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相思
「嫂嫂可是覺得悶了?」趙溧陽扶著她坐下,臉上有冷笑,「你不知道,我倒是希望父王能囚著我。自從母后被廢后,麗妃暫管六宮,不知出了多少幺蛾子,這後宮和前朝都跟著亂,每日都有百官家眷哭著喊著來求情,就希望我能從中周旋。可我又能做什麼。父皇這是為了你好,眼不見為凈,讓那些個人找不到你,你也用不著煩心。」
顧湘靜似乎有些相信了,她整個人冷靜了不少,眼底怒意也消退了。
她只是沉默的轉動著手上的紅繩。
那是大哥送給她的,上面有一顆黃金珠子,裡面親手刻了一個名字。
明珠。
大哥很希望有個女兒。
趙溧陽眼睛一酸,只覺得那一剎那,所有的悲傷都又重新回到了腦子裡。
她整個人呆在那裡許久,直到顧湘靜的聲音響起,「父皇考慮得周全,倒是我多心了。」
趙溧陽沉默抿唇,不說話。
顧湘靜又問:「那你呢,為何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也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因為風家的那些事,我最近總是覺得很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你也不來看我,我這心裡,就更是七上八下的。」
趙溧陽胡亂應道:「是我的錯,最近宮裡的事情太多,我親眼看著風家的人倒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顧湘靜雖說現在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基本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滿東宮的奴才們應該是受了父皇的命令,就算威脅著要打死他們,也沒有人敢透露一些外面的情況。
不過風家的下場,她猜也猜得到。
自古以來,造反能有什麼好下場。
顧湘靜眼眸微垂,眸子里沾染了一抹擔憂,「殿下還遠在西北,只希望這個消息能更慢一些傳到那裡。他自幼跟舅舅關係親密,舅舅死了,他還不知道會悲痛成什麼樣子。」
顧湘靜又下意識的轉動手腕上的黃金珠球,有些擔憂的碎碎念道:「貞吉這個人極重情意,肯定很是傷心,要是我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以往每次我傷心的時候,他都會陪著我身邊,雖然他這個人不怎麼愛說話,但是總覺得有他陪著,好像什麼事情都能變好。」
趙溧陽假裝沒有聽見那句話,只是衣袍之下的手無意識的縮緊。
好半晌她才淡淡一笑,「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會跟我們這些姑娘家一樣。總之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有父皇的寵愛,只要他還是太子,那麼一切都還有指望。」
顧湘靜望著外面的雨夜,眼底的擔憂之色終於斂去不少,她眼底浮現一抹溫柔之色,也許是想到了遠在西北的趙貞吉,她的手輕輕覆在隆起的小腹上,輕聲道:「都說女人生產是一門鬼門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我生產之前趕回來。」
「有時候真想寫信催他快些回來。可是…他畢竟是太子…總不好叫人知道他因為兒女情長而耽誤了正事。」
說罷,她又抬起頭來,看著趙溧陽,小嘴一抿,臉上略有些羞惱之色,「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太矯情了些?」
趙溧陽的手也覆了上去,感受著她圓潤的肚皮,眼底有些傷感,語氣卻很平靜,「嫂嫂身懷六甲,有矯情的資本。」
顧湘靜微嘆息一聲,望著外面低垂的雨夜,「真希望他快些回來。」
趙溧陽走出東宮大門的時候,一應等候的宮女們全都提著宮門走了過來,覓秀上前撐著一把傘,見她臉色有些不好,卻也沒有多問些什麼。
地上的積水未乾,夜空中細雨纏綿,彷彿這秋雨下了個沒完沒了。
趙溧陽拖著裙擺,沉默行走,覓秀便撐著傘,亦步亦趨的替她遮擋風雨。
不多時,聽見那人輕聲道:「覓秀……你能不能幫我殺一個人?」
覓秀停下腳步,那人也停下腳步。
覓秀看著她,眼底有些不解,「公主想要誰死?」
趙溧陽目光不閃不避,眼神平靜,卻隱有鋪天蓋地揮之不去的殺意。
「你若能殺,我便告訴你名字。你若不能殺,我多說無益。」
覓秀沉默良久,雨滴落在傘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風吹起她額前的一縷碎發,她那英氣的眉毛彷彿無波無喜,她只是道:「公主,您不適合殺人。」
「所以我讓你去殺。」
覓秀抿唇,沉聲說了一句,「我只負責你的安全。」
趙溧陽臉上浮出淡淡的嘲諷,她很想說些什麼,可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覓秀很不喜歡她的欲言又止,便很直接道:「公主若是真想那個人死,可以告訴殿下,如果殿下同意,會讓我去殺掉那個人的。」
趙溧陽盯著她,那雙瞳孔幽幽的,泛起寒意。
「我原本以為你我之間共處兩年,總歸有些情意在的。」
覓秀不說話,不知道是不認同還是不在意。
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一般冷靜,彷彿再大的事情,也在她眼底掀不起半點漣漪。
許久她才道:「我不懂…公主為什麼生氣。」
趙溧陽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她站在那裡,隨後看見身後那小宮女。
正是上次風家逼宮時候,險些被流寇輕薄的宮女,此刻她站在那裡,圓圓的臉上儘是恭敬。
趙溧陽記得她,是個辦事牢靠,嘴也很牢靠的姑娘。
也只有她在那天敢挺身而出。
想來應該是個忠貞不二的姑娘。
趙溧陽沖她揮了揮手。
錦兒看見六公主朝她招手示意她前去,眼底閃過一抹訝異,但是很快掩去。
六公主跟前,最得寵的永遠只有一個姑娘,那就是覓秀。
平日里也只有覓秀姑娘能夠近身服侍,像眼下這樣和覓秀姑娘一邊說這話,一邊又喚旁人前去,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錦兒想從覓秀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可覓秀神情永遠都是那樣淡淡的,什麼都看不出。
錦兒走上前去,便看見六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她恭敬的低下頭去,卻聽見頭頂上那道威嚴的聲音響起,「那日流寇闖宮,只有你一人敢站出來,論膽氣和忠貞,你算是我宮裡數一數二的,我想你應該是個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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