會成空。幸福來的那麼突然，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幸福抓在手心，她想要緊緊地抓牢，一輩子都不放手。

「小傻瓜，趕緊起床，我們一會兒就去民政局，三天之後舉辦婚禮，雖然有些倉促，但是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想要告訴她，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什麼地方，他都會陪著她，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微微揚起唇角，側過臉，目光映著那一抹燦爛的陽光，柔軟的發上似是隴上了一層細碎的光澤，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很長，很長……

民政局前。

他緊緊地攢著她的小手，一步一步朝著大廳走去。

「阿希，那一天，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我以為你後悔了。」季夏微微笑著，彷彿又看到那個夏日的晌午，一個女孩兒靜靜地站在樹蔭下，看著身邊走過一對對幸福的情侶，而她卻一直都在等，一直在等……

秦言希揚唇，勾出一抹淺笑，「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讓你等我，換作我等你，好不好？」

「不好，我要跟上你的腳步，緊緊地跟上。」她的笑容那樣的明媚，一如這個季節溫暖的陽光。

這一次，辦的很順利，只是在兩個人拍大頭照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哭了起來，一旁給他們拍照的攝影師有些不知所措，秦言希卻笑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小傢伙，你要是不願意的話，現在還可以後悔的，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淚水尤未乾，秦言希，這輩子我就賴定你了。

結婚證上面的相片他們都笑得很開心，就像是二月里綻放的花兒一樣。很多年之後，當他們兩鬢斑白，身邊圍滿了兒孫，他們坐在竹椅上給那些小輩們說著關於他們的故事。

從民政局回來，剛下車，就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靜靜地坐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他身邊還坐在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婦人，穿著很素雅，卻又別有一番味道，想來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她應該就是阿希的后媽吧？季夏有些側過臉，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秦言希。

「不管他們。」秦言希淡漠地說道。

自從他醒過來之後，他一直都拒絕跟秦鍾見面，不是不想原諒，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阿希，好歹他也是你父親，既然他來了就讓他進屋坐一會兒，好不好？」季夏微微皺眉，用請求的目光瞅著他。

「真是拿你沒辦法。」秦言希無奈地斜睨了她一眼，算是默許了。

季夏淡然一笑，連忙走過去，「秦伯伯，阿姨，你們來了？先進去坐吧！外面有些冷。」

「嗯。」秦鍾呵呵笑了笑，臉上卻有些尷尬，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兒子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為而死，也許他根本就不應該求得他的原諒。

氣氛有些尷尬，季夏扯了扯秦言希的衣角，示意他說幾句話，又連忙起身去倒水沏茶。

「秦伯伯，阿姨，先喝一杯熱茶。」

「找我有什麼事嗎？」秦言希淡淡地開口問道，這麼多年，有些事情他早已經放下了，只是不能釋懷。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和小夏，對了，言希，我想問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小夏如今也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秦鍾覺得自己已經老了，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有時候不服老是不行的。

「是啊！言希，你爸爸心裡替你們著急。」一旁的易婉茹笑著說道，那一抹笑容帶著一絲苦澀，當年，她雖然老早就認識了秦鍾，心裡對他亦是傾慕，可是卻從來沒有存在非分之想，一直到他的夫人過世之後，她才向他袒露心聲，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可是她說她可以等，一年，兩年，四年……十年，她可以一直等下去。

秦言希淡漠地看了一眼易婉茹，又想起季夏跟他說，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易婉茹經常和秦鍾來看他。有時候，他總是會想，是不是他誤會了什麼，易婉茹和秦鍾在他的面前從來都是你們坦蕩。

「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你放心，我不會丟你的臉。」

「你！」秦鍾氣得臉色發青，想要發作，卻被一旁的易婉茹制止，「老秦，言希是一時口快，他是不想讓你操心，畢竟你年紀也大了。」

秦鍾憤憤地嘆了一口氣，把臉別到一旁，季夏無奈地撇撇嘴，「秦伯伯，您別生氣，我跟阿希剛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他說想要快一些，暫時定在三天之後。」

「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一旁的易婉茹問道。

「應該不會的，也就請一些好友到場見證。」季夏微微笑了笑說道，他提過要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可是被她拒絕了，她說，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會感覺到幸福，婚禮的大小與幸福無關。

「這麼簡單，小夏，那你的家人？」易婉茹似是並不知道季夏的家庭情況，不解地問道。

季夏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我父母早逝，家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只有一對被我收養的姐弟寄養在一個阿姨家裡，他們就是我的親人。」

「對不起。」易婉茹尷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秦言希冷眼看著他們，似是有些不悅，「我跟小夏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如果你今天來是想要求得我的原諒，那麼請回吧！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還是以後，我想我們都沒有必要再談這件事情。」

「秦言希，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父親。」秦鍾倏地站了起來，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他。

「老秦，你忘記來之前我說過什麼了？你這脾氣就是暴躁，說不了幾句就吵起來。」易婉茹皺了皺眉，將秦鍾拉著坐了下來，又看了一眼秦言希，「言希，我們不時來請求你原諒的，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對不起你，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都沒有破壞你父親和你母親之間的感情，我實在你母親離世之後才向你父親坦露我的感情……」

「夠了，不要說了。」秦言希冷聲道。

易婉茹卻沒有打算停下來，繼續說道：「不，這是你應該知道的真相，那時候你父親說你小，所以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可是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你都快要結婚了，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那一場車禍是意外，我們誰都不想它發生，但是它已經發生了，活著的人應該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一直活在死了的人的陰影里。」

「言希，你已經不小了，自己好好想想吧！老秦，我們走吧！他需要時間。」

季夏沒有想到易婉茹會是這樣直爽的女子，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沉默了下來，這樣的氣氛下不適合她說話，而是要讓秦言希開口。

三天後，教堂，大婚。

當季夏在人群里看到坐在最前面的秦鍾和易婉茹的時候，她就知道，秦言希已經原諒了他們。

「季夏，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神父一臉嚴肅地望著季夏，問道。

她微笑著看了身邊的男子一眼，緩緩回道：「我願意。」

「秦言希，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神父同樣問作為新郎的秦言希。

「我願意。」他與她十指相扣，緊緊地挨在一起。

「交換戒指。」

他們彼此相視一笑，在眾人的祝福中，他吻向她，人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那一個吻纏綿，悠長……

季夏想，我是幸福的，因為能擁有一個愛自己同時自己也深愛的男子。

經歷了那麼多，終於，她到達了彼岸。

一年之後。

「阿希，你還欠我的蜜月之旅呢？」季夏嘟著粉嫩的紅唇，皺眉問他。

「我怎麼可能忘記呢！這不是有了孩子之後一直走不開嗎？小傢伙，記得，不許皺眉，那樣的話會老的很快的。」伸手輕輕地為她撫平微蹙的眉心。

「不只欠我蜜月之旅，你還欠我一套婚紗寫真。」

「這個，明天就可以實現。」

「哇哇……」一聲嘹亮的哭聲突然從兒童房傳出來。

兩人無奈地相視一笑，季夏趁機說道：「不如讓婉茹阿姨幫忙照顧吧！你爸爸的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而且依舊退休兩個月了，天天現在這裡沒事做會很無聊的。」

「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這點事情你看著辦就行。」秦言希一副毫不在意地樣子。

「OK！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他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唇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小傻瓜，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