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生短暫我好像要掛了
雷聲霹靂,震顫著每一寸土地。
寸頭男痛苦的撲倒在地。
他差點絆在一個老樹上,陷入瘋長的草葉里。
按道理,那一劍明明能刺入他的心臟,可是身後那人似乎沒有那麼做。
他翻了個身,試圖站起來。
「楊萊?」
那人雙眼泛紅,嘴唇泛著笑意,但沒有一絲同情與溫暖的感覺。
「你不應該背對著我的,蔡浩盛。」他舔了舔嘴唇,繼續帶著陰冷氣息說道:「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難過?」
寸頭男哼了一聲,一片葉子伴著雨水落在他的頭上,他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我當然難過,不過不是因為你欺騙了我,而是我再也無法信任你了。」
楊萊抿了抿嘴,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
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羞愧,這種坦然才是最讓人感到震驚的。
他真的毫無愧疚,他已經一步步深陷背叛者的沼澤,卻毫無內疚之情。
……
粱緣來到了一片有著明顯的戰鬥痕迹的地方。
他看著躺在地上大睡著的森林巨猿,內心倍感無語。
猿兄弟,你受傷了你不知道嗎?
就不怕流血Debuff和重傷Debuff活生生把你磨死嗎?
我都踢了你七腳了,還擱這睡呢,你以為你做的是春夢呢!
他賤咪咪的眼神胡亂的一瞟,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支箭矢,但是卻沒有箭頭。
他又四處看了看,發現地上居然還有一袋被遺落下的箭囊。
看這華貴奢侈的裝飾,那隻能是浩盛大哥的。
他看了眼箭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背了起來,又望了望森林巨猿,默默的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耐屎啊,猿兄弟!」
他咬緊著牙關湊到它的毛茸茸的巨耳旁說到:「我現在就去找浩盛大哥,要是沒找到,我就會認為是你殺的,然後你就完了。」
睡夢中的森林巨猿忽然打了一個顫。
夢中正在干羞羞事的它好像看到了遠方虛無中走來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臉如石頭一般冰冷,頃刻間撲滅了它的欲,火。
「那邊的灌木叢好像有被東西劈開的痕迹,去那邊看看。」
他又踢了巨猿一腳,然後便行動了起來。
在他剛離開吃不飽不久之後他就用了一張珍藏多年的隱形符,為的就是躲避異獸的跟蹤,順便給那個冒牌貨來個出其不意的一擊!
……
寸頭男沮喪地感覺自己塊要死了。
他的胸口刺痛,嘴巴和鼻孔里全是血塊。
他的力量正在抑制不住的消散。
他跪倒在地上,雨滴砸在他的身上,混著鮮血一同落下。
某種黑色的絕種樹木點綴在這片區域內,它們的樹榦彎曲,樹枝伸展開來。
這些樹的形狀似乎滿懷卑微與恐懼,向著揮灑著細雨的天空絕望地尖叫著。
弓箭安靜的躺在寸頭男前面的潮濕地面上,被雨水無情的澆灌著。
他吐了口氣,想要伸手去拿。
「這可不行哦。」一個聲音說道。
「為什麼?」
「因為這會讓我不得不再次傷害你。」那個聲音說道。
寸頭男無奈的搖搖頭。
我知道這個聲音,他想,這本應該是個溫柔的聲音。
楊萊,我們曾經是朋友,但現在他徹底背叛了我。
不,應該說是背叛了整個扶木堂。
寸頭男喃喃低語:「為什麼?你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不得不這麼做。」那個聲音說道,依舊沒有一絲溫暖。
「我們駐守在這裡的人都是你殺的?」寸頭男的雙眼充滿憤怒。
「不是!」那人冷漠的搖著頭。
「我甚至可以說,他們的死與我背後的勢力也無關。」他繼續說道,用手擦了擦被雨水清洗過無數遍的奪命長劍。
「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背叛者的話嗎?」寸頭男咬著嘴唇。
「雖然我確實很想殺死他們,但首先我絕不會攬別人的功,其次,我從不幹與任務無關的事。」
