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結局

第137章 大結局

比如現在,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風景。那裡的樹木長得格外好,綠綠蔥蔥的一片,枝繁葉茂。

有風吹過,帶著初春的寒涼。

趙貞如伸出一隻手,張開手掌,冷冽的風從指縫之間溜過。

他偏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恍惚間想起了有人說過他的手很好看。

那是誰來著。

哦,是趙溧陽。

她以前總說自己的手青蔥嫩白,像是剛出水的豆腐。

他就罵她,三句話不離吃。

趙貞如臉上浮起一抹溫暖的笑來,連眼底都變得溫柔無比。

隨後他又輕輕抿唇,有些埋怨的喃喃自語道:「小六,你都走了這麼久,怎麼我還會想起你。你是打算……這輩子都纏著我不放了嗎?」

「既然你想要纏著我,為什麼這三年來你卻從不入我的夢裡來。」

「我倒寧願你到我夢裡來罵我打我,也好過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

「趙溧陽,你不是說恨我嗎,其實我也恨你。恨你這樣決絕,恨你一走了之,恨你無情殘忍……所以我決定我要忘了你。三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三十年。總有一天,我會忘了你,你看,這樣最後……還是我贏了你。」

想到這裡,趙貞如微微笑了,好似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跟趙溧陽鬥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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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貞如睡熟了。

這是這麼多年後,他第一次夢見趙溧陽。

那還是很多年前,趙貞吉追殺他,兩個人一路從水路逃跑,躲在四王府的密道之中。

他都忘了自己說了什麼,惹得趙溧陽不快,她便自己一個人跑到密道出口的湖邊。

天下著雨,她發著呆。

她從來不在意形象,像是個村姑那樣蹲在湖邊,托著腮,看著雨滴一圈一圈的打在湖面上,推著圈兒的水紋盪開。

殘燈落在湖面上,像是微弱的星火。

他只能隱約看見她側臉柔美的輪廓。

他心疼她淋雨,折了一片芭蕉葉,想遮在頭上替她擋雨。

偏偏他又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就是不願意讓趙溧陽知道自己心疼她,否則她肯定仗著自己的喜歡越來越無法無天。

思來想去,他將芭蕉葉扔了,提著燈走了過去。

他一腳踩在了芭蕉葉上,然後沉默無言的走過去站在了她身邊。

他們兩個就這麼獃獃的坐著。

雨絲輕飄飄的落在她頭髮上,凝結成了細密的水珠,他很想伸手給她撥開,但是忍住了。

他見她不高興,很想哄哄她,說幾句軟軟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事情他好像天生就不會。

他不會說好聽的情話,他不會哄她開心,他更不會像其他普通男子一般溫聲細語。

他們兩個,坐在那裡坐了一夜。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在流淚,一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書桌前的一盞燈火,以及滿案幾零散擺著的摺子。

原來是他批摺子批到睡著。

他夢中驚醒,有些恍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夢裡的場景就好似吃了一副慢性毒藥,伴隨著蘇醒,葯勁慢慢上來,讓趙貞如有些頭疼。

他揉了揉太陽穴,隨後雙手無力的垂下,落在案几上。

他盯著雪白的宣紙,想起夢裡的場景。

他輕輕嘆息一聲,一時間,房間里好像起了風。

原來……他早就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那天他將那片芭蕉葉擋在她的頭上,如果他在她入宮之前開口說出那些話,如果他在太平別院肯低下頭來哄哄她,也許她……她就不會離開了。

原來,年少的他,竟是倔強冷酷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為什麼,那麼多的話沒有說出口。

趙貞如拿起架上的狼毫,手臂翻動,揮墨之間,不多時宣紙上便深深淺淺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宣紙之上,油墨侵染,只有一個女子的輪廓,卻沒有臉。

那女子身處層層疊疊的別院之中,衣袂輕輕飄飛,坐在鞦韆架上搖晃著,發著呆。

饒是如此,卻隱約可見其秀麗婉約。

趙貞如畫到這裡,停下。

「趙小六,我恨你。」

他說了一句,眼睛卻盯著那人空白的臉,他的眼睛空落落的,彷彿漂浮在無盡孤獨的大海之上。

許久,他嗤嗤的笑,「你看我,終於快要想不起你的臉……最後還是我贏了。」

房間里靜默許久,外面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霍有芳尖細的聲音透過門窗傳來,「陛下,出事了。」

