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逼問
六公主穿了一件白衣，披著披風，站在蕭瑟的秋風之中。
雨絲纏綿，落在她的臉上身上，濕成一片。
少女的眸子清亮，看起來並無異常，只是下唇有一片淡淡的血跡，不知何時她咬破了自己的唇。
有宮女立刻提著宮燈，撐著傘迎了上來，「公主。」
那侍女似乎被今晚這些異常嚇到了，小臉有些發白，卻仍安慰著她，「公主，陛下向來康健，又有各路神佛保佑，不會有事的。」
趙溧陽恢復了冷靜，輕輕「嗯」了一聲。
覓秀見到趙溧陽時，覺得她有些狼狽。
她的裙擺上沾著雨絲，還有一片青葉，一縷鬢髮粘在臉上。
她的臉色很白，眼睛卻是紅紅的，似哭過了。
覓秀只負責她的安全，以及監視她的日常，其餘事情從來不過問。
饒是看到她這樣的狼狽樣子，卻仍是沒有多問。
趙溧陽神思恍惚的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外面雨聲「滴答滴答」的落在房頂上，雨水成絲，猶如瀑布懸挂垂於房屋之下。到處都是霧蒙蒙的，天地間一片水霧，屋子裡的燭台上燃著幾支燭火，火光在風中跳動。
少女的眸子低斂，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因為這秋風寒冷還是受了驚的緣故。
她獨自坐在火光之中，淡淡火光，只襯得她的眸子愈發幽冷。
風好像大了些。
火苗險些被熄滅。
她起身走到窗戶，伸手「吱呀」一聲合上了窗，也合上了外面的雨霧。
一個轉身，趙溧陽驚呼一聲，捂住胸口，抬眼看著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背後的趙貞如。
趙貞如就這麼站在她背後，面色淡淡，燈火輝煌之中，他的臉上有濕了的一縷發。他著一襲白衣，出塵飄逸，有一種邪氣非凡的絕美。
趙溧陽嚇得面色煞白，幾乎是下意識的，衣袍下的手狠狠拽緊。
她強迫自己冷靜，看他一眼，「四哥……」
趙貞如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很淡，彷彿沒有一絲起伏。
他的聲音沉沉，猶如窗外的雨，「父皇…對你說什麼了？」
趙溧陽臉色蒼白，輕咬下唇，腦子裡卻已經飛速轉動起來。
父皇身邊，好多趙貞如的眼線。
今晚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是來試探，還是來殺她？
趙溧陽只覺得後背很亮，尤其是看著那雙狹長的鳳眸，她只覺得心裡一緊。喉頭一滾，她輕聲說道：「沒什麼……就是問了幾句……」
趙貞如淡笑一聲，「趙貞吉死了，你知道嗎？」
趙溧陽只覺得瞬間頭皮發麻，手心裡霎時是一片冷汗。
她果然猜得沒錯，這一切都和趙貞如脫不了干係。
看著她有些惶然的神色，趙貞如仍舊是盯著她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輕輕道：「趙溧陽，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戲，你心裡想的，我全都知道。所以你不要想著在四哥面前耍什麼花樣，四哥問什麼，你便老實答什麼，知道嗎？」
話雖是詢問，可趙溧陽已經明顯感覺那淡然之下藏著的一抹淺淺的殺機。
趙貞如兀自在房內的美人榻上坐下。
他來的時候一定是急匆匆的，所有肩頭上還有些許雨漬，他的眉眼彷彿也染上了這秋日的寒涼，看著比往日越發陰沉。
趙溧陽此刻警覺到了極點。
她只知道趙貞如做了些什麼，卻摸不準趙貞如到底知道些什麼。
「小六，過來。」趙貞如沖她招了招手。
趙溧陽起初一愣，縱使心頭萬般不情願，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告訴四哥，父皇跟你說了些什麼？」
看著那雙眸子，趙溧陽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趙貞如時的場景。
那時他還是個少年，衣衫華貴，雙眸清冷，小小年紀，卻已經學會不動聲色。
她第一次見他，便覺得這個人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她想逃。
可沒有地方逃。
趙溧陽喉頭一滾，抬起眸來，一字一句道：「父皇知道大哥身死的消息，當場吐血。強撐著命許公公補發一道密旨，說大哥是奉旨回京。」
「人都死了，確實面上得好看些。總不能讓滿朝文武以為趙貞吉是急著回來逼宮才抗旨回京的。」趙貞如輕輕一笑，眼底光芒愈甚，「是父皇的做事風格。」
趙溧陽不語，只覺得手心的汗更多了，濕膩膩的一片。
「還有呢？」趙貞如又繼續問著，語氣很輕，卻多了一絲咄咄逼人的味道。
少女看著他，眸子純凈無比，隨後搖頭。
趙貞如卻笑了，那笑意卻並未抵達眼底，反而像是草原上颳起了風，夾雜著烈烈的寒風。
「趙小六，四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趙貞如身子往後，很是慵懶的躺在美人榻上，那雙眸子斜斜的睨過來，有著重若千斤的力量，「父皇跟你說了什麼……」
少女的臉那麼白，一雙大大的眼睛鑲嵌在玉白的肌膚上，像是兩顆冷幽的黑曜石。
她搖頭。
那瞬間，屋內罡風一起，趙貞如揮袖，狠狠一巴掌打了下來。
——啪的一聲。
趙溧陽整個人被那巴掌打得站也站不穩，身子一軟，隨後以頭嗆地狠狠栽到了地上。頭上的珠翠落了一地，咕嚕嚕的不知滾到了哪裡，三千髮絲就這麼被打散，胡亂的垂在臉上。
趙溧陽只覺得喉頭上湧來一陣腥甜，隨後唇角一抹血絲湧現。
這一巴掌，讓她腦子空白了好長時間。
她呼吸急促了幾分，低頭瞬間看見了那雙暗紋黑色長靴。
趙貞如緩緩逼近，隨後蹲下，與她視線平齊。
他伸出一雙手來，緊緊箍住她的下巴。
趙溧陽一陣慘呼，下巴發出「咔擦」錯位的聲音，劇烈的疼痛讓她全身瑟瑟發抖，她死死咬著下唇，方才能使自己不慘叫出聲。
「趙溧陽，你口口聲聲說站在我這邊，可你卻幫著外面的人想要害死你四哥。」趙貞如臉色陰沉無比，隱隱發青，眉宇間一陣陰鷙的殺意，「你太讓我失望。」
趙溧陽咬著唇，抬起眸子來，卻仍一字一句道：「趙貞如，你若不信我，我說什麼都是錯。你已經殺了趙貞吉，難道你還要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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