除非實在忍不住,就像他前面宰的那個南域府的人和另一個臭小子一樣。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陌生人用那種質疑的短淺的眼光注視他,哪怕他和自己同處一個組織。
「那我還真該給你寫封感謝信啊!」寸頭男面對他的說辭嘲諷道。
那人微微一笑,不再做解釋。
他踢開了弓,站在袖箭的射程以外看著寸頭男。
那人眯起眼睛說到:「我們的世界馬上就要出大亂子了,戰爭要來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我的好兄弟。」
「所以……」
「所以……如果你還有問題,你大可投降,然後聽命與我,一切由我做決斷,你就會發現,不用你問,我就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前面那個問題你就沒回答。」
「。。。」
那人吐了口氣,發誓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寸頭男抬起頭,儘力讓自己呈跪姿。
雨水從他的臉上流下,洗去了一絲血污。
他休息了片刻開始起身。
「我真不希望你再動!」那人命令他。
「為什麼?」他回答道,然後站了起來。
「因為我會殺了你的!「
寸頭男清了清嗓子,帶點鄙夷地說到:「你一直在這麼威脅我,但你並沒有殺我。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動手,但你知道我絕對會站著面對死亡!」
那人抬起持劍的右手,一隻令人反胃的背叛之手。
透過大雨,寸頭男看見那隻劍上閃爍著詭異的銀色光芒。
「我好像之前沒有說過要殺你,畢竟……」
寸頭男打斷了他的話:「可能吧。其實我知道你的意思,畢竟我已經失去了反抗力量。
在你看來,或許我現在的威脅還不如一隻二丹異獸。」
「所以,想想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寸頭男聳了聳肩,然後疼得皺了皺眉頭。
「看樣子你是準備利用我了。」
那人聳聳肩:「這不好說,得看你怎麼理解了。」
「投降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邊,這是念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之上。不然我會再次傷害你的。」
一陣隆隆聲,伴隨著閃電輝映,寸頭男向前走了一步。
「停下!」他低吼道,右手的肌肉因用力而緊繃。
寸頭男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
雷聲依舊,但他終於感覺到雨勢開始變小了。
他盯著楊萊,隨後面無表情的瞟了眼四周,眼皮有意識的跳動了一下。
「我有一個朋友他有一句口頭禪。」寸頭男說道:「他總是喜歡關鍵時刻念叨著那麼一句話。
我想你應該認識,他叫湯維。」
那人挑了挑眉頭:「哦?就是那個眉毛都快長到鼻子的那個人?
都是扶木堂的人,倒也見過幾面。
不過我不喜歡他!」
寸頭男咳了咳:「他的那句口頭禪就是:朋友多了路好走,此路不通還有彼路。」
楊萊皺了下眉,隨後輕蔑的笑了一下。
彼路?我倒要看看你所說的彼路在哪裡。
但他不願再給蔡浩盛多說一句的時間了,便欲提劍指向寸頭男,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好像不受控制了。
怎麼有點涼嗖嗖的感覺。
他低頭,猛然看見自己的整隻右手都被冰封了起來。
「是誰這麼大膽!」他怒吼道。
粱緣跳到他身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劍,得意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楊萊眉頭緊鎖,這個小子有點蹊蹺啊,心臟受了我一劍,居然還沒有死透。
這絕無可能,除非……TMD,指定是那隻青禾鳥採摘了什麼草藥救了他,不錯,只可能是它。
早知道就把那隻臭鳥一同給殺了。
「這可能令你有些困惑,」粱緣朝楊萊敬了個他自認為動作很帥氣的禮:「但……沒錯,就是我!可愛又迷人的正派角色——扶木堂粱緣。」
楊萊大吸一口氣,勁力往整隻右臂傳去,凍住他右臂的冰塊瞬間成堆落下。
「你的命還挺硬。」楊萊斜眼說到。
「其實吧,我倒是覺得是你太次了。」粱緣嘲諷到。
「呵呵,你倒是很勇敢,不過也很愚蠢!」他說道:「你可知道就算我沒有了那把劍,力量也足以屠殺一隻普通的五丹異獸?