趙貞如心情不是很好,臉色有些泛青,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講。」

霍有芳不敢推門,只隔著門稟報:「錦妃娘娘派人來報,今夜從嫻太妃處回宮,經過御花園,在角落裡抓了一對正顛龍倒鳳的男女。因兩人身份特殊,錦妃娘娘扣了人便沒有聲張,特意派人前來稟報,想請陛下挪駕前去定奪。」

隔了很久,裡面才傳出趙貞如的聲音,「是哪個宮的?」

霍有芳遲疑了一下,方才答道:「是梁貴人和侍衛裴蕭。」

霍有芳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屏著呼吸等趙貞如的回答。

偏偏屋內人似乎沒什麼反應,沒過多久,才聽見那道淡漠的聲音。

屋內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真是便宜她了,不過才折磨了五年而已——」

說罷,那人轉頭,看向霍有芳的方向,「殺了,扔回梁家,別髒了宮裡的地。」

霍有芳心頭微微一跳,道了一聲「是」,隨後便回稟錦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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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某邊陲小縣。

這裡離汴京有十萬八千里,氣候風情完全和汴京不同。

汴京冬冷夏熱,偏偏這裡四季如春。

彷彿這裡的草木,都比汴京來得有活力多了。

整座城池,到處都是花草樹木,彷彿春天永遠停留在了這裡。倒影著碧藍的天空,連下的雨水,都乾淨得一塵不染。

一家客棧里,正好是在縣城最中央的位置,出門便是正街大道,官道從此過,客棧里生意很好,只除了那個稀奇古怪的名字。

就叫「一家客棧」。

下午,陽光明媚得令人目眩神迷,饒是春日,也有一絲熱氣。

因此這家店裡眼下人倒不多。

客棧里來了兩位客人,一男一女,姑娘很是瘦高,腰間別著長劍,走路不似女子般扭捏,反而英氣颯爽。她身旁的男子高大威猛,不露而威,身上雖無任何武器,可看著氣質非凡。

兩人往這家店裡一站,便離開有了別樣的味道。

小二連忙殷勤的迎了上去,「兩位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

話音剛落,掌柜的緩步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把絹扇,天氣有些熱了,她不耐熱,腦門上都是汗水。掌柜的年紀不大,卻顯得極為老成,她搖著扇走近,對小二道:「看樣子是貴客,我來吧,你下去。」

小二應了,隨後走開。

掌柜的拿絹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對那二人道:「朝廷賞銀萬兩的欽犯出現在我面前,你說我是拿你們兩人去換錢呢,還是拿你們去換錢呢?」

那瘦高女子將劍取下,放在桌上,冷眼看她一眼,「開這麼大的店,還在乎這點小錢?怎麼,你離開京城的時候陛下沒給你拿夠錢?」

掌柜的兀自上桌坐下,笑嘻嘻道:「那……都花完了嘛,你也知道,我花錢如流水,什麼新鮮玩意兒我都愛買來試試。更何況,我這客棧也掙不了幾個錢。」

掌柜的眼睛滴溜溜的往那男子身上轉,「這位是——」

「暮遠山,你見過的。五年前,汴京茶樓里殺人的那個。」

一聲驚呼,女子含羞帶笑,「原來是暮統領,失敬失敬。」

暮遠山笑道:「我早就不是統領了,如今我只是一介草莽罷了。」

覓秀上下看她一眼,「你變化好大。」

「見得多了,又死過兩回,就什麼都明白了。」

「你嗓子怎麼回事?」

巧雲嘆息一聲,手裡把玩著絹扇,「他給治的。」

覓秀不語,看著她。

巧雲繼續說道:「她死了以後,我也被抓了。我被關了足足半個月,我還以為…他會殺了我。後來不知怎麼的,我就出來了,還住在太平別院里。我住了小半年,他給我找了很多大夫醫治我的嗓子,我就漸漸的能說話了。」

巧雲輕輕嘆息一聲,想起過往,她有些神傷,「治好了以後,他讓我自己選擇去留。我就選擇了離開,他給了我很多錢,他說,讓我代她到處去看看。」

巧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吊墜,她將吊墜扯出來給覓秀看,「這裡……有她的骨灰。我去到哪裡,便將她帶到哪裡,她跟著我去過很多地方。」

覓秀盯著吊墜看了一會兒,那是個很小的琉璃墜子,裡面是空心的,裝著一些土灰類的東西。

覓秀臉上略有動容,「她葬在哪裡?」

「就葬在她死的那裡。」

「還好,她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困在汴京城裡。死了,倒達成心愿了。」

巧雲又再度拿絹扇敲桌子,她湊近些來,問道:「我其實一直想問,真的是…真的……」

「沒錯,是我。」

覓秀知道她要問什麼,並無隱瞞的意思。

巧雲臉色黯然,她瞳孔瞬間失色,嘴唇泛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覓秀放下茶杯,「那天你們出門前,她求我了。」

巧雲嚅囁道:「她…為什麼要求死,她明明告訴我,她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她還說想要去很多地方……」

「很早之前,她便已有求死之心。」覓秀放下茶杯,想起曾經過往,她也忍不住長長嘆息,「你不是她,她不是你,你信我,她死了,那是真的解脫了。」

巧雲茫然的點頭,眼底里的光芒漸漸聚攏。

她這些年過得很好,只偶爾想起汴京里發生的一切。

想起有那麼一個人。

她做到了,她答應了公主會好好活下去,所以她好好活下去了。

罷了,人死燈滅,再追究也無意義了。

她抬眼,問道:「你們現在是朝廷的欽犯,整個大魏到處都是你們的畫像,接下來你們準備做什麼嗎?」

覓秀看了一眼暮遠山,眉眼變得溫柔了些許,「不知道,可能去大魏附近的小國轉轉吧。」

巧雲點頭,「也好,這樣你們兩的身份不容易暴露。」

暮遠山笑道:「巧雲姑娘,貴客來了,怎麼也沒有東西招待,只讓我們在這裡喝涼茶?」

巧雲輕拍自己的腦袋,咋咋呼呼道:「要死要死,真是失禮,我現在就讓廚子給你們做菜,你們等著。」

巧雲起身走向廚房,她拿著絹扇,對著后廚指手畫腳,模樣威風,堪比縣裡的縣官老爺。

囑咐了一番廚房,巧雲便去往大廳。

一掀開帘子,那桌客人已經人去樓空,不見其影。

巧雲愣了片刻,長嘆一聲,說了一句:「這…也許真是最後一面了。」

小二苦頭哈腦的走過來,哀怨道:「這兩人……帳還沒結呢!怎麼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巧雲直拿扇子敲小二的頭,潑辣道:「還不是怪你,連個人都看不住,這個月的工錢全部給你扣光!」

小二差點跳起來,連忙扯著巧雲的衣袖討好道:「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巧雲罵了一句:「活該,這個月都第幾回了,嗯?」

「姑奶奶,您也忒摳門了吧——」

「我本來就摳門。」

覓秀和暮遠山出門后,沒走多遠就碰見了岔路,一條往汴京,一條往邊境。再往邊境,有一條大河,過了海之後有個叫月輪的小國家,全民禮佛,每年給大魏進攻了無數珍貴佛經和珍寶,庇佑在大魏羽翼之下。

兩個人站在分岔路口,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覓秀覺得自從認識了暮遠山後,自己做事情,是越來越猶豫。

比如此刻,她就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

暮遠山也有些遲疑說道:「去月輪要乘船。」

他扭頭看向覓秀,「你暈船暈得厲害。」

覓秀指著另一條路道:「可是往大魏去,沿途都有我們的畫像,江湖上還有等著我們自投羅網的高手,很危險。」

暮遠山問:「那怎麼辦?」

覓秀攤手,「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一向最有主意嗎?」

「你不是一直說我做事情太過魯莽,需三思而後行嗎?」

暮遠山沉吟片刻,「要不我們扔銅錢吧。」

「扔銅錢也太草率了吧……那有字的一面就是去月輪。」

暮遠山笑,「行。」

銅錢拋上天,隨後沒入草叢裡,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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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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