你這種不堪一擊的新手還想阻止我?」
「但我確實阻止了你。」粱緣滿臉嘲諷的說出了這句話。
「以你剛剛使出的星紋之力的程度,我想你的星紋海用不了多久就會耗盡。」楊萊不屑的說道,甚至覺得自己也很愚蠢,居然在這浪費時間同他瞎扯淡。
「我知道。」粱緣對此表示贊同。
「然後你就會被我打死。」
「這個我也知道。」
「那你還如此堅持?」
「沒關係,我只需要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一會兒?」
「對,就這一會兒就可以了。」
「然後呢?」
「然後這樣。」寸頭男說道。
那人的後腦忽然一陣顫慄,陡然的驚惶出現在他眼中。
一支短箭狠狠的刺穿了楊萊的頭部。
「我……就這麼死了?」
他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得這般草率,是什麼影響了他對局勢的判斷?
但是再怎麼多的想法都無法阻止他順著箭矢的衝擊力倒在地下。
當他的生命力在消散盡的那一刻,他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也好,至少我不會再因背叛而徹夜難眠了。
在生命的最後,他彷彿看到了在夕陽下裸奔的自己。
那是他青春的紀念冊啊。
內奸,卒。
正應了那句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你怎麼把他殺了?」粱緣愣住了,他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景尚有些虛弱的甩了甩粗糙的手臂:「這一箭如果不能致命的話……」
他咳了咳:「以我現在的狀態和你如今的實力你覺得我們能打得過他嗎?」
其實粱緣很想說,他在凍住那人手臂的時候也往他身後貼了一張鎮魂符。
那符可以大幅度麻痹他的感知,虛弱他的力量。
然後粱緣也自信完全可以和景尚大哥打配合抓住他。
配合是配合了,但沒想到後果嚴重了點。
當然,事已至此,覆水難收了。
粱緣努力憋出一句話:「可是你殺了一個人誒,不僅如此,這唯一的線索也因此而斷了。」
他望著地上新鮮的屍體,一種熟悉的恐懼感縈繞在他的腦海。
師父曾經也當著他的面斬過一群修仙者的腦袋,雖然那群人確實罪有應得,但他還是為此噁心了三天。
「關於線索這一方面我自有辦法。
更何況我們自己的命更重要不是嗎?這可容不得一點差池。」
「你……還有殺過其他人嗎?」粱緣猶豫了片刻決定問道。
寸頭男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到:「自從幾年前南域新法文頒布后,這個人算是我殺的第一個人吧。
沒想到,居然還是我的……算了,已經不是了。」他搖了搖頭,有點不願面對眼前那具屍體。
「好吧……誒誒誒,你別動了,我來扶你。」
粱緣走上前扶他。
「謝了。」
「應該的,不是嗎?」
寸頭男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你還好嗎?」粱緣忽略了他的話轉而問道。
這麼一問,寸頭男這才強烈的感覺到淤青處和其他地方都在隱隱作痛。
「實不相瞞,我感覺我快堅持不住了,額……我好像要掛了。」
「掛了?那不存在滴!」
粱緣指著天空,此時雨已經停了,烏雲逐漸散開,天外別著彩虹,太陽開始漸露頭角。
陽光灑在森羅省區的靈木森林,反射在污水坑上。
粱緣儘力用歡快的語氣調皮地說著:「你看,陽光如此明媚,天空如此蔚藍,生命中還有那麼多值得活下去的事情沒有幹完,你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滴,相信我。」
他遙望高空,那是一種從未被污染過的明朗,不是天空,而是他的心靈。
寸頭男想笑,但是笑聲變成了痛苦的呻吟聲。
「喲呼呼~」
他因疼痛而皺著眉頭,但仍舉起他還完好的手臂給了粱緣一個擊掌的手勢。
粱緣有點迷糊,然後會心一笑,回了一掌。
「我有個好東西給你,這可是對我來說一個很重要的人送予我的。」
「什麼?」
粱緣從口袋了掏出了那個被咬過一口的藥丸遞給了寸頭男。
「你吃了吧,不過在口袋裡放久了點,藥力應該消散了些。」
「可以啊你,有點東西哈!」
寸頭男一口吃下了藥丸,動作里沒有摻雜一絲猶豫。
剛吞下,頓時感覺渾身清爽了許多,身上的傷也沒那麼疼了,似乎還恢復了許多。
他對著粱緣說道:「味道不錯啊,吼,居然還是薄荷味的。
對了,你來的時候有看到南域府的那個人嗎?」
「沒有。」粱緣搖頭。
「那就奇了怪了。」
「你說會不會那個人就是幕後黑手。」粱緣朝寸頭男擠眉弄眼的表達自己天真的看法。
而寸頭男也是立馬打斷了粱緣的猜想。
「不可能。這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
他右手纏著粱緣的脖子,說到:「我們星武大陸自古有句老話。」
「啥呀?」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但你一定要相信大皇朝的人,因為他們從來不會讓你失望。」
他抬起頭,頗為深情的說到:「兩千年來,一直如此。」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處之。
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
大皇朝能在星武大陸保持其非凡的統治力,合情合理。
粱緣想起了自己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祖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兩千年來,一直如此。
這使他對大皇朝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它或許是那種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光明力量吧。
當然,至於它的真實模樣究竟是怎樣的,粱緣還有待考察。
寸頭男眯眼看著陷入美好回憶的粱緣,一絲憂慮悄悄劃過心頭。
粱緣是如何做到走到楊萊身後卻又使他不自知的呢?
……
一個身影緩緩從黑暗中顯了出來,手中燃燒著的木棍綻放著致命的火焰。
他戴了一頂黑帽,一雙黑色手套,除了兩眼露出來之外,全身所有的肌膚都隱藏在黑色的衣帽中。
他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冷漠的嘲諷道:「老大本對你寄予厚望,沒想到你卻帶著私人情結,這總會壞大事。
不過被自己的朋友解決,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他蹲了下來,繼續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可惜你殺了南域府的人,為了不拖延時間,屍體我只能原地給你火葬了。」
忽然,他抬起一道眉毛,如往常一樣尖刻。
他緩緩將手伸向屍體,撕下來一張以藍色為主調且只有巴掌大小的符咒。
符上是一連串看不懂的紅色字體和符號。
「這南域稀奇古怪的東西倒是有很多啊,有意思。」
他將符折好后塞到了口袋裡,緩緩站了起來。
他左手握拳按住右胸,低垂著頭,小聲念了一句:「北影王溫潮汐,為你送行。」
伴隨著一陣噼啪聲,什麼東西燒了起來。
「不虧是北域來的人啊,連棄屍策略都那麼蠢。」
一道性感嫵媚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那看來是我老套了。」溫潮汐抬頭望向不遠處某棵古老的黑枝樹,做出防禦姿勢。
居然有人跟在他的身邊卻讓他不知,聽聲音似乎還是個女人。
「你又何必如此拘謹呢,小女子我可不配當你的敵人。」女子含笑說到。
「哦?何來此言。」
「當然是身份上配不上啦。您貴為黑影黨四大暗殺王的北影王,而小女子只是區區一個不入眼的小角色罷了。」
溫潮汐聞言歪嘴一笑,隨後擺出一副以你為我傻啊的表情。
他極具壓迫力的目光射向女子所在的那顆高壯黑色古樹上,炯炯逼人,如具形體,似乎是要看穿人的內腑心事。
女子從樹上跳了下來,她同溫潮汐一樣,一身黑衣。
她纖細的身材隱藏在涌動的黑色緊身衣之中。
她娉娉婷婷的走過來,走姿優美,笑容如花,流露出無限嬌柔。
作為一代北影王,溫潮汐有著豐富的閱歷和經驗。他能洞察到那女子美麗形態之後的冷酷變化,便一直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處在平和態。
「南域我雖是初來窄到,但是我還是清楚南域一些勢力分佈的。更何況影帝也說我們影網在南域的南影王那可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想必……就是你吧。」
女子掩嘴一笑:「世間漂亮的女子如此之多,你怎敢肯定我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位南影王呢?」
「整個南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一個暗殺王,還是一位女子,你說除了另一位暗殺王之外還有誰能做到?」
「既然你以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無需再做自我介紹了吧?」
「那是當然,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